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道人遵從掌教吩咐,將那屍包放到了莫問身側。
赤陽子拄拐走近玄真子,「確認無誤?」
玄真子眉頭緊鎖,緩緩搖頭。
「為何搖頭,他親口認罪不曾?」赤陽子焦急的問道。
玄真子還是搖頭,「我們不曾召回他的魂魄,卻自他的房中發現了兩隻女子耳環,耳環較大,不似中土之物。此外我們已經找到了天樞道長布下的符咒,一刻鐘之內環山五十里已經很是困難,天樞道長沒有時間潛入山中殺人。」
「死去不過兩個時辰魂魄不會消散,你們為何召不回他的魂魄?可是被人滅殺了?」赤陽子瞪眼追問。
「不是,他的魂魄仍在,只是召之不回,先前我作法召它回來卻遭其元神反噬,若不是我及時收法,魂魄怕是都要被其反召離體。」玄真子緩緩搖頭。
「怎會如此?由我作法再試。」赤陽子轉身欲行。
「師叔,萬萬不可,魂魄雖是林志興所有,其背後元神卻異常凶戾,為師侄生平所未見,為恐其返回本體,我已將其神府毀去。」玄真子說道。
赤陽子聞聲止步,玄真子是玉清派掌教,其靈氣修為已趨化境,且行事沉穩,絕不會誇大其詞。
玄真子上前幾步,沖莫問稽首說道,「屍身就在此處,請天樞道長帶走吧,失察之過玉清派會自行追責,貧道身為掌教亦難辭其咎。」
「哎!」赤陽子長歎一聲,拄了銅拐向東行去。
莫問蹲身解開了屍包,只見屍包裡是一具年輕道人的屍體,身形清瘦,五官俊朗,由於已經死去,看不出眼神,也就無法通過眼神判斷其心性品行。
看罷身形樣貌莫問並未停手,而是撕開了屍體的左側衣袖,發現其左臂手肘處有一道淺淺的傷疤。
「既已驗明正身,天樞道長請早些離開吧。」玄真子說道,他邀請玉清其他門派前來本意是助拳幫忙,結果卻弄成了丟人現眼。
「玄真掌教,你可知道你先前感知到的元神為何人所有?」莫問直身站起出言問道。
玄真子皺眉側目,並未答話。
「貧道友人為苗族族長,在其祭壇內存有蚩尤一臂,雖然只剩一臂,卻存有元神,且凶戾無比,貴派林志興怕是遭其元神附體方才做出此等惡事。」莫問出言說道。
「竟有此事?」玄真子驚詫的問道,不管莫問是有心還是無心,此言都為玉清宗挽回了顏面,被附體作惡屬於受害者,若是存心作惡就是品行卑劣。
「確有此事,我此前前往祭壇尋找友人下落,發現蚩尤手臂已經不在玉棺之中。」莫問沖玄真子指了指林志興的屍身,示意他上前觀看。
玄真子邁步上前,蹲身看了那屍身的左臂一眼,轉而看向莫問「蚩尤手臂乃是一條左臂?」
「正是,此時這蚩尤手臂已經找到了宿主並生出了神智,怕是用不了多久就會出世作惡。」莫問說道。
「我們會尋找這條手臂的下落,若是蚩尤借屍還魂屠害生靈,我玉清派也絕不會袖手旁觀。」玄真子感激的看了莫問一眼,他是一派掌教,心性聰慧,在發現林志興手臂傷痕之後立刻明白了此事的前因後果,事實是林志興的作惡與蚩尤無關,是他偷走了蚩尤手臂,想要嫁接自身未能成功,轉而尋找了一個合適的人選將蚩尤手臂嫁接其上,在得知莫問尋來之後魂魄離體,離開玉清山附身於那具帶有蚩尤手臂的軀體。整件事情都是林志興做出來的,莫問此舉只是為了保全玉清顏面。
「貧道告辭。」莫問帶了那具屍體轉身南行,他先前所言確實是為了保全玉清宗顏面,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出手尋找蚩尤手臂,如若不然他們會置之不理。
玄真子送到廣場南側,沖莫問稽首說道,「多謝顧全。」
莫問笑著點了點頭,提了屍包下山。
到得山腳下,老五快步迎了上來,「老爺,你咋沒笑?」
「玉清宗已經交出了殺人兇手。」莫問長出了一口粗氣,他雖然不怕動手,卻也不會魯莽動手,更不會輕易將玉清宗的高手連根剷除。
「算他們識相,不然今天老窩就保不住了。」老五交回了那張定氣符咒。
莫問接過符咒甩手焚化,先前幸虧沒有動手,若是動手,能不能獲勝暫且不說,倘若將玉清高手盡數殺了,玉清祖師一定會向上清祖師問責,『老三,你徒弟把我老窩端了,你看著辦吧。』「走吧,回蠻荒。」莫問沖老五說道。
老五扯下長袍,變了蝙蝠載莫問升空。
回程之時莫問心中並不平靜,此番雖然帶回了兇手的屍體,他的魂魄還在另外一個軀體裡活著,這個仇報的不太徹底,此外接上蚩尤手臂的林志興會變成什麼樣子也不可揣測,玄真子是玉清掌教,在此之前必然見過不少仙人,他對蚩尤元神的評價是生平未見,由此可見蚩尤的元神一旦徹底在那具軀體裡復甦,其修為定然超過尋常仙人。
蚩尤生前的實力與軒轅黃帝相仿,此人若是重生,會不會作惡暫且不說,但復仇是一定的,誰是他的仇人?所有炎黃子孫都是他的仇人。
