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老頭兒聲若洪鐘,又如霹靂行空,震得人耳膜發痛。李大然情不自禁後退兩步,額上冷汗涔涔的,嘖嘖,警察當成他這樣,也真夠憋屈的。我回頭給了柳七仙一個眼神,柳七仙點點頭,然後緩步上前,摸著八字鬍,笑呵呵的說:「堂中發紅,眉梢浮腫,張董這些天睡得不好吧?」
張天豪正雷霆震怒呢,一聽這話,先是一愣,繼而神色疑惑,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柳七仙,皺眉道:「你怎麼知道?」我心裡忍不住笑起來,先不說柳七仙是人師,精於相面算卦之道,光從人性角度來看,兒子死了,誰能睡得好?這張天豪還真就一副被柳七仙震懾住了的樣子。可見人師相面之術,就像是心理戰一樣。
柳七仙摸著把胡,笑呵呵的說:「這不算什麼,我還知道,張董最近夜不能寐,日不能寢,食之無味,做事無力,而且脾氣越發暴躁,總是想摔東西,對不對?」張天豪濃眉一挑,說:「誰家死了人不是這個樣子?哼,你還想糊弄我麼?」
「哦?真的是這樣麼?」柳七仙伸出左手,大拇指上下掐算,這正是人師的「三段指算」,我當初見柳七仙用過一次,無有不中。柳七仙緩緩開口:「老夫還知道,張董近日未去公司,公司財務出了問題,副總無法控制公司財務矛盾,這也是張董頭疼的原因之一。」
張天豪渾身一震,皺眉道:「你們是誰?」
柳七仙還沒開口,李大然已經低著頭說:「張董,這位是柳七仙柳大師,這位是張驍張大師,他們都是民間的奇人,專門接手解決神秘事件。他們手下的神秘屋,曾幫助警方破解過很多離奇死亡的案子,是我們請來幫忙破貴公子死亡案件的。」
這李大然倒是會說話,上來就給我們的神秘屋蓋了個高帽子,我自然不能拆穿了。張天豪皺著眉頭說:「你能看出來我兒子是怎麼死的?」他看著柳七仙,柳七仙擺擺手,說:「不是老夫,是他,張驍。」
我站在後面聽著他們說話,一聽到這裡,信步而出,走到張天豪面前問候了一聲,張天豪聲音發沉:「你能?要是還查不出來怎麼回事,你們這麼折騰我兒子,我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嘿,這老頭兒,還真帶勁兒。我抬起頭來剛要說話,忽的就愣住了,張天豪眉頭緊皺,怒道:「你幹什麼?看什麼看?」
我睜大雙眼看著張天豪,卻分明看到,他眉心之中的火氣,不斷閃爍,再看雙肩之上,一邊火氣穩定,另一邊已經是狂風之中的蠟燭,隨時都有撲滅的可能。就在這個時候,他左邊肩膀上的火氣一抖,幾要熄滅,我清楚看到,一道黑氣不知從何而來,衝向他肩膀火氣,來不及說話,我一個箭步上前,出手如飛,猛地按住張天豪的肩膀,手中鬼力奔湧而去,直接撞在那一道鬼氣上,那鬼氣一撞即散,消失不見。肩膀上的火氣顫了一顫,最終穩定下來。
「你幹什麼!」張天豪一聲大喝,我回頭看去,他額上冒汗,眉宇間滿是痛苦之色,我撤下手臂,說:「張董,你快要死了,你知道麼?」
「你胡說什麼?」旁邊忽的走出來一個女人,鬢角高挽,眉目秀麗,身材修長勻稱,她走到張天豪面前,扶住他的肩膀說:「爸,您沒事吧,這人剛才對您做了什麼?」張天豪微微搖頭,我往後退了一步,張旭曉走過來說:「這位是我妻子,姚小阮。張先生,你剛才這話,說的有些過失吧,還請給我爸爸道個歉。」
張旭曉這麼懂禮貌,讓我有些尷尬。我退了兩步,說:「你是不是每晚睡覺都覺得自己雙腿麻木,像是沒有了直覺一樣,好不容易睡著了,卻總是做奇奇怪怪的夢,好像永遠不能醒來一樣,一醒來,卻有冷汗涔涔,或者恍惚不已?」
張天豪剛開始還無比憤怒,聽我說完這個,頓時愣住了,繼而連連點頭,急道:「對對對,就是這樣,昨天晚上好不容易睡著了,結果夢見自己溺水了,怎麼游都游不出來,誰越來越深,到了最後,淹沒了我的喉嚨,我想求救,卻沒有一個人來救我。那個夢境真實的厲害,我幾乎,幾乎真的以為自己溺水了。」他說到這裡,神色驚恐無比,又繼續道:「等我早上醒來,渾身冷汗,我還以為,自己醒不過來了!」
我說:「當然會這樣,你火氣受侵,靈魂受損,影響了你的身體生活,你每一個噩夢,其實都是真的,你的靈魂的確在經歷這些痛苦。」
