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師?」那老頭兒愣了一下,皺著眉頭說:「你是鬼師?」我冷笑著說:「沒想到吧,你個老東西,說什麼人師傳人,難道人師傳人就是教人陰邪陣法,禍害別人家庭的麼?跟我走!」
「哎呀呀,小兄弟,你是周微名的徒弟麼?」老頭兒被我抓著急了,趕忙按住我肩膀,陪著笑說:「慢來慢來,帥哥,你說你是鬼師,那你一定是周微名的徒弟了吧,我跟周微名是老相識了,你別,你別這麼上綱上線啊。」
我心中一動,這老傢伙認識周微名,還知道周微名是鬼師,看來他說的是真的。我看著他說:「我才不是周微名的徒弟呢,你說你是人師?人師也懂得二柳生陰陣麼?」老頭兒從我手裡掙開,整了整道袍,搖頭晃腦的說:「那是自然,我人師一脈也是根基深厚啊,你既然不是周微名的徒弟,怎麼可能是鬼師?周微名可是這世上最後一個鬼師了。小子,你可別在關公門前耍大刀,我柳七仙跟周微名熟的很。」
我哼了一聲,說:「你和周微名熟的很,難道不知道周微名已經死了麼?」柳七仙嚇了一跳,皺著眉頭說:「你胡說呢吧,周微名死了?」他說完閉上眼睛搖頭晃腦,左手抬起來掐算一周,繼而睜開眼來,神色落寞,歎道:「真的死了。」他看了看我,又掐指一算,說:「我知道你有求於我,如果你告訴我周微名怎麼死的,我可以幫你。」
我愣了一下,沒想到這柳七仙還真有點兒本事,就這麼掐指算算,竟然能知道我的來意?柳七仙伸手拉住我的胳膊,說:「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跟我來吧。」
他拉著我拐過街角,走進寶德寺的後門,逕直走到了一間房間裡,地方不大,一個人住倒也寬敞。柳七仙拉我坐下,說:「我的確和周微名是朋友,他沒跟你提過麼,你既然知道周微名,卻不承認是周微名的徒弟?」
「他呢,是教給我一些鬼師的皮毛,不過,我可是自學成才的鬼師。」我笑了一聲,然後將周微名的事情說了,柳七仙聽過低頭不語,過了一會兒才長歎一聲,抬起頭來看著我說:「我知道周微名在抓天煞,卻不知道這天煞如此厲害,如果不是天煞的緣故,周微名本可以多活幾年的。」
我皺著眉頭說:「多活幾年,難道你知道他活不久了?」
柳七仙笑了笑,說:「你忘了麼,我是人師傳人,人師一脈,最拿手的就是算卦相面,當初我見過他的面相,已經是鬼氣攻心,生機衰弱,但五道之師,彼此各有忌諱,我也不好干涉他,後來好久不聽他的消息,也就漸漸忘了,如果不是你帶來消息,我再用三段指算掐算,也不會知道他的死訊。」
三段指算?看來就是他剛才掐算的手法了,應該是人師的一種術法,不過用著五根手指就能算出這麼多東西,那也太厲害了吧。這人師還不是五道之師裡最厲害的一個麼?我眼珠子一轉,笑著說:「老柳啊,剛才都是誤會,咱們也算是不打不相識,那個啥,你幫我看看,我面相怎麼樣,有沒有那個什麼鬼氣入心?」
柳七仙嘿嘿一笑,說:「你現在相信我是人師了?什麼老柳老柳,我比你輩分高得多,臭小子,你該叫我大仙才對。」我笑呵呵的說:「是是是,柳大仙啊,你給我看看,我沒事吧,我不會鬼氣攻心,和周微名一樣死了吧?」
柳七仙翻著白眼說:「什麼死了死了,多難聽,那叫魂歸九幽,我聽你說的,雖然不承認是周微名的徒弟,但怎麼著也是鬼師傳人,就不能對他尊敬點麼?」我雖然平時不承認周微名是我的師父,但心裡卻將他當做師父看待的,眼見這個柳七仙對周微名如此尊敬,心裡頓時生出好感,我笑著說:「好好,是我不會說話,你幫我看看,我會不會鬼氣攻心?」
柳七仙沒好氣的說:「不會不會,你好得很,紅光滿面的,要是鬼氣攻心,我剛才不就認出你來了麼?」
我想起一件事情來,拉著柳七仙的袖管說:「大仙大仙,那還有個事兒你幫我算算,周微名曾經說,鬼師有五害之禍,你能算出來我是哪一害麼,這樣我也可以提前準備準備。」
柳七仙翻了翻白眼,扯回自己的袖管,說:「鬼師五害,孤病殘老衰,這是先天命數,命裡注定,算不出來的。就算能算出來,你遇上了,該怎麼回事還是怎麼回事。」
