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張驍,大學畢業後回了老家,我家在山西的一個小縣城裡,經營著一間典當鋪,所有的故事都是從這個典當鋪開始的,要不是我親眼所見我也不會相信,且聽我慢慢道來。
回到老家後,我和老爸簡單學了學典當鋪的規矩,就開始在鋪子裡照顧生意了。這天下午,鋪子裡沒什麼客人,午後的陽光也養人,我正靠著櫃檯昏昏欲睡,忽的被砰砰砰一陣敲擊聲吵醒。抬頭一看,櫃檯前正站著一個男人,三十不到的年紀,頭髮亂蓬蓬的像個鳥窩,身上穿著一件灰白的中山裝,背微微彎著,一雙眼睛卻是炯炯有神,看了我一眼,咧嘴就笑,一枚大金牙閃爍其中。
「小哥兒,生意來了還在睡覺?」他看著我笑嘻嘻的說。我皺了皺眉頭,這笑容讓我覺得瘆的慌,但進門是客,我總不能趕出去,於是陪著笑說:「我哪裡在睡覺啊,不過是閉著眼睛思考問題罷了,這位先生,你想典當什麼?」
那人伸出手來,神神秘秘的,手掌一張,一塊狗骨頭掉在櫃檯上。我一愣,那人已經發話:「這個當給你們,給我五十塊錢就行,讓我吃頓飯去。」
我笑著說:「先生,典當講究個有價有市,你拿個狗骨頭來就想當五十塊錢?」我嘴裡這麼說著,心裡已經把他當做是個神經病了,正想著怎麼冠冕堂皇的趕出去,那人卻咧嘴一笑:「你是新來的吧,這個很貴的,很貴。」
我眉頭一皺,仔細看看,不就是最平常的狗骨頭麼,在我們這個小縣城裡到處都是。典當就怕個濫竽充數,所以一定要看好。我正準備找個借口把這個神經病趕出去的時候,那男的忽的笑嘻嘻的開口:「小哥兒,你要小心,今天最好別出門,否則,嘖嘖嘖,血光之災!」
我眉毛一挑,頓時生起氣來,這尼瑪是在咒我麼。我沉聲說:「出去出去,不要影響生意!」
我拿起那狗骨頭就要扔出去,身後忽的傳來叫聲:「等等!」我轉回頭,老爸從後屋走了過來,將那狗骨頭接過來,看了看,笑著說:「哦,這不是胡先生嘛,好好,東西我們收了,錢你拿好,」老爸說著就遞出去五十塊錢,我一看就急了,五十雖然不是什麼大錢,但也不能就當了個狗骨頭啊,老爸卻給我使了個眼色,讓我別說話。
那個胡先生接過五十塊錢,嘻嘻笑著轉身走了。
老爸將那狗骨頭放在櫃檯的角落壓著幾張白紙,然後用紅布蓋住,我急道:「爸,你這是幹什麼,一個狗骨頭也值五十塊錢?」
老爸搖了搖頭,按著我的肩膀說:「你剛回來,不知道這個周先生。他呀,很靈的,我們就當給老爺敬了香火錢了。」
老爺是我們的地方話,也就是所謂的神明通靈一類。我哼了一聲,也懶得理論,什麼很靈的,不過是封建迷信罷了,我可是受了多少年馬恩列毛教育的人,怎麼會相信這種東西。
可後來發生的事情才讓我明白,這世界上的確有很多超現實的東西,不由得你不信。
整個下午再也沒來其他客人,快到晚上的時候我關了門,去後屋吃飯,一家人坐在一起,飯還沒吃兩口,後門咚咚咚的響起來,我打開門一看,是隔壁家的麻姑,麻姑也不打招呼,急沖沖進來,拉住我老爸的手就喊:「老張啊,快來看看,快來看看我小孫女啊。」
我爸早年學過醫,街里街坊有個頭疼腦熱都來找他看,麻姑抓住我爸的手,絲毫不顧及坐在旁邊的我媽。我媽倒也豁達,笑著說:「小孫女病了?老張,你去看看,兒子啊,你也跟上去幫幫忙。」
我和老爸到了隔壁家,一對兒年輕男女正站在床邊團團轉,神色焦急,床上襁褓裡是個小女嬰,那年輕男子看到我爸,急著說:「張叔,您快給看看怎麼回事,下午的時候去醫院看了看,醫生說沒什麼事,可從醫院回來就一直睡著不醒,可把我們愁死了!」
我爸靠著床邊仔細看了看,然後皺眉說:「一切正常,也沒有嬰兒熱的症狀啊。」這句話可是把周圍的人給急壞了,我開口說:「是不是有什麼毛病,咱們縣城的醫院沒看出來?要不要送到市裡去瞧瞧。」
麻姑急道:「這可怎麼辦,這麼晚了再去市裡,光去就要四五個小時啊,這孩子會不會在路上出什麼事啊!老張,你見多識廣,趕快給想個辦法呀。」
老爸眉頭緊皺,忽的轉回頭看著我說:「張驍,你現在立馬去縣城口那一排平房裡的第三家,找一個周先生,就是今天的周先生,讓他來,就說請他吃飯。」
我一愣,剛要開口,老爸沉聲說:「別問了,快去!」我轉身就走,心裡卻一陣嘀咕,找那個神棍幹什麼,老爸啊老爸,你怎麼說也是高中畢業的,怎麼就愛相信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呢?