張天豪嚥了口唾沫,忽的站起來,顫巍巍的,他說:「我相信了,我相信了,大師,我相信你們了,你們快幫我看看,還有,一定要給我找出,害死我兒子的兇手啊,我兒子不可能就這麼死了的!」
我讓張天豪坐下,鬼眼掃過他的身體,卻什麼也沒看到。剛才我分明看到有一股奇怪的鬼氣,躍躍欲試想要侵蝕他的火氣,幸虧我即使阻止,要不然就出大事了。可現在那鬼氣卻不見了。也許,我要用綠光鬼眼,才能夠看出貓膩來。
我心中猶豫,說:「還是先讓我看看你兒子兒媳吧,你的問題,我們稍後再說。」張天豪連連點頭,我走到黑皮棺材旁邊,低頭看去,張雲賜躺在其中,神色安詳,我伸出手來歎了歎,沒有脈搏,沒有呼吸,再用鬼眼去看,靈魂不在。這分明就是死屍,再看旁邊的棺材,蔣琬雲也是相同,都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我看了一陣,沒看出結果來,他們的鬼魂肯定已經離開陽間,去了地府,要不然找出他們的鬼魂,問問就可以了。
對啊,我可以問問他們的鬼魂,這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不就行了?要先和周微名打聲招呼麼?嗯,我看算了,我現在也是個鬼師了,到了晚上有陰差巡街的話,我正好問問他們,有什麼辦法可以和張雲賜的鬼魂聊聊才行。
我拿定主意,正要回頭去說,忽的感覺大廳裡空氣一冷,一股尖銳刺骨的陰氣撲面而來,霸道無比,直衝心肺。我吃了一驚,這種凌厲陰氣,我只有當初在毛樹林裡看到秦七和鬼王相對時感受過。這是何方神聖,竟然還有凶鬼才有的強大陰氣?
我抬頭看去,大廳大門打開,走進來一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梳著個小平頭,一雙細小眼睛,鷹鉤鼻子,雙手負在身後,緩步而來。我仔細一看,他渾身陰氣森森,絲毫陽氣也看不到。張旭曉最先叫出聲:「二叔!」
二叔?這個就是他讓我千萬小心的二叔麼?我心中戒備,張天豪揮了揮手,說:「張大師,我給你引介,這位是我的二弟,張龍飛。」我走了過來,和那張龍飛面對面相望,這麼一看,我頓時睜大了眼睛。
這個男人,眉心雙肩,沒有一點火氣,根本就是一具屍體才是!這是怎麼回事?我仔細一看,他體內黑壓壓一片,竟然是極度精純雄渾的鬼氣,身邊繞著冰冷陰氣,這哪裡是人,分明就是鬼!
只是,鬼肯定不會白天出現,難道也是借用了這個張龍飛的身體?現在我只是普通鬼眼,能夠看到鬼氣陰氣,卻看不出其中特點。要不要使用綠光鬼眼呢?我正在猶豫,張龍飛雙眼如炬,緊緊盯著我看,眼神凌厲,似乎要刺穿我的靈魂一般。張天豪說:「二弟,這是張大師,這是柳大師,厲害得很,他們是來幫忙調查雲賜死因的。」
張龍飛緩緩伸出手來,冷冷開口:「張大師,你好!」
嘿,你這鬼,還在這兒跟我裝禮貌呢?老子真想現在就滅了你!我伸出手來,笑道:「張先生在哪裡高就啊。」
張龍飛說:「幫著我大哥打理公司的事情。張先生查的怎麼樣了?」
我笑著說:「很有收穫,不過我要準備準備,今晚才能知道結果,張先生要是感興趣,不如今晚在這裡見面,我跟你說說這裡面的問題。」
他要敢答應,我今晚就不分青紅皂白直接辦了他。這麼一身陰氣鬼氣,邪惡異常,留著就是個禍害。周圍幾個人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張天豪急道:「真的?你知道我兒子是怎麼死的?」
我說:「不急,今晚我做個法事,然後再說。」
「大哥,你別太擔心,累壞了身子。」張龍飛說著話伸出手來拍了拍張天豪的肩膀,我忽的看到,就在張龍飛拍張天豪的那一刻,張天豪體內湧起一股鬼氣,直衝肩膀火氣,我雙眼睜圓,猛地伸出手來,一把握住張龍飛的手,往旁邊一拉,張天豪體內的鬼氣頓時消失不見。
果然是這凶鬼的手筆!難道這裡的命案,也是他麼?
我冷笑道:「張二叔,你是張雲賜的二叔,今晚就守守靈吧,我們倆好好聊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