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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第一百九十八章 鳳凰命 文 / 藍幽若

    待人都集合齊了的時候,天已經開始濛濛亮了,靖王才緩緩走了過來,穿著一身黑色長袍,外面罩了一件褐色披風,眼睛微微瞇起,似是還未睡醒的模樣,懶懶地,卻也冷得徹底。目無他物地走到雲裳身旁,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雲裳的鼻尖,輕輕皺了皺眉,「涼。」

    淺音聞言,連忙道,「奴婢這便去給王妃拿再拿一件狐裘來。」

    靖王頷首,拉著雲裳坐了下來,靠在雲裳身邊便開始睡覺。其他人從未見過靖王這般模樣,校場中一時寂靜萬分。齊朗站在校場高台的旁邊望著雲裳,冷冷地笑了笑,不過一個比尋常女子聰明幾分的女人罷了,還想著在營中揚威作福,即便有靖王護著又如何,靖王縱使武功卓絕,卻總不至於讓一個毫無武功的人在這麼多人面前輕輕鬆鬆地贏了他。

    校場上已經站滿了人,齊朗走到高台之上,揚聲道,「今日請大家來,是因為老夫與監軍大人在此處定下一場比試,誰贏了,這軍中之事便聽那人的,輸了的人絕不能有任何怨言。大傢伙兒都來了,便一起為老夫和監軍大人做個見證。」

    下面頓時議論紛紛,雲裳倒也聽到了許多聲音,無一不是帶著幾分懷疑的,「監軍大人似乎根本不會武功啊?」「那她怎麼贏?不是必輸了嗎?」

    上面齊朗卻已經望向了雲裳,「監軍大人,還請上這檯子上來吧。」

    雲裳微微扯開嘴角笑了笑,轉過身看了靖王一眼,知曉他並未睡著,便笑著道,「若是想睡覺便回營帳去吧,我很快便回來了,昨兒個夜裡只睡了一小會兒,等會兒我便回去補覺。」

    靖王歎了口氣,坐直了身子,「好。」便果真站起身來,朝著營帳走了過去。

    齊朗有些奇怪地望著靖王,雲裳卻已經站了起身,朝著檯子走了上去,待在檯子上站定,才笑著拱了拱手道,「待會兒還望齊將軍手下留情了。」

    齊朗冷冷一笑,轉過眼望向校場中密密麻麻的人頭,笑了笑道,「今日比武,點到即止。」

    說完,便又從一旁的武器架子上拿下一把大刀,走到雲裳對面望著雲裳道,「監軍大人選武器吧。」

    雲裳點了點頭,從腳上拿出了一把匕首,拔了出來,笑著道,「這些刀啊劍啊槍的,我倒是不會使,就這個稱手一些。」

    齊朗望著雲裳的目光便帶了幾分探究,尋常人都知曉,兩人比武的時候,武器不宜太長卻也絕對不宜太短,太長比如長槍,會有些束手束腳的,而匕首,若不是高手,只怕連對手的身都近不了,還談何贏?

    「大人果真決定要用匕首?」齊朗又問了一遍。

    雲裳望了望身後的武器架,又望了望手中的匕首,「莫非這還有什麼忌諱?我不曾與人比過武,倒是不太清楚?不能用匕首?」

    「倒不是不能用……」齊朗目光中帶了幾分嘲諷,「既然大人喜歡,便用吧。」反正,她輸了也正是自己希望的,齊朗心中想著。

    「那大人,咱們便開始吧?你先請?」齊朗冷冷地勾了勾嘴角,雙腳打開,紮了個馬步站在了原地。

    雲裳望了眼手中的匕首,嘴角勾起一抹淡到了極致的笑容,「既然齊將軍這般客氣,那…我就不客氣了……」話音剛落,之間人影一閃,眾人只瞧見雲裳的身形一閃,還未瞧見她如何開始進攻的,便瞧見雲裳的人已經到了齊朗面前。

    齊朗亦是吃了一驚,連忙拿起刀橫在自己面前,眼中升起了幾分戒備,雲裳怎麼也不像是不會武功的模樣,若是不會武功,定然是沒有這般快的手法的。

    雲裳沒有內力,只是學的都是一些生死搏鬥的打法,見齊朗舉刀來擋,便快速朝著齊朗身邊閃了過去,一個閃身便到了齊朗身後,伸出手匕首的光芒一閃,便朝著齊朗的腰間快速刺去。

