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摯愛能幾許104
「我不送你到悅來客棧了。」他淡淡地說了一句,接著轉過頭去。
「嗯……」我回過神,從後面看著他。
「前面是政府大樓,你在那裡下可以不?」他說。
「可以。」我說。顯然,他剛才接到的電話是告訴他送人地方改變了的事。
車子很快到了騰沖政府門口,停在路邊。
我準備下車,下車前看著他:「夥計,你看我像是幹嘛的?」
「不知道!沒想過,我對你是幹嘛的沒有任何興趣,現在我的任務玩成了,交易結束了,你該離開了!」他冷冷地說。
「需要我說聲謝謝嗎?」我說。
「不需要!」他說。
「那你會不會感謝我呢?」我說。
他回頭看著我,翻了下眼皮:「我為什麼要感謝你?我和你以及你們之間,只是交易,除了交易,沒有任何別的關係……」
「既然是交易,那就是客戶了,那我就是你的客戶了,你對客戶不該當上帝嗎?」我說。
「不——」他說:「第一,我做的都是交易,第二,我從來沒有把我接送的人當成是客戶!」
「那你當成是什麼?」我說。
「貨物,只是貨物,對我來說,接送一個人和運送一包貨物沒有什麼區別,只是價格不同而已。」他說。
我哭笑不得。
「你現在想卸貨了是嗎?」我說。
「是的!」他接著轉過頭。
「那好,再見。」我下了車,他隨即就開車走了。
我看著他的車屁股,突然看到這車正在邊離去邊自動換車牌照。
我操,很牛逼啊。
這時,一輛腳蹬三輪車過來了,我招招手,直接過去上車。
那三輪車伕問也不問我要去哪裡,直接就往悅來客棧方向去。
剛剛經歷了那中年司機的事,我現在也不想問這三輪車車伕到底是何種身份了。
但我分明感覺,在接送我的過程裡,每一個環節上都有著嚴密的安排,接我是這樣,其他人也會是如此。只有組織結構嚴密訓練有序管理科學的組織才會有如此慎密高效的運作方式,無疑這是老秦辛苦管理的結果。
到了悅來客棧,三輪車伕一言不發,也不要錢,直接就快速離去。
我提著旅行包進了客棧,一個夥計正坐在櫃檯前打盹。
這夥計換了,不是之前我來的時候見到的那個。
夥計看到我,站起來:「先生要住宿嗎?」
看著那夥計,我的心裡一動,想起之前已告知我的暗號,說:「是的,是要住宿。」
「住宿要二代身份證,先生,請你出示證件!」夥計說。
我說:「我的身份證丟了,有臨時的身份證可以不?」
「您有駕照也可以,護照也行,但臨時身份證不可以!」他說。
「那我不住了,給我開個房間休息下!」我說。
「您是要安靜點的房間嗎?」夥計說。
「是的,不要臨街的!」我說。
他點了點頭,接著伸手在櫃檯下按了一下。
隨後一個戴斗笠的人從樓上走下來,衝我點點頭,低聲說:「請跟我來——」
我跟隨那人上了二樓,走到走廊盡頭,在一個門口站住,他輕輕敲了敲門,隨後「吱呀——」一聲門開了。
那人向我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我走了進去,房門隨後關上。
房間裡光線很暗,有個人站在窗口,背對著我。
我走過去,他接著轉過身來。
這人不是李順,而是老秦。
老秦衝我微微一笑:「副總司令好——」
我呵呵笑了:「真是夠折騰的,沒想到路上被尾巴給盯上了……」
老秦笑笑:「那都是小打小鬧,無所謂……我專門在這裡等你的,也是來接你的……」
「現在我們就走嗎?」我問老秦。
老秦看了看手錶,點點頭:「現在是五點一刻,再過五分鐘,我們就出發。」
天色還沒有完全黑,老秦這時候就要出發,我有點意外,說:「我們……這個時候過國境線?這個時候去那邊?」
老秦看著我,緩緩搖搖頭。
「我們現在不去那邊……」老秦說。
我有些困惑地看著老秦。
「總司令也在騰沖,現正和他父母在一起……我先帶你去見總司令……」老秦說。
「你們……都來了這裡,那邊怎麼辦?」我說。
「那邊都有安排,」老秦說:「而且,雖然我們在這裡,但隨時都能和那邊保持著聯繫,隨時都可以指揮那邊的隊伍……」老秦說。
