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中果然出了事,雲裳站在皇城城門外的一顆樹後,望著禁閉的城門,眉頭微微皺了皺,門口站著幾十個士兵,正一個一個的檢查著進城的百姓。雲裳發現,只有進城的,卻沒有出城的。只怕,李家已經禁止了百姓出城。
李家的膽子,果真是不小的。
雲裳看了一會兒,乾脆地放出了一個信號。無妨,靖王瞞著她皇城的事情,只是不想她回來冒險。只是她回都回來了,他總不至於再將她給趕回去。
信號放出之後,倒是沒有等來接應的人,卻讓梅影現身在了自己面前,「王妃,王爺讓屬下帶王妃過去。」
雲裳愣了愣,才發現自己似乎忘記了身邊還有靖王的暗衛,自己的一舉一動定然是瞞不過靖王的,目光落在梅影頭上半晌,雲裳才點了點頭。
靖王如今住在皇城中的一出小院子中,這院子雲裳是知曉的,是她的屬下在皇城置的藏身之處的一處,唯一的特別之處在於,這個院子挖了幾乎算是四通八達的地道。此前只是通往皇城中她的各處據點,皇城外和皇宮之中她的清心殿,後來她接手靖王府的重新修葺的活兒之後,便讓人開始打通與靖王府幾個主院。她離開皇城的時候,便已經差不多完工了。
靖王正站在院子中,見她從屋中鑽出來,只是淡淡地看著她,半晌才道,「錦妃娘娘生了?」
雲裳頷了一頷首,「是個小皇子。」
靖王聞言,神色微微一頓,又移開了目光,「只怕皇后和李丞相他們已經得到了消息。」
「如今皇城中是什麼個情況?」雲裳輕聲問道,又道,「小林子說皇宮中已經全面禁嚴,巡邏的禁衛軍加了幾千人,還在宮牆各處都佈置了弓箭手。方纔我瞧見皇城也是城門禁閉,許進不許出的。」雲裳走到靖王面前,抬起眼來望向他。
靖王伸出手攬住她的肩,「你不該來的。這些時日,李丞相幾乎日日都奔波在各位朝臣大人的府邸之間,說服那些個朝臣投入他的麾下,若是那位朝臣同意了自然是好,能夠得到一筆金銀珠寶的獎賞,若是拒絕,便當場滅滿門。」
雲裳眉間微凝,她自然知曉,每一場宮變,都滿是殺戮,卻不想,這殺戮竟然這般狠厲。
「有哪些人投了誠?又有哪些人被屠了滿門?」雲裳悶悶地道。
靖王冷冷一笑,「與我交好的那些個大人,我一早便悄然通知了,讓他們帶著家眷躲了起來。只是,這般一來,這一兩日李靜言那老匹夫還發現不了不對,但是,再過一兩日,只怕就會發現了。宮中的人傳信來說,宮中和禮部已經在準備登基典禮了。不知道,想登基的,是李靜言還是夏侯靖。」
雲裳咬了咬牙,「王爺打算如何做?父皇可知曉了皇城中的事了?」
靖王點頭,「皇上自然是知曉的,他將此事的處理權已經交給了我。李靜言還真以為,佔了一座皇城,便可以當皇帝了,這皇城之中夏國的兵馬至多不過四萬人,夏國在邊關囤積了百萬兵馬,只等著李靜言拿下皇城便一舉進入寧國,我已經讓人悄然調兵,那百萬兵馬想要進入寧國都只能是妄想。不出三日,護衛皇城的兵馬便能到了,到時候,本王便來一個,甕中捉鱉。」
雲裳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李靜言想要皇位,定然不會不對父皇下手,父皇與母妃在來鳳城中,可有危險?」
