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人,接引天官就在此處,咱們就不要麻煩上下了,」天將言罷沖那纏著紅目仙家的天官喊道,「天樞真人就在此處,還不來接!」
「送我下去,即刻送我回道觀。」莫問沖那天官高聲吼道,他已經根據那紅目仙家所說言語猜到上清觀發生了什麼事情,阿九所司職事需要晝夜在職,若無萬分緊急之事她絕不會擅離職守,唯一一個令她擅自前往凡間的理由就是她要阻止綵衣道姑,而此時道觀裡只有秦雲和杏兒,綵衣道姑前往道觀絕對是沖陽壽已盡的秦雲下手,也只有此事才能令阿九不顧自身安危前往上清觀出手救援。
「真人當真不想證位飛昇?」那天將疑惑的問道。
就在此時,那年輕的天官快步來到近前,待得看清莫問樣貌,急忙探手將其拉住,「真人,下官可算找到你了。」
「他觀中生出了變故,快送他回去。」那紅目仙家轉頭沖糾纏莫問的天官喊道。
那天官聞言疑惑轉頭,莫問沖那傳旨天官正色說道,「貧道有俗事未了,暫時無法飛昇受封。」言罷,探手拉過一名天將邁步向前走去,「快送我下凡。」
那天將不明所以,還在猶豫。那紅目仙家見狀快步上前,抬手拍向天將所戴銅盔,「還愣著作甚,快些送他下去。」
那天將聞言連聲答應,探手拉過莫問倉促向前。
「多謝上仙。」莫問回頭沖那紅目仙家出言道謝,此人雙目通紅,滿臉虯鬚,又有遙望凡間之能,無疑是道教有名的仙家千里眼離婁。
「那狐狸已帶著初生的嬰孩往西北山中逃去,綵衣元君正在追它,你快快去吧。」離婁擺手說道。
莫問聞言如墜冰窟,他先前所猜果然不差,綵衣道姑真的是去秦雲下手了,而且秦雲此時很可能已經慘遭毒手。
莫問愣神之際,那天將已經帶其回到凡間,今日無雲,俯視大地發現所處位置正是上清觀上空。
「有勞。」莫問沖那天將道了聲謝,轉而連番瞬移向西急追。
隨著高度的降低,莫問很快發現了阿九和綵衣道姑的身影,阿九未能逃入山中,而是被綵衣道姑自山外截下,此時阿九懷抱嬰孩癱坐在地,綵衣道姑就站在其對面五步之外。
見此情形,莫問倒吸了一口涼氣,自高空急衝而下,綵衣道姑和阿九有感,盡皆抬頭上望,見到阿九臉上的悲切神情,莫問心中再寒,他來晚了一步。
見到莫問自空中急衝而下,綵衣道姑並未躲閃,而是陰冷的注視著莫問。
莫問急落之下靈氣猛催,裹帶體內三昧真火急凝右臂,距地面十丈之時三昧真火破體而出,一道粗大火柱直襲綵衣道姑。
綵衣道姑不曾將莫問放在眼裡,眼見火柱來到隨手揮出一道靈氣,她本以為自己所發金仙靈氣定能將火柱擊退,未曾想自己所發靈氣竟不曾阻截那道粗大火柱,眼見火柱即將近身,急忙瞬移躲避,但她慢了半天,轉瞬之間三昧真火已經急衝而至。
金仙終究不是易與之輩,電光火石之間,綵衣道姑下意識的歪頭避開了要害,三昧真火擊中了她的右肩和脖頸。
三昧真火可焚炙陰陽萬物,綵衣道姑雖是金仙亦耐受不住,被擊中之後半身焦黑,慘叫著向北跌落。
莫問以臂撐地,倒轉借力,不待綵衣道姑落地便急衝而至,再提三昧真火沖其前胸又是一掌。
綵衣道姑再度發出一聲淒厲慘叫,「你敢以下犯上?」
莫問不曾答話,再度急催三昧真火試圖三度出掌,但他先前行氣過猛,兩度出掌便將體內殘存靈氣耗去七成,此時行氣已經出現了斷續。
綵衣道姑此時已然身負重傷,見莫問並無停手徵兆,驚恐之下顧不得保全顏面,強自定神瞬移逃去。
眼見綵衣道姑逃去,莫問慌亂轉身沖阿九跑去,時隔多年,阿九的樣貌不曾有絲毫變化,但此時這張熟悉而親近的臉上流露出的卻是無比的悲傷和自責。
「我沒能救下他們。」阿九含淚將懷中的嬰孩遞向莫問。
莫問急切的將那嬰孩接了過來,由於不曾足月,嬰孩很是幼小,此時身上還帶有臍帶,週身滿是血污,其致命傷位於背部,脊骨已經斷裂。
確定了嬰孩的傷勢,莫問慌亂的送出靈氣試圖喚其生機。
「魂魄已經被那惡婦打散了。」阿九以手遮面,與世間虐待丈夫骨肉的妒婦不同,雖然這嬰孩不是她親身孕育,她仍然是視同己出。
莫問此時處於極度的慌亂和焦急之中,思緒轉動的異常緩慢,他此時唯一能想到是嬰兒身上還帶有體溫,應該能夠救活,但慌亂之下卻想不到具體該用什麼方法。
阿九見莫問焦急非常又茫然無措,起身上前想要出言安慰,奈何心中悲痛,未語先哭。
「莫慌,莫慌,容我想想,你也想想。」莫問努力穩定心神,試圖壓制心中的悲痛和憤怒,以全部心神想出救治之法,但越著急思緒就越混亂,到得後來整個人進入了一種木然的僵直狀態。