值得慶幸的一點是玉清宗已經接手,他們應該能夠在蚩尤重生之前找到並克制他。
黎明時分,莫問落地買了些祭奠的香燭,上午辰時,二人回到了蠻荒祭壇,梟了惡人首級告祭龍含羞。
離開祭壇,二人自蠻荒略作盤桓,平日少有人來的蠻荒此時隨處可見各派道人的身影,他們來此的目的不外乎採藥煉丹,尋不到草藥就開始追逐有道行的禽獸,搞的蠻荒雞飛狗跳。
「走吧,先回道觀,這裡很難尋到什麼東西。」莫問沖老五說道,蠻荒是深山大澤的地形,氣溫較高,這裡的靈物遠不如崑崙山中的靈物清潔。
老五剛剛側翼變換方位,下方林中就飛起了一隻青鸞,鸞背上站著一個中年道人,「哈哈哈哈,可讓我尋到一隻,妖孽休走!」
「妖你娘啊,看清楚,老子是人。」老五變出人頭高聲罵道。
那道人位於下方,沒有看到蝠背上坐了人,抽出長劍驅鸞來追,老五不勝其煩,昂首發出怪聲,青鸞受不得怪聲瞬時暈了過去,與那道人一同落回林中。
「老爺,他們這麼幹,遲早要出事兒的。」老五唯恐莫問指責,急忙先行岔開話頭。
「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莫問搖頭說道。
日後時分,二人回返上清觀,自空中看到上清觀,莫問心中湧出了平靜舒和的溫馨,這種回家的感覺已經十幾年未曾有過了。
回返道觀之後親友都出門相迎,這種七嘴八舌的喧鬧原本是莫問最為厭煩的,但此時他卻很是喜歡,人活在世上不能沒有親友,親友的存在令生命變的充實。
晚飯時秦風跑來告狀,說無名昨夜拘了女鬼前去嚇唬他跟蒲堅,莫問吃過晚飯喚來了無名,詢問無名為何要嚇唬秦風跟蒲堅,無名支支吾吾不肯言明,莫問訓斥了幾句,隨後又安撫了幾句,放他走了。
「無名喜歡吉兒,昨日午後吉兒端了涼茶給蒲堅和秦風,沒有送他,他可能因為此事才會作弄他們二人。」秦雲笑道。
「吳吉兒喜歡哪個?」莫問正色問道。
「我來道觀時日尚短也看不真切,不過看細節,吉兒還是喜歡蒲堅多一些。」秦雲說道。
莫問聞言沒有再問,男女之事需要看雙方心意,他無法多說什麼,他之所以不傳授秦雲和蒲堅法術,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為了讓無名心中有優越感,無名是個孤兒,對他要比對其他人更好才行。
隨後一段時日莫問沒有急於進山,而是自道觀教導三人技藝,又過了十餘日,莫問喊來了老五。
「收拾一下,我們去趟涼國。」莫問沖老五說道,當日在救下秦雲之後他曾經委託那名涼國將軍前往司徒府請司徒府幫忙查找孔雀王的下落,細想下來一月之期已經過了。
「老爺,明天去行不,今天趙櫻英生日。」老五說道。
「既是芳辰吉日,明日再去也不遲。」莫問點頭說道。
二人說話之間趙老的聲音自門口傳來,高喊有客來訪,趙老以前是開客棧的,嗓門很大,門房的工作很適合他。
老五聞聲邁步向門口走去,待得看見來訪者,轉頭沖正殿喊道,「老爺,敖敖敖敖……」老五敖了半天也沒想起來人的姓名,只能喊道,「南海的女的來了。」
莫問聞言立刻知道來訪者是南海敖烵,直身站起移步出殿,果不其然,一身紅衣的敖烵就站在大門之外。由於敖烵是變化人身前來,隱去了龍氣,故此他先前不曾察覺。
敖烵站立門外,面無表情。莫問走到門口,趙老和老五識趣退走。
「請進。」莫問側身抬手,他並不知道敖烵此來的目的,在此之前二人曾經打過一次交道,他救了敖烵的性命,敖烵送了他大量靈物種子,但此後二人就沒有其他交集,為了救下蒲堅,他與南海的敖炎和敖炳動過手,彼此之間已經交惡。
「一別數載,真人的道法越發精深了,真是可喜可賀。」敖烵邁步進門。
由於敖烵說話之時面上表情仍不明朗,莫問還是猜不出她此來的目的,想了想出言說道,「當日將尺木交給令兄,令兄捨我而去,我靈氣耗盡幾乎死在敖術的青龍刺下,自那時起貧道修行的就勤了些。」
敖烵焉能聽不出莫問的言下之意,聞言娥眉微顰,「你在怪我們?」
「對。」莫問微笑點頭。
「真是藝高人膽大。」敖烵止步回望莫問。
「記恨你們的這點膽量我還是有的。」莫問笑道。
敖烵眉頭再皺,側目看了莫問半晌,莫問微笑回望,也不說話。
長時間的對視之後,敖烵率先移開了視線,「此前之事南海確有過失,不知你近些時日可有閒暇?」
「為何有此一問?」莫問問道。
「父王想見你。」敖烵說道。
「我若不去,你們是不是就要過來傷我家人?」莫問笑問。
「自然不會。」敖烵皺眉說道。
「那就成了,我現在沒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