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水馬龍的繁華路上,一輛緩緩行駛的中檔轎車內,開車的福伯猶豫道:「少爺,那女子雖暗自為王子所用,但在外人看來終歸是你有擅自挑撥張家之嫌,老太爺知道恐怕會不高興,若張家一旦不滿!」
頓了下,福伯愁聲道:「少爺,前車之鑒歷歷在目,張家勢大不可欺,你這般做實為不智啊,依老奴之見,還是盡早做出彌補之策,以免到時各大家落井下石!」
「前車之鑒?」坐於後排的白楓哂笑一聲,道:「福伯,距秦家覆滅多久了?」
「七年有餘!」
「七年了!」白楓目露深深的思念,繼而閃過一抹痛色,憤聲道:「小姑已經死了七年,我卻連她的祭日都只能偷摸祭奠,張家何其霸道?白家怎能這般軟弱?」
福伯肅容道:「少爺慎言,姑爺一家實為咎由自取,怨不得張家,何況若不是張老爺子秉公求情,連白家都恐難脫離干係!」
「再者說,當年老太爺若不當機立斷,在其他幾家虎視眈眈之下,白家恐怕早已跌出十大家之列,只是這區區避嫌,少爺也該體諒老太爺的苦心!」
白楓平靜下來,說道:「那些我自然都知道,我也沒有怪爺爺,可如今時局大大不同,我這麼做不一定能成,但不做,除張家外整個十大家必亡,白家也無法獨善其身!」
福伯不敢苟同道:「少爺有些言重了吧?上一次王老與那個狂人欲冒大不韙,各大家齊心協力,連張老爺子都插手其中!」
「最終為平息怒火,十大家多半各取重利不說,那二人更是落得個一退一死的結局,如今剛過一年,誰敢再起心思?」
白楓冷笑道:「十大家要都如你這般想,只能蠢死!」
福伯絲毫不惱,反而認真道:「還請少爺指教,老奴也可回去後顯顯見識!」
白楓明白福伯的意思,嘴角卻勾起一抹譏嘲道:「那幫只知蠅頭小利的庸才,說了又有什麼用?他們能有幾個聽得懂?」
福伯勸解道:「少爺得老太爺喜愛,已經引起家中不少人的嫉妒,如今何不如靠老奴這張嘴,為少爺多增些支持者,少些鉗制?」
「鉗制?」白楓譏嘲更濃,可隨即又頓止不言,目中閃過思索與算計的精芒,接著笑道:「也好!」
「嗯?」本來憂心忡忡還在想著如何勸解的福伯,瞬時詫異不已。**
他很清楚白楓的脾性,即便是自家人敢招惹他,即便不下死手,也會弄得身敗名裂,慘不堪言,可這一次他居然「妥協」了?
白楓沉聲道:「如今華夏逐步平穩飛騰,十大家過往做過再多,但也無法容得如我等左右國體的諸侯般的存在,更何況內中良莠不齊,早已怨聲載道,引起諸多不滿!」
「再加上新興勢力為搶佔更多利益,更是看似繁盛,實則處於瀕危之境,如果各大家還繼續各自為政,瞻前顧後,內部衝突不斷,必定會被各個攻破,十大家怎能不亡?」
「少爺所言極是!」福伯思索片刻,卻又困惑道:「既然這樣,少爺為什麼還要在這個時候去刻意招惹張家?」
白楓搖頭道:「張家位列十大家,但卻不屬於十大家,如果不想法設法逼著各家跟張家徹底撕破臉,反而繼續依仗張家出頭,最終只能落得個溫水煮蛙之禍!」
福伯皺眉道:「少爺的話,老奴有些不懂了,十大家內部多有爭執,張家雖然一貫不是忍讓就是置身事外,但對外卻是從來保持一致的!」
白楓嗤笑一聲,反問道:「福伯,張家那位老爺子又被稱作什麼?」
福伯語含尊敬道:「張周公!」
白楓歎聲道:「那你可還記得那位老首長是如何評價的嗎?」
「當然記得,一念周公,一念……」福伯忽而頓止,大驚道:「少爺的意思是張老會出手對付十大家?這?不可能!」
白楓沒理會福伯的失態,也有些不確定道:「張老如今只剩周公之名,他出手又有何不可?」
「何況,你們都只記得是張老把王老驅除,可有多少人想過,他是什麼時候才出的手?」
「什麼時候?」福伯目露回憶。
一年多前,離京二十多年,幾乎被人遺忘的李家棄子,曾經赫赫威名的燕京三傑之一李洪天突然歸京。
無比瘋狂的獻上一份震盪政壇以及整個權貴勢力的名單,導致除了張家、王家外的十大家,幾乎絕大部分的新老權貴第一次攜手合作,齊齊討伐之下,最終借助他人之手將其滅殺。
而後「龍主」王老又怒極發癲,一向巍然不動的張家老爺子毅然出手,強行將他驅逐,這才徹底安穩下來。
白楓沉聲道:「如果換個思路,如果當年反應慢些,等那一把猛火燒了起來,你覺得張老,張周公,是會滅火?還是會再加上一把更旺的火?」
福伯立刻驚的差點把控不住車速,可隨即又猶疑道:「少爺的說法實在是太過驚人,如果是真的,十大家若亡,張家難道還能獨存嗎?」
在白楓,或者說幾乎所有世家子的意識中,十大家等新老權貴,地位跟封建王朝中的諸侯藩王極為相似。
聯合起來才能存在,想要一家獨大,一家獨存,簡直就是癡心妄想,即便張老爺子在世時可以保存,但一旦去世,張家也必將不復!