阿九聞言心中更悲,莫問所受打擊太大,思維已經混亂,倘若他神智清醒絕不會去試圖救活一個魂魄已散的嬰兒。
「莫慌,莫慌。」莫問將嬰孩交給阿九,轉而自周圍快速踱步。
就在此時,東南山中傳來了杏兒的哭喊,「老爺!」
莫問聞聲回頭,只見杏兒正站在道觀西牆之外嚎啕大哭。
「你我分頭行事,你想如何救治孩子,我去看看秦雲。」莫問沖阿九說道,言罷轉身踏地,由於心神不寧,氣息不聽調御,踏地之後不曾借力躍起,轉而改為奔跑,跑過幾步方才想起如何借力,兩度借力之後來到道觀之外踉蹌進門。
秦雲倒在大殿西側靠近拱門的位置,渾身是血,一動不動,杏兒跑上前去坐地痛哭。
莫問快步上前,只見秦雲雙目圓睜,眼中已無神采,探手試脈亦無脈搏,試過脈搏莫問立刻催出靈氣侵入秦雲脈絡,一試之下發現秦雲經絡完整,骨骼亦未曾受損,唯一洩氣之處位於腹部,掀開遮擋著腹部的羅裙,只見秦雲下腹有一道長長的豁口。
阿九抱著嬰孩快步來到,「那惡婦打散了秦氏的魂魄,我為了留住孩子方才剖腹取子,未曾想那惡婦並不罷休,再度回返,執意取這孩子的性命。」
莫問聞言皺眉搖頭,轉而直身站起快速踱步,「我擊破清羽山的屏障,取了紅翎兒的魂魄,她是因為此事才來此行兇的。」
莫問言罷再度搖頭,「不對,不對,一成因得一成果,一成承得一成負,我所行之事確實觸其威嚴,卻不足以令其如此惱怒,若是只是因為紅翎兒,她不會如此小題大做。」
「這惡婦心胸狹窄,惡毒非常,不可以常理揣度,你先停下來,莫要亂走。」阿九將嬰孩放於秦雲身旁,上前阻止莫問踱步,莫問此時踱步異常快速,如同風車打轉,這說明他體內靈氣正在無序飛轉,心智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
「我剛才好像讓你做什麼?」莫問停了下來閉目回憶。
「不要著急,慢慢想。」阿九扶著莫問緩慢踱步,似莫問這種情形,不能快行也不能靜止,快行會令氣息失控,若是站立不動,壓力又無處宣洩,有失心瘋癲的危險。
「你先前遣陰兵助我已然犯下過錯,這次又擅離職守,不可,不可,你快回去,不要在陽間久留。」莫問焦急催促。
「我已然向陰司告過假了。」阿九柔聲說道,莫問心細如髮,腦海之中藏有太多的事情,若是換做平時他能夠異常快速有條不紊的思考和安排,而此時他心神異常慌亂,思考問題已經分不出輕重緩急和先後順序了。
「阿九,你可曾怪我納妾?」莫問又問。
阿九聞言心中再悲,莫問此時的神智已經開始失常,不然他不會在這種時候提出這種問題,他問出這個問題說明這件事情一直是他心中的一個結,他想要納妾延續血脈,又擔心她會因此而心中不快。
阿九強忍悲痛揚手給了莫問一記耳光,莫問此時已經是天仙修為,元神較常人要強大許多也敏感許多,若是瘋癲失常將永無清醒之日。
莫問挨打之後愣在了當場,但他並沒有理解阿九打他的用意,而是在想阿九真的生氣了。
阿九見狀加重力道又是一掌,「秦氏和沒出世的孩兒被那惡婦害死了,你要為他們報仇!」
這一掌終於令莫問清醒了幾分,轉頭看向躺在地上的秦雲母子,悲怒沖心,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怒吼哀嚎。
阿九見狀放下心來,這口鬱結之氣一出,莫問就不會有失心瘋癲之虞了。
哀嚎過後,莫問跑到秦雲身旁將其抱住,見到秦雲已無神采的雙眼,大悲之下再發哀嚎,秦雲是個好女子,仁慧賢良,溫柔和善,這些年一直安靜的陪在他身邊,一直想給他留下骨血,但是就是這樣一個女子,身為丈夫的他都沒能保護她周全。
再看那已無氣息的嬰孩,莫問再度陷入木然,這嬰孩的眉目與他極為酷似,他不止一次的想像自己的孩兒是什麼樣子,而今他終於知道了,看的卻是遺容。
心念至此,又是一聲撕心哀嚎。
哀嚎過後,莫問又一次陷入了木然。漫長的沉默之後,莫問轉頭看向阿九,「陰司無有告假一說,你先回去,我設法救活他們母子。」
「魂魄已散,焉能救得?」阿九大為愕然。
「我要讓天庭將他們母子復生。」莫問正色說道。
「休說他們不能,就是有重聚魂魄之法,他們也不會同意。」阿九搖頭說道。
「不同意我就殺到他同意,綵衣道姑首當其衝,清羽門一個不留,還有召我上天的那些天官也難辭其咎,若不是他們,我也不會離開道觀。我三昧真火已近大成,無人能夠克制於我,天庭若是不將他們母子復生,我就將這些人全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