靖王低下頭望著她,揉了揉她的發,才笑著道,「現下曉得關心來鳳城的情況了?我讓你留在來鳳城便是想要你照料著,結果你卻不管不顧地跑了過來。」見雲裳面露焦急,才連忙又道,「沒事的,歷代皇帝都有自己的護衛軍,只保護皇上,護衛軍也有三萬人左右,且個個都是真正的精英。如今,皇上在來鳳城,護衛軍便定然在來鳳城附近,且你父皇周圍高手也不少,李靜言的人只怕動不了你父皇母妃。」
雲裳這才略微安下了心。
「啊……」外面傳來驚叫聲和跑動的聲音,雲裳身子微微一震,「發生了什麼事?」
便有暗衛悄然出去打探了去,過了會兒,那打探的侍衛便走了進來,冷著臉道,「回王爺王妃,是有個百姓在街上罵李丞相是奸相,結果被巡邏的士兵給殺了。」
雲裳眼中閃過一抹冷意,「殺自己的同胞百姓算個什麼本事?」
靖王攬住她走進了屋中道,「你忘了,李靜言那老匹夫,是夏國的人。」
雲裳身子微微一頓,是啊,她忘了,李靜言是夏國的人。一個夏國的人,在寧國埋伏了這麼多年,到雲裳也下意識的以為,她是寧國人,倒也是個厲害的。
雲裳突然想起,宮中的那些個妃嬪,都是父皇的妃子,若是李靜言真的篡位要登基,或者讓別人登基,這些個后妃定然是難免其害的。新帝登基,還是以這樣的方式登基,他們定然是首當其衝受到波及的。
若是能夠將這些個后妃策反,倒也是不錯的法子,皇后以為她控制住了後宮,卻沒有想到,怎樣控制住人心。
雲裳想著,心中打定主意親自回宮一趟,便跟靖王說了,靖王沉默了半晌,盯著雲裳看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同意了,不過也親自點了三十個暗衛跟著她。
雲裳便進了屋子,正欲進入暗道,便聽見外面有人稟報,「王爺,李丞相帶人去了新科狀元的府邸。」
雲裳微微一愣,自己倒是把這一茬給忘了,便探出頭來道,「新科狀元是我安插的人,王爺想法子讓人通知他一聲,讓他假意投誠,就說,求李丞相保住他的妹妹。」
靖王面色頓了頓,似笑非笑地望了過來,「我一直在想,這個新科狀元,家世清白得太過乾淨了,原來,竟然是你的人。」
雲裳點了點頭,又轉過頭,進了暗道。
一路通暢,雲裳在清心殿的地下等了許久,沒有聽到上面有任何聲響,才鑽了出來。天色已經漸漸灰暗,雲裳難以保證這清心殿中是否有皇后安插的人,便一直躲在床後,等到四處都靜了下來,各處已經漸漸滅了燈,才走了出來,悄然從清心殿翻身出去,直接去了嬪的蕊殿。蕊殿中還住著另一個不受寵的美人,雲裳疑心是皇后的人,便躲在嬪寢殿的窗戶下,聽著嬪走了進來,吩咐人準備洗漱,約摸過了一刻鐘之後,便聽到嬪的聲音傳來,「你們都下去吧。」
雲裳微微瞇了瞇眼,聽見合上的聲音,雲裳才敲了敲窗戶,窗戶被打了開來,嬪瞧見雲裳似是呆了一呆,才連忙拉著雲裳進了寢殿,正欲開口,雲裳對著她搖了搖頭,看了看桌上的燈火,嬪連忙將宮燈中的火吹滅,拉著雲裳在床上坐了下來。
「公主。」嬪的聲音輕輕傳來,「臣妾給公主寫了好些信,卻沒法子傳出去,公主,近日宮中的守衛嚴了許多,今日皇后還將宮中所有的嬪妃,連末等的美人都全部叫上了,說了一番莫名其妙的話,讓我們聽她的話便好,日後定然不會虧待了我們。」
雲裳冷冷一笑,輕聲道,「她倒是個有意思的,幫著外人反了自己的丈夫。」
嬪一驚,「皇后娘娘反了?」
雲裳點了點頭,低聲道,「你也莫要著急,是李丞相反了,不過皇上如今無事。你在宮中呆了這些日子,可知曉了那些嬪妃與皇后交往過密,哪些與皇后是死對頭?」
「臣妾不才,後宮之中這些個關係已經大致理清楚了,並且再三確認了。」