    齊朗大驚,急忙後退了兩步,目光中帶著幾分驚恐,看著雲裳的目光也愈發的慎重了起來,「世人皆言王妃是個柔弱女子,不會武功,末將也幾次探過,並未發現王妃有任何內力,卻不想,王妃確實沒有內力,只是這樣快的身法,只怕是武功高手也得要警惕幾分。」

    雲裳微微一笑,目光灼灼,「謝齊將軍誇獎了。」

    齊朗這次不欲再給雲裳先機,笑了笑,便舉刀劈了過來,雲裳卻也不閃不避,抬起匕首便擋住那刀的攻勢,趁著齊朗愣神之際,匕首貼著刀刃狠狠地劃了過去,不過瞬間,雲裳那張風華絕代的臉便放大在了齊朗面前,雲裳轉身,便抬起手肘,朝著齊朗襲擊了過去,齊朗並未料到雲裳會直接用匕首去擋他的刀,還竟然用這樣的方式近了他的身,一時不察,雲裳的手肘便狠狠地撞在了齊朗的腹部。

    齊朗哼了一聲,退後兩步,收回刀,伸出手朝著雲裳一掌拍了過去,雲裳彎下腰,匕首卻不願放過任何一個機會,狠狠地朝著齊朗的腳劃了過去,齊朗眼睜睜瞧著那匕首的光芒在眼前閃了一閃,只是卻聽不下腳步,只覺著一陣疼痛,似是腿上被刮開了一些。

    齊朗這才覺著,自己手中的這把平日裡使起來虎虎生威的大刀竟是這般的笨重,齊朗還未從疼痛中回過神來,雲裳卻已經又伸出了腳,絆了雲裳一下,趁著齊朗站立不穩的時候,快速站起身來,伸出手勒住了齊朗的胳膊,齊朗正欲抬刀往後刺去,卻感覺到脖子上一片冰涼,他便急急忙停下了手,不敢再動了。

    下面一陣驚呼之聲響起,皆是有些不可思議地望著台上的情形,他們從未想過,齊朗竟然會輸,更不曾想過,竟然輸得這般快,這般徹底。

    齊朗面上的肌肉微微抽動了抽動,腦中一片空白。

    雲裳已經收回了匕首,退後了兩步,朝著齊朗拱了拱手,又轉過攝朝著校場中站著的士兵拱了拱手,「齊將軍,承讓了。」

    那邊匆匆跑來一個青色身影,手中還拿著雪白的狐裘,朝著雲裳道,「王妃,狐裘拿來了。」

    雲裳點了點頭,轉過頭望向齊朗,「齊朗將軍說過的話,希望莫要反悔。」

    齊朗嘴角抽了抽,面色慘白一片,雲裳卻已經拍了拍衣裳,走下了檯子,任由淺音給雲裳穿上了狐裘,淺音碎碎念道,「馬上王妃就要比武了,打一打就暖和了,王爺卻非得讓奴婢將狐裘拿來,王妃開打的時候還不是得脫下來。」

    雲裳聞言,眼中閃過一抹笑意,抬腳便往營帳走去。

    淺音在身後「哎哎哎」的直叫喚,「王妃你往哪兒去啊?不是還要比武嗎?」

    「比完啦!」淺音身後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淺音轉過身去,便瞧見劉華站在自己身後。淺音愣了一愣,想的卻是,不是被齊朗下了藥麼?這麼快就好了?而後才想起劉華方才說的話來,「什麼,比完了?」

    劉華點了點頭,「是啊。」又轉過眼好奇地望了淺音一眼,見淺音一臉遺憾地碎碎念著,「錯過了錯過了,王妃第一次和人比武都錯過了。」神情中滿是懊惱,只是除了懊惱,卻再無其他。