我點點頭,接著問老秦:「那個……章梅也來這裡了嗎?」
老秦說:「聽說總司令的父母來了騰沖,章梅死活要來的,總司令堅決不允許,為這,兩人差點又鬧翻了臉……」
聽老秦說話的口氣,李順和章梅似乎不是鬧過一次了。
但我明白,不管章梅和李順如何鬧,都不會動搖兩人關係的根基。李順對章梅到底是怎麼樣的情感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章梅是死心塌地跟隨追隨著李順的。
李順父母來了騰沖,章梅當然是想過來的,上次老李住院她就想上去看望結果被李順拒絕,這次又是個機會,但又被李順給抹殺了。作為章梅來說,作為一個女人來說,在和李順這種關係的情況下,她自然是極度想渴望得到李順父母的認可和接受的,而要得到認可和接受,見面自然是首要的必要的前提條件。
從作為一個女人的角度,我似乎能理解章梅的想法。
站在李順的角度,我似乎也能理解李順的考慮。
李順不讓秋桐和小雪跟著一起來騰沖是對的,不然,極有可能引發起劇烈的糾紛和震盪,會讓大家都不得安生。
似乎,雖然李順一直在我面前吹噓顯擺自己在情感方面的灑脫,不停嘲笑我的窩囊,但目前他好像也陷入了糾結和矛盾中。
似乎,李順面臨的糾結,短時間內是不會消失的。
我深呼吸一口氣,看著老秦:「伍德和阿來的情況怎麼樣了?」
正在這時,樓下傳來兩聲輕微的清脆的「啪啪——」聲。
老秦說:「有了新的情況出現,我們先出發,到了之後我和你具體說。」
於是,我和老秦下樓,直接出了客棧。
天色已近黃昏,客棧前的巷道很安靜,沒有什麼人。
老秦輕輕咳嗽了一聲,立刻從巷子前後的分叉裡閃出幾個當地民眾打扮的年輕人。
老秦衝他們輕輕做了個手勢,他們立刻又都消失了,然後老秦對我說:「跟我走……」
我跟著老秦往巷子口走去,走出巷子口,兩輛悍馬正停在那裡,看不清車裡坐了幾個人。
「我們分開坐,你坐後面那輛!」老秦又說。
我點點頭。
老秦直接去了前面那輛悍馬,我去了後面那輛。
走近時,左側後門打開了,我直接上去。
上車後才發現車裡除了駕駛員,還坐著兩個人,同樣是當地百姓的打扮,副駕駛位置一個,後面一個,手裡都拿著微沖,槍放在兩腿之間,槍口向下。
見我上車,他們一起恭敬地和我打招呼:「副總司令好!」
我拉上車門,衝他們笑了下:「兄弟們好——」
這時前面的車子開始開動,我們的車也跟了上去。
車子直接駛出了騰沖市區,直接往南開去。
看了大約有半個小時,車子開進了溫泉鎮,開進了鎮子外面的溫泉別墅大酒店。
酒店坐落在一個山腳下,周圍是茂密的芭蕉林,一座座高檔別墅在芭蕉林裡若隱若現,環境十分優雅。
臨近春節,這裡的客人卻也並不多,看不到多少車子和人。
車子在芭蕉林間的路上行駛,轉了幾個彎,然後停在一座別墅跟前,老秦接著下了車,立刻別墅裡有幾個穿西裝的平頭小伙子迎出來。
我也下了車,兩輛悍馬隨即開走了。
老秦沖幾個平頭小伙點點頭,我也衝他們點點頭,他們衝我和老秦恭敬地笑著,其中一個對老秦說:「一切正常。」
「走,我們進去。」老秦說。
進了別墅,老秦領我直接上樓,邊走邊對我說:「周圍方圓五公里,都有我們布下的暗哨,一有任何風吹草動,立刻我們就能知道……」
我沒有說話,點了點頭。
進了別墅的一個大大的房間,老秦招呼我坐下,立刻有人送來茶水,然後退出關好門。
我站在窗口向外望,附近山腳下還有一座別墅,離這裡大約100多米的樣子。
老秦站在我身邊說:「總司令的父母就住在那座別墅裡,總司令此刻正和父母在一起……」
我點了點頭:「我們要過去嗎?」
老秦搖搖頭:「不,我們不能過去,總司令的父母不知道你也來了這裡……我們就在這裡等總司令……估計他會和父母一起吃晚飯,晚飯後會過來……」
如果老李兩口子知道我也來了這裡,距離他們只有百米之遙,不知會作何感想。
