柳吟風抬起眼來看了看雲裳的神情,見她面容淡然,不似作偽,沉默了片刻才又道,「昨日夜裡景府的火不是你?」
雲裳輕笑了一聲,「我倒是希望是我,原本我確實也是打算這般做的,奈何動作遲了一步,還未出門,便聽說景府已經被人一把火給燒了,眼巴巴地趕過去,結果只瞧見皇城守衛軍在清理現場了。」
「原來如此。」柳吟風又輕輕蹙了蹙眉,看起來有些失落的模樣,卻也朝著雲裳拱了拱手,「既然是這樣,那我便先告辭了。」
雲裳應了一聲,吩咐著管家送客,也跟著走到了前廳門口。
柳吟風回過頭來看了雲裳一眼,「前些日子聽聞你病得有些厲害,來王府看了幾次,都沒見上。今日瞧來,雖然面色還是有些不太好,精神頭卻已經大好了,想來也應當好得差不多了,我也放心許多了。」
柳吟風來過之事淺音亦是向她稟報過的,雲裳聽柳吟風這麼一說,便連忙笑了笑到,「也不是什麼大毛病,只是我從小身子便不是太好,加之突然聽聞王爺出了那樣的事情,一時情急,便暈了過去,休養了些時日也好多了。」
「身子不好可不是什麼小毛病,我倒是認識好些醫術不錯的名醫,只是大多數都是在夏國,聽陛下說過些時日你也會與靖王一同回夏國,到時候我讓他們來幫你瞧一瞧。」柳吟風面容溫和,輕聲說道,卻又害怕雲裳拒絕,便連忙又道,「我知曉你們寧國醫術拔尖的人亦是不少的,只是因為氣候不同,藥材也有些差別,只是瞧瞧也廢不了多大的事兒,興許正好有擅長此道的人呢。」
雲裳聞言,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便也只得應下來,「那便有勞柳公子了。」
柳吟風沉默了片刻,笑容中有些苦澀,「你還叫我柳公子。」卻也不等著雲裳回應,便抬起腳往大門去了。
雲裳愣了愣,才想起那日她受了傷,他以佛陀香相誘,讓她叫他吟風。雲裳身子顫了顫,若是被靖王知曉了,以他的性子,面上不說,只怕心中又得結一個疙瘩了。
柳吟風出了靖王府,外面有馬車在候著了,柳吟風鑽上馬車,馬車上坐著一個白鬍子老頭,見柳吟風上車,便連忙道,「如何?」
柳吟風搖了搖頭,「她說不是她做的。」
那老頭哼了一聲,有些不滿,「她說不是就不是了?女人的話也信得?近日老夫打探過關於那女子的一些事情,哼,不是什麼好人,你卻偏偏說什麼她不會騙你,騙不騙你在臉上寫著?照我說,就應當直接將那女人抓來,嚴刑拷打,我就不信她不說。」
柳吟風聞言蹙了蹙眉,淡淡地道,「你還是莫要打她的主意,她說不是就是不是,只要是她說的,即便是謊言,我也願意相信。」
那老頭聞言,更是怒不可遏,抬起手中的枴杖便朝著柳吟風的肩膀敲了敲,「我瞧你是魔怔了。」
柳吟風卻沒有回應,只淡淡地岔開了話題,「若是真落在雲裳和洛輕言手中,只怕七王爺倒是沒有性命危險的,洛輕言如今身世剛剛被揭露出來,雖然是夏國失蹤已久的大皇子,只是根基卻在寧國,華國公雖然是洛輕言的外祖父,只是因著他一直以為華皇后死了,也沒有了心情去爭那些權力,這些年華府已經漸漸沒落,構不成威脅。洛輕言想要那個位置,還得好好合計合計,一切均得從頭開始。這個時候,背上一個謀害親弟的罪名,對他而言可是致命的,他還不至於那般蠢笨。」
那老人冷哼一聲,才道,「我與華老頭爭了一輩子了,此前一直覺著,我是贏了的,至少我有一個身為夏國七王爺的外孫,他沒有。可是洛輕言卻突然出現了,小七韜光養晦這麼些年,裝病避過皇后的算計,好不容易要守得月開見月明了,我可不希望有任何人壞了我的計劃。」
柳吟風沒有應聲,半晌才道,「陛下此前是屬意七王爺的。」
「屬意小七?」老人冷笑道,「君心難測,我在陛下身邊呆了這麼些年,也瞧不清他究竟在想什麼,若是屬意小七,又怎會在皇后那賤人謀害小七的時候不聞不問呢?」
柳吟風沒有出聲,那老頭歎了一口氣,「算了,我去求一求陛下去。前些日子太子新喪,若是七王爺再出了事,只怕民心不穩,陛下即便再偏袒那野種,也不至於什麼都不顧了。」
