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白和尚白眉一挑,抬起頭來看著我,一雙眼睛直勾勾的,像是要將我的靈魂看穿一般,我笑著看著他,他低下頭來,歎道:「鬼師言重了,世間多有不平事,五道之師鏟強扶弱,當然是正道。」
也不知道怎麼了,每次跟雲白和尚聊天的時候都喜歡跟他狡辯兩句,他說黑我就一定要說白。我笑著說:「那倒未必,你知道麼,鬼師推崇的祖師是鬼谷子,歷史上的鬼谷子卻是陰謀家啊,徒弟都是霍亂春秋戰國的。再後來鬼師一道的傳人裡,有個叫劉伯溫的,那也是深陷戰爭的汪洋大海,戰爭總歸不是好的吧?可見鬼師一道,說到底也不是什麼好的。」
雲白和尚雙手合十,笑了笑,說:「好壞咱們暫且不論,貧僧所言是指,鬼師你一向只相信自己心中公義是非,不追前人,不復來者,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拘泥於鬼師一道雷打不動的五害之說?這不過是以前的鬼師說到的,難道真的就沒辦法破解麼?鬼師你自己去嘗試過麼?」
我一愣,腦海中電閃雷鳴,雲白和尚的一番話好像警鐘一般敲擊在我心裡,我彷彿看到了一個嶄新的世界。我想了一陣,忍不住往後一退,拱著手說:「大師所言,醍醐灌頂,小子受教了。」
雲白和尚笑著說:「貧僧不過種下一點菩提子,至於是否生出萬千般若花,就看鬼師的選擇了。鬼師,貧僧雖然見識不多,但卻能看出來,你是五道之師裡少有的人才,唯獨心性未圓,多加修習,將來必成前無古人的第一人。」
我哈哈大笑,說:「借大師吉言,今天就到這裡,每次和大師聊天小子都有收穫,簡直比會畫了幾道天罡符咒都歡喜。今天就到這裡了,大師留步,小子走了。」
和雲白和尚的一番話,竟然讓我想通了很多之前沒有想明白的道理。我總是在想自己的鬼師之道,但心裡卻還是拘泥於鬼師的條令。我雖然失去了徐美,但歸根到底只是自己不夠強大,卻不能歸根於五害之說,如果足夠強大,腳踏陰陽,五害之說,又怎麼會影響到我?
就好像生活忽然有了目標一樣,離開寶德寺之後,我急沖沖回了家,下午的時候沒什麼生意,我回到家裡,打了一盆清水,將門關好,然後掏出古銅鏡子,用清水拂面,一聲叫喚,古銅鏡子上現出周微名的樣子來。
周微名笑呵呵的說:「喲,張驍,你還活著啊,嗯,找我什麼事兒?」
這傢伙,越來越憊懶了,以前一叫他他就出來了,現在只露個臉。我笑呵呵的說:「老周啊,咱們倆也好久不見了,家裡今天做了一桌好菜,老爸還買了瓶好酒,你也來吃點喝點。」
鏡子上光彩一閃,周微名一身灰色長衫跳了出來,笑嘻嘻的說:「算你小子有良心,有好吃的知道惦記著我。走吧。」
他說著就往外走,我一拉拉住他,笑呵呵的說:「等等,還沒到吃飯的時候呢,我正好有事兒找你,辦完事兒咱們再吃。」
周微名的臉瞬間耷拉下來,他說:「臭小子,我就知道你是有事找我,哼,趕快說,老子時間寶貴的很。」
我笑呵呵的說:「老周,鬼界要怎麼修煉出來?」
周微名一愣,皺了皺眉頭,說:「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去,還能幹什麼,當然是修煉了,難道還能是當飯吃?」我翻了翻白眼,沒好氣的說:「我現在遇到的凶鬼,動不動就整出來個鬼界,搞得我根本對付不過,我也要修煉鬼界,這樣才能對付那些鬼啊。」
「鬼界有什麼厲害的?」周微名說:「我告訴你,你好好畫符,把天罡三十六道符全都畫會了,嘖嘖,什麼鬼界神界,都不是你對手。啊,我下面還有事,先走了。」
周微名說著就要走,我直接抽出黑木劍,架到他的脖子上,說:「老子跟你好好說話是不是不頂用?別廢話,趕緊告訴我怎麼修煉!」
周微名笑嘻嘻的說:「喲呵,張驍,你覺得你用黑木劍,能傷的了我嗎?」我哼了一聲,說:「傷不傷得了兩說,不過我還真有對付你的辦法。我知道你現在在陰間是巡史,這個位子還算可以,在陽間那也是有供奉的,你信不信我去廟裡或者道觀裡,找到你的供奉位,天天對著你撒尿?」
「你,你,你!」周微名氣的臉紅脖子粗,就差跟我開打了,但他知道我說得出做得到,只能歎了口氣,坐在床邊,說:「我怎麼就把鬼師衣缽傳給了你?氣人氣人,真是氣人啊。我說你啊,為什麼就想煉鬼界?很辛苦的!」