所以白楓雖然早有了這個在旁人看來危言聳聽,簡直就是荒謬的猜測,但直到現在也依舊不敢確定,也沒對外人說過。
而現在他說出來,只不過是想借福伯的口傳出去,對或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為他接下來的話和計劃做鋪墊。
於是他很輕鬆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如果是,那正好借此機會先削弱張家,如果不是,也要把張家拖下水,總不能讓張家一直置身事外,到最後撿便宜!」
福伯深以為然,但還是憂心道:「可少爺有沒有想過,不管是哪種情況,張老恐怕都會不滿少爺的行為,萬一真要針對白家,其他幾家不但不幫,反而有可能會趁火打劫!」
白楓笑著搖頭道:「茉莉,你來說!」
一直乖巧的坐在一旁默然不語的茉莉,柔聲道:「以張老的為人,即便不滿,也不會因這點小事兒就動少爺的。」
「何況,各家都一直警惕張家的勢大,如果張老真針對白家,反而會惹起各家的聯合抵.制,讓人以為少爺是得到各家的默許才敢這麼做,會有更多的勢力趁勢加入攻訐張家!」
「如果張家不動,那麼少爺就是那個唯一撩虎鬚而無恙的人,大大增加了少爺的威望,各家對張家或許就不再這麼忌憚,肯定會有更多人想著去削弱張家。」
福伯恍然大悟,卻也更加憂慮,原來白楓的目的就是硬拉張家入水,自己踩著上位,這根本就在火中取栗,這是何等的凶險?
茉莉靦腆的笑道:「這是光明正大的陽謀,一舉兩得,少爺本就處於不敗之地,少爺,我說的對不對?」
白楓摸著她的頭,笑道:「對,不過還少一得!」
茉莉想了想,說道:「游鴻武?」
白楓搖頭道:「游鴻武不算什麼,如果他真聰明的話,他就應該投靠李巖,得到李巖的信任!」
「將天鴻幫拱手相讓,只為了有一顆暗棋?」茉莉訝異道:「少爺有必要那麼看重李巖?」
白楓默然片刻,淡淡道:「張三受制家規,武侯重正,王子濫情,都有跡可循,不足為慮,其他各家子弟,哼!」
嗤笑一聲,目光徒然銳利,滿含忌憚道:「唯有他,金剛不敗,無計可施,堪為大敵!」
茉莉很信任的點點頭,而福伯更是在經過白楓前面一系列荒謬、匪夷所思,似乎也煞有其事的猜測後,將白楓對李巖的評價更深刻的記在心裡。
而且白楓相信,前面他說的那些話,福伯肯定會有選擇、或者全部不對任何人說。
唯獨他對李巖的「忌憚」,會很認真的對白家人中明言,目的自然是讓白家那些人同樣警惕一些。
到時候家裡那幫蠢貨不管是為了什麼,這個消息肯定會大肆流傳,越傳越廣。
這麼一來,通過白家自家人的嘴,白楓親口承認他「怕」李巖的消息,一定會讓更多的人容易相信。
白楓目光閃爍著異樣的神色,心想道:「李巖,我一而再、費盡心思的為你正名增勢,你可千萬別辜負了!」
……
與此同時,李巖正又迷惑,又抓狂的跳腳大罵:「馬勒巴子的,白家那混蛋小子腦子有坑吧?小爺招他惹他了?丫吃飽撐的,一直跟小爺添什麼亂呢?¥#……」
張兮兮和荊軻在無語的同時,更是忍俊不禁,誰讓李巖剛剛還譏笑白楓被王子截了胡,現在一轉眼白楓就把他給截了胡呢。
游鴻武姿態放的很低,異常恭敬和委屈道:「李少,您可一定相信我啊,我是真心全心全意效忠您的啊,我也不知道白楓為什麼救我!」
「效忠你妹,救你大爺,你給小爺閉嘴!」李巖很不善的瞪了立馬聽話的閉嘴的游鴻武一眼,眼眸中閃爍著殺意。
說實話,游鴻武的死活他根本不關心,如果可能的話,他真不介意把這麼個無底限、大有可能兩面三刀的混蛋玩意兒弄死。
但是,游鴻武最好還是得活著,至少在沒有切實做出有害李巖的事情前,不能是他,或者是因為他死了。
原因很簡單,誰讓他收的徒弟,是一個有著讓他既有欣賞,又很無奈的「至孝」呢?
於是李巖想了想,轉頭誠懇道:「我說老頭,瞧你生了個什麼玩意兒,生氣吧?噁心吧?不高興吧?覺得丟人吧?只要你說句話,我就給你弄把槍,讓你把他給突突了,怎麼樣?」
看著李巖一臉「我夠意思吧?」的期待表情,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