我一下子就傻眼了,剛才還滿心歡喜想著如果能算出來是哪一害的話,我也可以提前準備,防患於未然,現在這柳七仙一棒子給我打死,算是徹底斷了我的念想,我哼了一聲,說:「什麼人師傳人,也不過如此,呸,還以為你真的能算的無所不知呢。」
「你個小東西,鬼師的皮毛還沒學全,也敢在這裡跟我叫板麼!」柳七仙吹鬍子瞪眼,我嘿了一聲,說:「你個老東西,你還真是蹬鼻子上臉了,你給李偉一家出的餿主意,差點還得人家妻離子散,就這一件事兒,我就得把你送到公安局治個罪才行!」
柳七仙一愣,老臉瞬間就耷拉下來了,他苦著臉說:「你連李偉都知道了麼,看來你還真是全知道了,哎呀,這可是件糊塗事兒,我也是止不住那女人的請求,萬不得已才出此下策,而且那二柳生陰陣時靈時不靈的,不一定會招來遊魂野鬼。」
我呸了一聲,說:「我看不是止不住那女人的請求,是止不住毛爺爺的誘惑吧。過路鬼早就被招來了,還在李偉家折騰老太太,要不是我及時破了陣,李偉都要跟自己老婆鬧離婚了!人師就是盡做些傷天害理的勾當麼?」柳七仙一聽這話,渾身一哆嗦,結巴道:「還真招來了?幸虧,幸虧你破了陣,要不然,要不然那老夫我就折壽了要。」
柳七仙說著額上沁汗,神色緊張,看來的確心裡不安。他攢著袖管擦了擦汗,抬起頭來看著我說:「這,這多謝你了,要不是你的話,我真的是闖禍了。嗯,小鬼師,你叫什麼名字,既然要找我,是要幫什麼忙?為了感謝你,只要老夫力所能及,一定幫忙。」
這個好,正好可以借坡下驢,不用低聲下氣的求幫忙了。我把方小青的事情說了,柳七仙神色大變,說:「那女鬼呢?」
我從懷裡掏出鎮魂瓶,瓶子還發著幽幽光彩,柳七仙說:「你們鬼師一脈向來都是抓鬼降妖,你卻偏偏要為鬼的輪迴重生而辛勞,真是個異數。不過,如果真的像你說的那樣,這個方小青也的確是個可憐人,額,可憐鬼。張驍是吧,你不囿於常理,更懂人情冷暖,光這一點,就不知道比歷史上多少鬼師強了。」
我有些不好意思,笑呵呵的說:「行了行了,老頭兒,我也就是覺得不公平,那中人渣還活著,憑什麼方小青就要魂飛煙滅?怎麼著也要讓她轉世輪迴才行,可是我翻遍了周微名留下來的東西,也沒找到什麼方法,只能來找你試試。」
「那你可真是找對人了。」柳七仙呵呵一笑,說:「鬼師從來都是捉鬼的,誰會想到傳到你這一脈,竟然還有救鬼的?自然沒有什麼辦法,人師道法中也鮮有提及,不過老夫年輕時遊歷天下,曾經見過和你類似的事情,也是為了讓橫死之人靈魂安息的,他們的方法就是用佛土香灰堆砌那鬼魂,讓鬼魂受人間香火,去除橫死之戾氣,然後就能順利走往生路,輪迴池了。」
「香灰?」我皺了皺眉頭,說:「這個鎮魂瓶裡之前裝著金剛鼎的香灰,可那香灰只會消磨方小青的鬼氣,讓她魂飛魄散而已。」柳七仙眉毛一挑,伸手摸了摸八字鬍,笑著說:「金剛鼎?嘿,周微名把自己吃飯的傢伙都給了你麼?那是自然,我說的是佛土香灰,也就是和尚廟裡的香灰,佛家講究平和,佛土香灰與鬼師的香灰比起來,少了一份殺伐之氣,多了一些清滌之氣,最適合這種橫死之人的鬼魂了。依我看,這寶德寺香火旺盛,你就把方小青的鬼魂放在大雄寶殿前的焚香爐裡,一天之後,必定讓她洗去戾氣,踏上往生。」
「死老頭兒,不早說!」我拿起鎮魂瓶就往外跑,柳七仙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塞進香灰裡,記得打開瓶子!」
我從後門直接跑進寶德寺,拐進正門口的焚香爐,青煙裊裊,果然香火旺盛。我將瓶塞去了,趁人不注意直接扔進香灰堆裡,我對著焚香爐輕聲說:「方小青,我是張驍,剛才的話你也聽到了吧?你就在這裡好好休養,一天之後,就可以踏上往生了。」
我說完後還特意去旁邊買了一大把線香,然後點燃插進了焚香爐。這一切做好之後,我又拐回柳七仙房間,卻已經不見了人,估計又出去擺攤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