「這兩座別墅都被我們包下來了,包括這兩座別墅周圍的四座別墅,也都被我們包了,裡面都住著我們的人……這座別墅就是我們的臨時指揮部,總司令走到那裡,臨時指揮部就跟到哪裡……這酒店周圍的所有路口和制高點,也都被我們的人控制了,安全是絕對保證沒有任何問題的……」老秦又說。
我點點頭,看著老秦:「現在說說吧,情況怎麼樣了?」
老秦招呼我在沙發上坐下,然後掏出煙,遞給我一支,自己也點著一支,吸了兩口,說:「這幾天,出現了一些新情況,考慮到你即將到來,就暫時沒有通知你,想等你來一併告知……」
我邊吸煙邊看著老秦,聽他繼續往下說。
「首先,伍德和阿來的下落打聽到了。」老秦說。
「哦,找到這倆龜孫的下落了!」我眼神一亮。
「是的,」老秦點點頭:「伍德在曼谷失蹤後,阿來在仰光消失後,我動用了我們所有的駐泰國和緬甸的情報人員,通過各種關係和渠道打探這二人的下落,到前天,終於知道了他們的下落。」
「他們現在何處?」我問老秦。
老秦說:「伍德突然出現在泰北山區,阿來則出現在緬北克欽族部落聚居地……」
老秦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泰北山區,緬北克欽族部落聚居地……」我重複了一遍,一時沒有領會到這代表著什麼,也不明白老秦為何一副憂慮的神態。
「泰北山區有一支十分強悍的武裝力量,叫泰北山區民眾自衛隊,」老秦說:「據我們的情報人員報告,伍德正是出現在了泰北山區民眾自衛隊駐地……和他們的首領接觸頻繁……」
「哦……你是擔心?」我試探地說:「你是擔心伍德利用這支自衛隊來進攻我們?」
老秦點點頭:「是的。」
「這個泰北山區民眾自衛隊,到底是個什麼性質的武裝力量,實力怎麼樣?」我說。
老秦說:「說起這支武裝力量,要從1949年國民黨兵敗大陸說起,當時解放大軍進軍大西南,國民黨軍隊兵敗如山倒,解放軍採取大迂迴的戰略,想將殘留**全部消滅在境內,但到底還是有一部分國民黨殘軍逃出了解放軍的戰略包圍圈,其中就有國民黨第八軍的一個團,在團長李國輝的帶領下越過國境線逃進了金三角,另外還有另一個軍的副團長譚忠帶領部分潰敗**也逃進了金三角,這兩支部隊成為後來在金三角興風作浪幾十年國民黨軍隊的基礎,他們以金三角為根據地,妄圖****,但反攻的基礎是要在金三角站住腳跟。
經過幾次戰役,他們以微弱的兵力打敗了驅趕他們的人數佔絕對優勢的緬甸政府軍,名聲大震。這也引起了美國人和在台灣的老蔣的重視,老蔣於是派原第八軍軍長李彌來這裡指揮這支部隊,美國人和台灣給予了大力支持,空投了很多物資裝備,李彌也帶來了很多指揮官,在金三角成立了**復國基地,大肆在當地招兵買馬,主要招的是流竄到金三角的國民黨遊兵散勇以及東南亞華僑子弟。隊伍迅速擴大,多的時候達到6萬多人,對外號稱30萬人馬,分成五個軍,下設若干師旅團等,還有專門的戰備機場,成為境外騷擾剛剛成立的新中國的一支巨大力量。
這支**救**成立之後,反攻過一次雲南,製造了一場騷亂,之後在解放軍的打擊下迅速撤回,不再做**復國的美夢,開始專心經營金三角這塊地盤,主要從事護商收稅,支持罌粟種植業的發展,雖然他們自身不販毒,但卻為販毒者提供保護,從中漁利……這支隊伍的壯大,引起了緬甸政府的高度不安,進行了更大規模的圍剿,但每次圍剿都以失敗而告終,每次圍剿都讓反攻救**的地盤擴大不少,力量也越來越壯大,成為緬甸政府揮之不去的一塊心病,也引起了毗鄰泰國和老撾政府的極大不安……
就在這支武裝力量在金三角發展地如日中天的時候,傳來李彌在美國人策反下要脫離****的傳言,這引起老蔣的不安,於是借開會的名義將李彌召回到台灣軟禁起來,改而任命原李彌的副手老蔣的浙江同鄉柳元麟為**救**總指揮,同時在國際輿論的施壓下從金三角往台灣撤了一部分人馬,但主力都留了下來。柳元麟是個心胸狹窄之人,自身威望不行,結果造成了內部的分裂,五個軍的軍長都是雲南人,他們結成了雲南人聯盟,聯合對抗總指揮,使得柳元麟處於十分尷尬的位置。