我收了黑木劍,說:「辛苦又如何,有了鬼界,實力提升了一大截,想當初,如果我有鬼界,我就可以保護好徐美,也許,一切都不會發生了。」我說到這裡,吐出一口氣,神色落寞。
「打住,打住!」周微名翻著白眼說:「別提這個事兒了,行不行?每次你一說我都覺得我有罪!我不想讓你修煉鬼界,本是為你好,既然你不怕辛苦,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小子,我來問你,你知道鬼界是什麼麼?」
我說:「鬼界,就是鬼的世界,用鬼力所化的一方獨立空間,身處其中,除了主人,沒有人能夠打破這個鬼界的規則。主人在這個世界裡,就是絕對的強者。」
「說的沒錯!」周微名點頭說:「鬼界就是這樣的。只要身處鬼界之中,沒有人是這個鬼界主人的對手,除非這個人的實力高出鬼界主人一大截,或者能夠破掉鬼界的規則。但這樣的一般很少,祭出鬼界,這個主人的鬼力修為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一般凶鬼實力,才會有鬼界。你的實力,其實已經到了凶鬼地步,而你的鬼界,也已經有了。」
我皺著眉頭說:「你是說,我之前一直在做的那個夢麼?」
周微名點點頭,說:「沒錯,就是這個夢,你當初跟我說的時候,我已經知道了。只是你當時的鬼力修為還不算高,按理說不可能有鬼界夢境的。凶鬼修煉鬼界,要耗費重重鬼力與精神力量,因為鬼界是鬼力所化,但卻和主人的精神力緊緊相依,精神力量強,那鬼界就強大,精神力量弱,鬼界就弱小。」
我點點頭,這一點倒是和怪獸說的沒有什麼出入。周微名說:「所以,鬼師與凶鬼之流相比,修煉鬼界就更加容易,也更加容易強大。因為鬼師畢竟還是人,人的精神力,天生強大於鬼魂,鬼魂乃是無主之物,精神力孱弱,所以修煉鬼界最為艱難。」
我笑著說:「那鬼師的鬼界也太輕鬆了,我睡了幾覺,就做夢夢到鬼界了,這也太兒戲了吧。」
周微名微微皺眉,看了我一眼,冷哼一聲,說:「你以為很容易麼?這不過是你運氣好罷了!鬼師的鬼界夢境,並不是真正在做夢,而是靈魂陷入一個獨立空間,這個空間完全陌生,如果精神力不夠強大,沒有醒過來的話,那你就死了。靈魂永遠禁錮在那空間裡。歷史上不少鬼師,就是在修煉鬼界,陷入鬼界夢境的時候,沒有走出來,死了。」
我一愣,情不自禁嚥了口唾沫,說:「你的意思是,那幾次做夢,如果我沒醒,那我就掛了?」
「死麼?你想的太簡單了。」周微名冷笑著說:「很有可能靈魂永生禁錮,即便是陰差都抓不到你的靈魂,你就這麼永遠無**回。世界上再也沒有你這個人了。」
我吃了一驚,頓時感覺後背發涼。原來睡覺做夢也這麼恐怖,很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周微名說:「這就是鬼界的神妙之處,凶鬼都可以利用鬼界躲避陰差,除了一些特別的辦法,否則是找不到他們的行蹤。這麼危險,你還要修煉麼?」
我咬了咬牙,說:「修煉,當然修煉,我之前能醒來,這一次也能醒來。」
周微名微微一笑,說:「好,我現在會引導你進入鬼界夢境,你到了裡面,就沒人能幫你了,你可能會遇到很多幻想,也有可能有其他未知的危險,你要穩住心神,只要你能在那夢境裡安全無虞,找到界中之心,那你就算修煉成功了。」
我皺著眉頭說:「什麼是界中之心?」
周微名說:「就是鬼界的核心,每個人都不一樣,你自己去看吧。躺下。」
我躺在床上,周微名站在我面前,說:「對了,那鬼嬰呢,不在這裡吧,法不傳六耳,我可不想讓她聽到。」
我點點頭,珠兒這會兒正跟怪獸在一起玩兒呢。周微名苦笑一聲,說:「張驍,也不知道是對是錯,不過,你可給我爭點氣,千萬要醒過來啊!」
周微名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來,對著我揮動不已,我閉上眼睛,一股濃濃倦意湧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