    「你不關心關心誰贏了?」劉華有些好奇地問道。

    只是這淡淡地一句卻引來淺音像是看白癡一般的眼神,「王妃雖然沒有內力,但是論起打架來,這世上,還沒有幾個人是她的對手,有什麼好關心的,不用問也知道是王妃贏了。」

    校場之上所有人都還沉浸在方纔的震撼之中,所以並未有人說話,劉華與淺音這番對話便顯得格外的清晰,眾人聞言便又是一陣呆愣,原來,王妃不僅有武功,而且武功還竟然這般厲害啊。

    齊朗咬了咬牙,暗自握緊了手中的刀,他竟然又著了那個女人的道,還愚蠢的以為她不會武功,以為自己贏定了,卻不想竟然輸得這般難看。

    只是校場這邊是何情形雲裳卻是一點兒也不關注,進了營帳,以為靖王在睡覺,卻見他坐在桌案之後,手中拿著一本書,卻似乎是在發呆。

    雲裳便走了過去,站著望著靖王。

    半晌之後,靖王才默默地收回了視線,抬起眼望了雲裳一眼,才緩緩道,「回來了?」

    雲裳點了點頭,猶豫了片刻,才道,「我聽聞齊朗說,華國公到了涇陽城外?」

    靖王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點了點頭。

    雲裳心中的某根弦便猛地繃緊了,笑容也染上了幾分猶豫,「你與他……」

    靖王卻突然放下了書,站起身來,朝著屏風走了過去,繞過了屏風,雲裳愣了愣,心中愈發的涼了下來,他終究是在乎的吧。

    過了許久,才聽見屏風後傳來靖王冷冷淡淡地聲音,「我是寧國的靖王,僅此而已。」

    雲裳聞言,張了張嘴,才發現自己喉間竟有些發緊,「不,你還是我寧雲裳的夫君。」

    屏風後的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有似歎息一般的聲音響了起來,「對,我還是你的夫君。」

    雲裳聞言,心中一緊,連忙走到屏風後,靖王坐在塌邊,目光有些呆滯,正望著屏風上繡著的梅花。

    雲裳伸出手,握住靖王放在膝蓋上的手,柔了聲音道,「我總會陪著你的。」

    靖王沒有說話,雲裳卻察覺到他的手漸漸收緊了幾分,雲裳便將那手握得更緊了幾分,靖王卻突然掙脫了雲裳的手,伸出手來攬住雲裳的肩,將她往懷中帶了帶,雲裳便跌在了靖王懷中,雲裳愣了愣,鬆開了握緊的手,緩緩地抱住了靖王。

    靖王察覺到雲裳的動作,便將雲裳更抱緊了幾分,嘴唇印在了雲裳的額間,帶著幾分冰涼。

    雲裳沉默了半晌,才輕聲笑了笑,「王爺,你若是想要繼續抱著妾身,便脫了鞋子上榻吧,妾身實在是有些困了,想小歇一會兒。」

    靖王聞言,便將雲裳放了開,狠狠地將她身上的狐裘給解開,扔到了地上,又解了雲裳的外袍,雲裳愣了愣,只覺得手指都有些僵硬,只是靖王將雲裳的外袍脫了之後卻沒有再進一步的動作,雲裳小心翼翼地抬起頭覷了一眼他的神色,見他面色如常,才連忙上了榻,掀開被子躺了下去。

    不一會兒,靖王便也鑽進了被窩,抱住雲裳,頭抵靠在雲裳的背上,良久沒有動,似是睡著了一般。

    雲裳靜靜地沉默了會兒,便閉上了眼睡了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靖王卻已經不在營帳中了,雲裳叫了淺音進來問了問,淺音只道靖王去了康陽城中,說是去接個人,並無其他吩咐。

    接人?雲裳沉吟了片刻,卻也不知曉究竟是誰竟然要靖王親自去接,便讓淺音扶著她起了身,做到椅子上任由淺音給她將頭髮束了起來,神思卻漸漸走遠。

    腦中想著的卻是靖王與那華國公的事情,靖王如今身份明瞭了,只是卻有些尷尬,他是夏國先皇后之子,是夏國的嫡長皇子,若是靖王一直在夏國,只怕已經是夏國太子了。只是如今,他卻是靖王……

    雲裳蹙眉,可是,即便是靖王,若是他願意,願意回到夏國,外祖父是華國公,舅父也是朝中手握重兵之人,家族勢力亦是不可小覷,加上靖王的能力,若是他想要,那太子之位便定然是他的。