「太子之死,與七王爺只怕也脫不了關係,若是拿此事去求陛下,難保陛下不會發怒。」柳吟風聲音淡淡地,不帶絲毫情緒。
「發怒,此前我記得,陛下可是親口說過,夏國的皇帝不是那麼好當的,他兒子雖然不多,卻也不算少,總也還有能夠競爭的,若是能夠將其他人都除掉,那是本事,那位置便應當是他的。小七將太子除掉了,那是太子無能!」老人收回枴杖,雙手抬起,枴杖在馬車上發出嘟嘟的聲音。
柳吟風冷冷勾起一抹笑來,「洛輕言亦是陛下的兒子,正如您所言,洛輕言若是真除了七王爺,陛下指不定更喜歡他,覺得他十分有本事吶。」
那老人的面色頓時便變得十分難堪了起來,「你果真是魔症了,小七可是你的學生,你們以前關係素來不錯。而今,便因為那麼女人,你便一心向著那賤種,你可是忘了,那賤種可還是那女人的丈夫!不知羞恥,以前你便喜歡上……」老人頓了頓,有哼了一聲道,「如今竟又喜歡上一個有丈夫的女人。」
柳吟風閉上眼,裝作未聞,手卻在袖中握得死緊,指甲嵌入了手心的肉中,生疼生疼的。
老人見他的面色,心中隱隱也有些後悔,只是話已經說出口,叫他向柳吟風認錯卻是無論如何也是不可能的,便冷冷地哼了一聲,將臉別到一旁,不再看柳吟風。
雲裳回到屋中的時候,靖王仍舊在軟榻上看書,聽見雲裳走進屋中的聲響,淡淡地道,「兩刻鐘。」
雲裳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自己離開的時間,雲裳有些哭笑不得,走到軟榻邊道,「柳吟風不過疑心是我將夏國七王爺給抓了,來問一問我是不是有此事,就說了幾句話而已。況且,管家和淺音可是一直跟著的。」
靖王也覺著自己若是再計較下去,便顯得有些小氣了,便不再與她計較此時,只輕聲道,「那天牢中的桐油我已經讓人查過了,確實是有佛陀香,那日天牢中也確實有一個侍衛正在病中,且掌管著天牢牢房中的鑰匙和機關開關的鑰匙,只是我們找到那人的時候,那人已經死了,是中毒而死。那毒倒是算不得太稀罕的毒,是鶴頂紅。那個叫荷韻的,那日你讓她去淺水伊人之後,她見的人,被暗衛拿了下來,身上帶著的令牌,是夏國字。」
雲裳沉默了半晌,才蹙了蹙眉,「如今兇手已經十分的明顯了,應當正是李靜言與夏國七王爺。只是,他們倒也十分謹慎,如今我們掌握著的證據,卻是沒有辦法指認,是他們二人的。」
靖王見她神情比自己還要沮喪幾分,笑了笑,摸了摸她的頭髮安慰道,「無妨,總是會有證據的。」
雲裳站起身來,在屋中來來回回地踱步,半晌才道,「李靜言他們是什麼時候入皇城的?」
「前不久,天牢之事發生了之後。此前若是他們回皇城,我的暗衛不會毫無所覺,因著天牢之事發生了之後,我調遣了一些人去查探,所以防備稍稍降低了許多,才讓他們有機可乘的。」靖王篤定地道。
雲裳點了點頭,「這麼說來,火燒天牢,他們不在皇城之中,又是如何指使人下手的,這皇城之中他們的接應之人又是誰?既是他們不在皇城之中,便定然要與接應人聯絡,又是如何聯絡的?」
靖王聞言,緩緩笑了起來,「我的裳兒,果真是聰慧無雙的。」
雲裳並未聽見靖王的誇獎,腦中不停地轉動著,按理說,他們與倉覺康寧無冤無仇,犯不著用他來污蔑靖王啊。心中隱隱有了一些思量,想了半晌,便連忙往屋外走去,嘴裡帶著幾分笑意,「我想到了。」說著便跑到了門外,似是去找淺音去了。
靖王見她這般風風火火地模樣,忍不住失笑,搖了搖頭又低下頭去看書,窗外卻突然傳來幾聲敲擊之聲,靖王並未抬眼,只低聲道,「說。」
窗外便傳來有些冷漠的聲音,「主子,魚兒已經上鉤了。」
靖王這才合上了書,站起身來,卻又沉默了片刻,緩緩坐了下來,對著窗外的人道,「你先去吧,我與王妃說一聲便來。」
外面的人似是愣了愣,半晌才應了聲,「是,屬下帶人在城南小樹林中等候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