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恆生狀若瘋狂,臉上如同醉酒一般酡紅,他張牙舞爪的就要衝過來打我們,我上前一步,對著趙恆生口鼻之間就是一拳,趙恆生晃晃悠悠往後退,漸漸恢復清明,我低喝道:「醒了麼!發什麼瘋?」
趙恆生氣喘吁吁,瞪著一雙牛眼看著我,我鬼步展開,直接出現在他身後,猛地按住他的肩膀,說:「你也算是盡孝道麼?你這是在害爺爺!爺爺撫養你多年,你怎麼好意思對他下毒手?」
我聲聲厲喝,震得趙恆生冷汗直流,他身子一軟,直接摔倒在地,緊接著痛哭流涕,我冷聲說:「你要是還一味堅持,那我們就讓爺爺親口來說!」我走到病床前,一隻手爺爺的手腕,鬼力衝入爺爺體內,一個周天下來就將爺爺體內鬼力給沖刷乾淨,自身的鬼魂沒有再被壓制,緩緩飄了出來。
趙恆生抬起頭來,一雙淚眼看著爺爺,顫抖著說:「爺爺,我,我……」話還沒說完,爺爺的鬼魂已經輕飄飄的落下,神色和藹,雙眼之中滿是慈悲之色,他慢慢抬起手來,摸著趙恆生的腦袋,即使根本摸不到。爺爺說:「阿生啊,爺爺我都聽到了,爺爺明白,不要哭,阿生,你要做個堅強的男人。」
趙恆生再也抑制不住,眼淚刷刷直流,他猛地往前一撲,卻透過爺爺的鬼魂,直接撲倒在地,他喊得很是淒慘:「爺爺!」我看的心頭一酸,彎下腰來將他扶了起來,爺爺說:「阿生啊,不要再費力氣了,爺爺的身體早已腐朽,根本不是你可以救治的。爺爺已經死了,可爺爺也不想離開,陪了你這麼久,讓你費盡心力來救我,真是爺爺的不該,爺爺對不起你呀!」
「不,不,爺爺,我,我還有辦法,我能救活你!」趙恆生哭喊不停,聞者傷心。爺爺聲音和藹,他說:「是爺爺對不起你呀,阿生,讓你抱著希望一直這麼努力,你真的是個好孩子,可是爺爺不能再拖累你了,你沒有聽到嗎,這位人師說了,爺爺下輩子是個好生活呢!阿生,你還年輕,這一輩子,你要好好生活。」
爺爺眼中流露出關懷之色,最後緩緩飄了起來,趙恆生依舊跪地痛哭,爺爺說:「阿生,你要做個堅強的男人,哭哭啼啼算怎麼回事?不要哭了。」
趙恆生抹掉眼淚,站了起來,只是一臉呆呆的看著爺爺。爺爺說:「阿生,你要好好生活,還有,不要再責怪方家,錯不在方家,也不在方老爺,更不是鬼師,鬼師是很好的,他們降妖捉鬼,都是好人,這位鬼師也是一樣,阿生,你不要再恨鬼師了,好不好?」
趙恆生點點頭,哽咽著說:「好,爺爺,我都聽您的。」
爺爺笑了起來,他說:「那就好,那就好呀。那爺爺可以安心的上路了。」
我走出一步,說:「爺爺,我老送你。」爺爺看了看我,眉眼帶笑:「那就謝謝鬼師了。」我走到窗口,推開窗,鬼力運在口中:「過路陰差,人魂皆開,鬼師一脈,請了便來!」一陣陰風吹過,不遠處飄來一個黑點,緊接著迅速放大,轉瞬之間就到了窗口,那陰差嚷道:「誰?誰?誰在喚老爺我?」
我聽著聲音熟悉,仔細一瞧,頓時樂了,這不是就是在陵園裡遇到的行賄受賄被我抓了現行的陰差麼,感情這片區域都是他管了。我嘿了一聲,說:「喲,陰差老爺,脾氣不小啊!」
那陰差呆了一下,一看是我,一張臉瞬間就擠在一起了,他苦著臉說:「不,不是,怎麼是老爺您啊,小差,小差嘴賤,您,您別放在心上。」
我說:「這是我爺爺,過世了,不過我一直挽留他沒有走,現在想讓爺爺去地府輪迴了,你幫我爺爺開路吧?」
那陰差一愣,看了看爺爺,皺著眉頭說:「這個鬼,不在今晚的名單裡啊,怎麼回事,那,到底死了多久了?」
「問那麼多幹嘛?」我冷笑一聲,說:「怎麼,這是我爺爺,就沒有點兒特權麼,陰差老爺?」我說著伸出手來,按住了陰差的肩膀,陰差渾身一抖,立馬變了臉色,諂笑著說:「哎呀,當然有了!這可是鬼師您的老爺子!小差我一定好好打點,好好接送!那,那,我帶老爺子走了啊?」
我點了點頭,陰差飄了進來,手裡一抖鏈子,我嗯了一聲,他趕緊將鏈子收起來,鞠了一躬,說:「老爺子,這邊請,這邊請。」
爺爺笑了笑,看著我說:「小伙子,你也是鬼師,不過,卻和我家老爺不一樣,但我能看出來,你將來也會和他一樣偉大,不對,比他更強大。加油。」