    他想要做太子嗎?想要回夏國嗎?那裡可是有他的血親的,有他的外祖父,舅父,有他的父親,兄弟……

    雲裳緩緩閉上眼,只覺得有些冷。

    若是靖王想回去,沒有人能夠阻止他,她也不能。

    所以先前她才會那般驚慌,一個勁兒的告訴靖王,即便他在寧國沒有血親,他還有她,他們成了親的,他們是夫妻……

    只是這個夫妻,感情卻太過薄弱了一些,甚至,他們只有夫妻之名,卻沒有夫妻之實,她又該靠何留住他?

    即便先前,他親自答應了,他只是寧國的靖王……雲裳依舊有些恐慌,因為他突然發現,自己竟然沒有留下他的理由。他原本是想要拿了父皇的皇位的,只是她不許,父皇的皇位,她想要給晨曦,他答應了。現在,他有那樣尊貴的血緣,只是她仍舊不准他回到原本屬於他的位置上,他也答應了。可是,她以什麼樣的立場卻這樣要求他?

    她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

    「淺音,我是不是有些太過分了?」雲裳輕聲道,聲音中帶著滿滿的猶豫。

    「啊?」淺音愣了愣,有些奇怪,「王妃說什麼呢?什麼太過分了?」

    雲裳這才回過神來,連忙搖了搖頭,「無事。」

    淺音見雲裳情緒似乎有些不對勁,卻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麼,便定了定神,笑著道,「昨兒個夜裡老大傳了消息來了,本來應當早些稟報王妃的,只是因為奴婢想著王妃昨日夜裡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便沒有給王妃說。」

    「哦?寧淺如何了?」雲裳抬起眼,望向鏡子中的淺音。

    淺音輕笑了一聲,拿了一個玉冠和一支相配的白玉簪子幫雲裳將頭髮束了起來,才道,「老大說,王妃交代的事情她已經辦妥了。」說著便從腰間拿出一張薄薄的錦帛遞給了雲裳,才又拿起梳子幫雲裳梳了梳頭髮。

    雲裳低下頭打開錦帛,快速地看了看錦帛中的字,才笑了起來,「寧淺果真是我的得力助手啊,不過短短一個多月,便已經在夏國皇宮中站穩了腳,而且還暗中在民間和皇宮之中安插了許多勢力。」

    淺音也笑了起來,點了點頭道,「奴婢都已經聽來報信的暗衛說了,如今夏國皇城中人人都知道,宮中來了位絕世美人,夏國皇帝寵愛非常,幾乎將世間珍寶都送到了美人手中,只為博美人一笑。」

    雲裳面上卻露出幾分深思,「有時候,引人注目卻是也是掩人耳目最好的法子,可是皇宮之中畢竟十分複雜,處處都是陷阱算計,傳信給寧淺,讓她在宮中定要事事謹慎,無論何時,一定要好好的,莫要讓別人有機會傷了她。」

    淺音低低應了一聲,放下了梳子,笑著道,「我家王妃作女兒裝扮時美若天仙,做男子裝扮時候也是俊美非常,這樣一出去,定會讓天下女子都傾心的。」

    「貧嘴。」雲裳笑罵了一聲,便站起身來,剛繞出屏風,走到外間,便聽見靖王的聲音從營帳外傳來,「擎蒼先生裡面請。」

    是靖王去接了人回來了?雲裳站住腳步,便往營帳門口望去。

    營帳門被打了開來,首先走進來的卻不是靖王,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白衣白袍白髮白眉,倒是仙風道骨的模樣。

    靖王跟在那老人身後走了進來,見雲裳在營中站著,便笑了笑道,「裳兒,過來,這位便是擎蒼先生,此前我與你說過,擎蒼先生擅長陣法,現天下間還未他破不了的陣。」

    雲裳一愣,想起此前她與靖王說起過柳吟風擅長陣法,只是她卻不精於此道。那時靖王便說要為她引薦一人,便是這位老者?

    那老者目光在雲裳和靖王中巡視了一圈,撫著花白鬍鬚,目光沉著地對著靖王道,「這位姑娘,卻是鳳翔九天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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