很快機會來了,多次圍剿不得成功的緬甸政府軍後來求助於中國政府,中國出動解放軍和緬甸政府軍聯合從北西兩面進攻,解放軍越境參戰。但是緬甸政府也是對解放軍的越境參戰心有疑慮,雖然邀請解放軍參戰,卻又在地圖上劃了一道紅線,那就是解放軍不能越過這道紅線追擊國民黨殘軍,這就等於是把老虎關在籠子裡,只能起到恐嚇作用。不過即使這樣,還是起到了巨大的戰果,國民黨殘軍在緬甸政府軍的大力進攻和解放軍閃電有限度的夾擊下,迅速潰敗,一、二、四軍在這期間被柳元麟藉機收編,軍長被制服撤換,第三第五軍則宣佈獨立,宣佈脫離柳元麟的控制……
大戰之後,緬甸政府軍一面大力追繳殘軍,一面在國際上大造輿論,到聯合國去控告台灣,結果引起了國際輿論的強烈譴責,搞得老蔣十分被動,在美國人的壓力下,柳元麟率一二四軍殘留人員撤往台灣,宣佈脫離柳元麟的第三五軍則成為了棄兒,遭到緬甸政府軍的猛烈圍剿,緬甸人大有痛打落水狗的架勢。不得已,遭受重大損失的第三軍軍長段希文和第五軍軍長李文煥率領殘留的三千多人馬逃到了同屬金三角地區的泰北山區,在那裡駐紮下來。這支部隊進入泰北山區後,引起了泰國政府的極度不安,視為心腹大患,想圍剿之,但政府內部也有不同意見的人,主張安撫收編,最後和平派佔了上風,經過多年艱苦的反反覆覆打打停停的談判,終於在70年代中期,這支走投無路的武裝力量宣佈放棄**救**的理想,宣佈集體放棄中國國籍,全部集體加入泰國國籍,效忠泰國國王,做泰國國王的臣民。
但同時他們並不上繳武器,這也是談判的結果。他們成立了泰北山區民眾自衛隊,實際還是一支武裝力量,但這支武裝力量必須要服從泰國國王的命令,也就是要聽命於泰國政府。其後這支隊伍參加了泰國政府軍圍剿泰國**武裝力量的戰鬥,出了大力,生擒了泰共游擊隊的政委,也得到泰國政府的褒獎……發展到現在,這支武裝力量長期擁有一千多人,武器精良,同時,他們的家屬則發展到了數十萬人。這些人雖然都是泰國國籍,但其實都是華人,其中還有不少人是文革期間越境過來的雲南知青,我那時候的一起插隊的知青就有不少在這裡的,他們有的參軍,有的做了教師,有的做了醫生……」
聽老秦說到這裡,我不由感慨萬千,沉默了一會兒,說:「你這次打聽到伍德的下落,是不是通過你以前認識的這些知青朋友呢?」
老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吸了一口煙,然後說:「以前我們和泰北山區民眾自衛隊的管轄區域並不接壤,但最近隨著我們地盤的不斷擴大,我們的轄區已經只隔了一條河,等於是以河為界,這條河也是泰國和緬甸的界河……雖然只隔了一條河,已經成為鄰居,但我們雙方卻並無任何來往,甚至偶爾還爆發一些小的衝突……之所以沒有成為朋友,一來是在對方眼裡,我們是土匪,是毒販,是危害社會的惡勢力,他們自詡為正規力量,不屑於和我們打交道做朋友;二來總司令對他們集體加入泰國國籍特別是參與圍剿泰共的行為深惡痛絕,內心裡一直帶著深深的敵視,多次說這些都不是中國人,不承認他們是華人,也不願意主動向他們伸出橄欖枝……」
聽老秦說到這裡,我不由緊張起來:「是不是伍德要挑起一場華人內部兩隻武裝的自相殘殺?他在那裡活動,是不是想唆使泰北民眾自衛隊向我們發起突然襲擊?」
老秦沒有說話,眉頭緊鎖。
我繼續說:「如果真的是這樣,那豈不是一場悲劇,雖然他們是泰國國籍,但卻都是華人,是國民黨殘軍的後代,血管裡流的是中國人的血。」
老秦狠狠吸了一口煙,說:「我和總司令分析,有這種可能……據我們的偵查人員報告,昨天下午開始,河對岸的對方突然兵力調動頻繁,他們沿河佈置的兵力突然大增,大有隨時準備渡河的架勢……相應的,我們沿河佈置的兵力也增加了不少,嚴陣以待防備他們渡河搞突襲……現在雙方是隔河對峙,稍有閃失或者摩擦走火,就會引起一場大戰……」
聽到這裡,我的心裡更加緊張了。
看到我緊張的表情,老秦突然笑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