「嗯,這樣最好,皇后看來是瞞著你們的,你便當什麼事情都不曾發生,不過每日去各宮坐上一坐,對皇后你便說,皇上陪著錦妃娘娘在來鳳行宮中待產,想來過些時日,皇上回來之後,宮中便要多一個小皇嗣了,到時候,皇上定然會舉行宮宴,宮中許久沒有喜事了,便想要叫上一些善舞的嬪妃,排一個到時候讓皇上也高興高興。你與皇后打了這麼久的交道,應當不要我教你這些話應當如何說,才能讓皇后答應。而後,得了皇后的允許,你便打著排舞的幌子,各宮各殿的走走,與她們這般說……」雲裳湊到嬪耳邊,仔細囑咐著。
半晌之後,才又坐直了身子,「後宮中這些妃嬪看似平日裡閒閒散散的,她們卻也是最知道該如何選擇對自己好的,而且,這些后妃,沒有一個心機是差的,只是,你需得斟酌斟酌,此事應當如何說。」說著便從腰間取下了一個腰牌,遞給嬪,「這是我的王妃令牌,若是有嬪妃不信,你便給她瞧,等會兒,我在讓人送來一封信給你。」
嬪的手有些顫抖地接了過去,一一應了,才道,「如今宮中守衛森嚴了許多,宮中萬事小心。」
雲裳點了點頭,「我省得,待會兒我再去夢婕妤那裡坐上一坐,她那兒,你便不用去了。」雲裳輕聲吩咐道,琴夢此人,聰明,可是,卻是個牆頭草,她得自己去說服她,不然,若是將此事傳入了皇后耳中,那便是大大的不妙。畢竟,琴夢雖然如今與皇后水火不容,卻也改變不了,她曾經是皇后的儈子手的事實。
從嬪那兒出來之後,雲裳卻沒有馬上便去夢婕妤那裡,而是尋了個偏僻的地方躲在暗處打量了一下如今皇宮中的守衛佈防,見四處果然守衛森嚴了許多,便派出了十個暗衛去將各處的守衛佈防都一一記下來,回去之後,畫成圖紙。
吩咐完了之後,雲裳才急忙去了琴夢處,琴夢在宮中算不得得寵,寧帝卻也偶爾回去她的殿中坐一坐,琴夢殿中的人倒都是雲裳親自佈置的人,雲裳便發了個暗號,確定殿中是否安全,卻立刻得到了回應,雲裳一驚,皇后竟然在這兒?
雲裳眉眼瞇了瞇,皇后倒是個念舊的,即便知曉琴夢對她有恨,卻竟然還來找琴夢。只是,如今這個時間,她究竟與琴夢會說聲什麼?
雲裳不敢靠近,害怕被皇后發現了,便躲在殿外的竹林中望著寢殿中亮起的燭火,兩個女子的影子投影在窗戶紙上,雲裳瞧著那帶著鳳冠的,應當是皇后,另一個自然便是琴夢了。兩人相對而坐,皇后似是心情十分的愉悅,那影子似乎是在笑著的,與琴夢正說著什麼。琴夢卻似乎有些惶恐,雲裳瞧見,她的手暗自在矮桌之下,握成了拳頭。
雲裳瞧著兩人說了好一會兒,皇后才站起了身,琴夢連忙也跟著起了身,跟在皇后身後出了寢殿。
不到片刻,雲裳便收到了暗衛傳來的信號,她便走進寢殿,推開了窗戶翻身進去,避開了那會投影在窗戶上的地方,走在床邊坐了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琴夢才從外面走了進來,卻似乎有些心事,進來了也只是背對著雲裳站著發著呆,雲裳冷冷一笑,「夢婕妤看來與皇后娘娘相談甚歡呀?」
琴夢猛地一震,轉過頭來便瞧見雲裳坐在床邊,笑意盈盈地望著她,只是眼中,卻似乎泛著冷。
琴夢心中一驚,連忙走到雲裳面前跪下,「妾不知公主……王妃來了,不曾遠迎,望王妃恕罪。」
「本王妃怎敢讓夢婕妤遠迎?夢婕妤不想對本王妃說點什麼嗎?」雲裳仍舊淺淺笑著。
琴夢咬了咬唇,才道,「今日皇后娘娘來見妾,是想要妾為她做一件事情。」