我們縣城不大,不到十分鐘我就跑到了縣城口平房,找到第三家,黑燈瞎火的,敲了敲門也沒人應答,我往後退了一步,剛要叫喊一嗓子,忽的腳下一滑,當的一下摔倒在地,手臂上劃出一道血口子,疼得我直咧咧。
「你瞧,我都說了今天不要出門,否則就有血光之災,你看看,中招了吧,嘿嘿嘿。」房頂之上傳來一陣笑聲,我站起來退了幾步,抬頭一看,那平房之上坐著個人,正是那所謂的周先生。周先生嘴裡笑著,頭卻始終抬著望著漆黑的夜空,另一隻手來回掐指,不知道在做什麼。
「周先生,我爸讓我……」我忍著疼開口,那周先生卻忽的站起來擺了擺手,笑著說:「我知道,我們這就去。」他說著旁邊的梯子上往下爬,我心中一陣嘀咕,他知道?難道還真的是個通靈的老爺?
心裡這麼一想,我頓時覺得一陣冷氣透體傳來。周先生下了樓梯,走進房門一會兒,又走了出來,換了一件青色大衣,像是披風一樣,肩膀上帶著一個大包裹,然後朝著路口走去,也不管我,我趕忙跟上。
等我到了麻姑家,那周先生已經在照看女嬰,麻姑和我老爸都神色恭敬。周先生看完女嬰,轉過身子,一臉凝重。麻姑急道:「周先生,怎麼樣,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那周先生撓了撓亂蓬蓬的頭髮,眼珠子一轉,說:「你們帶著女嬰從醫院回來,是從哪條路回來的?」
麻姑一愣,回頭看著自己兒子和媳婦,小媳婦兒說:「順著融合路走回來的。」他話音剛落,周先生一個箭步衝過來,對著那小媳婦兒就是一陣狂嗅,把小媳婦兒嚇得直往自己老公身後躲。周先生站直了腰,點點頭,自言自語:「果然,果然。」
他揮了揮手,說:「我出去一趟,你跟我來。」他指了指我,然後轉身出門,我不明所以,但還是跟著走出裡屋,剛出大門,他忽的蹲下身子,從包裹裡掏出兩隻蠟燭,一紅一白,紅長白短,點燃了插在門口,對愣在一邊的麻姑說:「守著蠟燭不要滅了,等我回來。」麻姑連連點頭。
我跟著周先生一路小跑,到了融合路旁邊的荷花灣停了下來。這荷花灣是縣城裡的一處水景,夏天的時候流水潺潺,荷葉飄搖,煞是好看。不過晚上就是漆黑一片,只能聽到流水的聲音。
我試探著開口:「周先生,那女嬰怎麼了?」周先生面對著荷花灣,隨口說:「她被這裡的水鬼奪了魂,過了今晚魂搶不回來,那女嬰就死了。」
我瞪大眼睛,說:「奪了魂兒?」
周先生點點頭,忽的蹲下來,從包裹裡拿出一個金色的小香爐,三株紅色的線香,一道黃紙,一支毛筆,他將線香點燃插在香爐裡,然後拿著毛筆走到我身邊,我還沒反應過來,他忽的抓住我的手臂,然後使勁一敲,我剛剛凝固的傷口立馬流出血來,疼痛鑽心,我大叫一聲,他卻用毛筆在我的手臂上來回滾動,沾滿了血,這才扭回去在黃紙上寫寫畫畫。
我怒道:「你有病啊,神經病!」罵完轉身就走,心裡更是痛恨我自己,怎麼說也是社會主義科學青年,我怎麼會神經兮兮的跟著這個神棍來這裡發瘋。我越想越氣,剛走兩步,一陣陰風忽的從背後升起,直達後腦,我渾身止不住一震,繼而耳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低頭一看,連著荷花灣的下水道口,竟然跑出幾十隻的黑老鼠!
黑老鼠也算是我們縣城的地方產物,它比一般的老鼠要小,但尾巴卻很長,一般老宅子裡能夠見到幾隻,我從小到大也就只見過幾隻,現在這密密麻麻的幾十隻嚇壞了我,背後的陰風更強,周圍的場景太過詭異,讓我忍不住回頭去看,這一看不要緊,差點沒把我嚇出尿來。
那幾十隻黑老鼠齊刷刷的朝著周先生衝過去,圍著他一圈,然後直接跳進荷花灣裡,撲通之聲不絕於耳,再看那周先生,盤腿坐在地上,嘴裡唸唸有詞,手裡一道黃紙往前一戳,那黃紙也怪異,竟然飄飄蕩蕩不往下落,完全顛覆了我這麼多年來學習的牛頓力學,最讓我嚇尿的是,這麼強烈的陰風裡,他面前的金色香爐三株線香,煙竟然比直而起,絲毫不動!
那黃紙緩緩落入蓮花灣,周先生陡然站起,平地一聲怒喝:「拉拉扯扯,成何體統,還不放開,小心我把你打的魂飛魄散!」
「啥?」我走也不敢走,只能緩緩靠近周先生,嚥下一口唾沫,說:「你,你是在說我麼?」我話音剛落,周先生轉了回來,一臉平靜,手彎曲在懷裡,一團似雲似霧的氣體發著朦朧的光,正跳躍在他手心裡。我瞪大眼睛,連退兩步,嘩啦一下坐倒在地,顫聲道:「這,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