我聽得心中一暖,笑著說:「爺爺,一路小心。」
爺爺點點頭,回頭看了看趙恆生,趙恆生淚如泉湧,顫抖著身子沒有說話,爺爺笑了笑,揮了揮手,直接飄向門外,陰差貓著腰也跟了出去。我望著無邊黑色,談了口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趙恆生最先打破了安靜,他走到我面前,撲通一聲跪下,然後給我磕頭,連磕三個,最後站了起來,低著頭說:「謝謝你,鬼師。」
他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可見對鬼師的仇怨已經消失了,看來這個趙恆生對自己的爺爺,真的是感情太深。我轉過身來,對著柳七仙招招手,柳七仙一愣,說:「幹嘛?」
我走到他面前,嘻嘻一笑,一把扯住他的寬袖,珠兒順著我的肩膀鑽了進去,然後馬上就跑了出來,手裡拿著一張卡,笑嘻嘻的遞給我,柳七仙神色大變,急道:「臭小子,這是老夫的錢,你要幹什麼!」
「什麼你的我的,大家自己人,再說了,這裡面沒有我的工錢麼?」我笑呵呵的說:「別小氣了,柳老,我知道你還多的很呢。這對你來說根本九牛一毛好不好。」
柳七仙氣的吹鬍子瞪眼睛的,我轉身走到趙恆生面前,將卡遞給他,說:「這裡面也不知道有多少錢,但也該有一兩萬了,你拿著吧,給爺爺做個體面點的葬禮,這方面你也是行家,我就不幫忙了。」
「什麼一兩萬,有五萬呢,五萬!這可是高平之行的酬勞!你全都給了?」柳七仙瞪大眼睛看著我,我說:「哦,對,有五萬,那你做完葬禮,用其他的錢做點生意或者其他什麼吧,我也不管了,不過,你不能再做之前的生意了,這樣擾亂陰陽平衡,我身為鬼師,可不能坐視不管。」
趙恆生推開我的手,說:「不,不行,我不要你的錢,你放心,我不會再做這樣的事情了,你,你放心。」
我將卡硬塞到他手裡,笑著說:「你既然說了,我就相信你。拿著吧,我們走了,你再陪陪爺爺,記住爺爺說的話,做個堅強的男人。」
趙恆生一呆,抬起頭來,眼中滿是清亮,最後嘴角一咧,笑了一聲,然後使勁的點頭。我笑著拍了拍他,正準備離開,忽的想起一件事情來,又走回趙恆生面前,笑著說:「趙恆生,我問你,你說當初方九天發瘋火燒方家的時候,你也在場,是不是?」
趙恆生點點頭,說:「沒錯,我親眼所見。」
我說:「你不是說他在房頂站著,口中還唸唸叨叨說著什麼麼?你還記得,他說了什麼麼?」
趙恆生皺著眉頭想了一陣,一拍手,說:「我記起來了。他剛開始說了些話,我沒聽清,但最後幾句話,卻是反覆一直說的,他說,陰不是陰,陽不是陽,妖紅已謝,天下太平!」
我愣在原地,這是什麼意思?告別趙恆生之後,我和柳七仙一起走出了病房。
走在回去的路上,柳七仙一路無言。我笑著說:「不是吧柳老,你還在想那五萬塊錢麼?別想了,大不了以後還有生意,我都不要錢,全給你好了。」
「哼,老夫是那種人麼?就當是做善事了,」柳七仙哼了一聲,說:「只是老夫搞不明白,你為何對這個人這麼上心,幫他也就算了,還要給錢?」
我忍不住笑著說:「還說不是,你就是惦記錢了。其實,也有些原因,趙恆生本可以過得更好,但卻因為方家的關係變成了這樣。其實,是鬼師一脈害了他,我身為最後一個鬼師,能幫著做點這些,就盡力做一些吧。也算是給方九天贖罪了。」
「原來如此,張驍,你果然是個好人。」柳七仙笑呵呵的開口,我苦笑一聲,什麼好人,還不是被周微名騙了當了鬼師,要不然我才不會理這麼多煩心事兒呢。我說:「柳老,你剛才為爺爺推算來生,是真是假?」
柳七仙說:「當然是真的了!不過這卦術太耗費心力,一個不慎,很有可能反噬算者,幸虧老夫功力深厚。不過算過這一次,半年之內,是不能再算了。」
我笑哈哈的說:「你這麼厲害,有沒有算過柳雲生到底在哪裡?」
柳七仙一怔,歎了口氣,說:「你忘了人師的三不算麼,即便他離開了老夫,但也算是人師一脈,老夫不能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