「哦?什麼事情竟然勞皇后娘娘親自前來?」雲裳挑了挑眉。
琴夢閉了閉眼,半晌,才似是下定了決心道,「妾……懷孕了……」
雲裳心中縱使有萬般猜想,卻從未想到竟然是這樣,神情中也禁不住帶了幾分驚愕。琴夢歎息了一聲道,「妾知曉妾的身份,不應當懷這個孩子,只是,他畢竟是妾的孩子。妾不知為何此事竟然被皇后娘娘知曉了,妾無法,這宮中如今皇后……妾害怕皇后娘娘容不得腹中的孩子,今日便求了她饒恕,方纔她來,便是說,想要等孩子出生之後,寄養在她名下……」
「哦?你答應了?」雲裳按捺住心中的驚訝,淡淡地道。
琴夢沒有說話,只是道,「妾沒有別的法子,皇后想要搶妾的孩子,可是妾也知曉,若是妾不應下,這個孩子,只怕連與妾見一面的機會都不會有……妾的要求不高,只想要他好好的活著便好……」
雲裳聞言,靜靜地又笑開了,眼中卻染上了更深的冷意,「你若是知曉,如今皇城發生了什麼,你便會知道,你如今的想法,只是個笑話。你可知道,本王妃為何會在這兒?」
琴夢怔了怔,搖了搖頭。
雲裳哈哈笑了出聲,「本王妃告訴你為什麼,最近皇后是不是三番四次提點你們,只要對她衷心,便不會虧待你們。可是,你們可知道,皇后的父親,我們的丞相大人,做了夏國的走狗,引狼入室,如今,皇城已經被他們鎖了起來,所有不歸附李府的朝臣,都被滅了滿門。李丞相,想要謀朝篡位啊!」
琴夢聞言,目光呆愣地等著雲裳,臉上煞白一片。
雲裳挑眉望向琴夢,「皇后是李丞相的女兒,她自然不會有事,若是李丞相做了寧國的皇帝,她還能當個公主呢。哈……不過,你們都是父皇的妃子,你說,她們會如何處置你們?」
琴夢搖了搖頭,目光中是滿滿的難以置信,「不,這不是真的。」
雲裳目光灼灼地看著她,「還是你覺得,李府會容得下你肚子裡的孩子?皇后的話,你也心得,你當真是傻得可愛。」
「不過,皇后還真以為她的父親能夠成功?只怕她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她將這皇宮中的守衛加強了數倍又如何,本王妃還不是照樣進來了?李府手中不過區區四五萬兵馬,王爺的兵馬馬上就會將皇城圍起來了,到時候,李府事敗,你覺得,皇后還能活?不過也許,她死也會拉上你們陪葬也說不一定呢。畢竟,你們與她爭寵了這麼些年,她只怕早就恨透了你們。」雲裳笑瞇瞇地道。
琴夢渾身都在發抖,面上汗水不停地滴落,似是無法接受此事。雲裳也不急,坐在床上,目光落在遠處桌子上跳躍的燈火之上,琴夢懷了孕……
琴夢跪著走到雲裳腳邊,抬起眼,望向雲裳,「王妃定然有辦法救妾對不對?王妃定然有法子的……」
雲裳挑了挑眉,低下頭望向琴夢的眼睛,「是啊,本王妃是有法子救下你們,可是本王妃為何要救?」
琴夢連忙道,「妾是王妃的人啊……」
雲裳笑了笑,「方纔本王妃可是瞧見你與皇后娘娘相談甚歡呢,誰知道會不會本王妃一離開,你便去向皇后娘娘說呢,不過,本王妃倒是也不擔心,你信不信,你根本出不去這個門,即便你去見了皇后,將此事告訴了她,你也一定會比本王妃先死一會兒……」
雲裳說著便要起身,琴夢連忙抱住雲裳的腿,面上滿是淚水,「王妃恕罪,是妾錯了,妾不該妄想。妾不應當不信任王妃,向皇后示好,妾知錯了,求王妃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