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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九十九章 磨心煉性 文 / 風御九秋

    無名並不喜歡沈冠青,也不願意留在都督府,隨著莫問一路北行。

    行走之時莫問將先前發生之事簡略的告知了無名,但鬼鼎之事予以忽略,無名還沒有成年,有些事情沒必要讓他知道。

    二更時分,二人到得城牆處,時逢亂世,城門早早關閉,城牆上有守軍巡邏看守,莫問尋機帶著無名翻過城牆,趁著夜色離開了高州。

    「師父,你在想什麼?」無名見莫問只是悶頭趕路,疑惑的問道。

    「天色已晚,今夜怕是又要露宿荒野了。」莫問隨口說道,實則他心中所想並非此事,而是另外幾件事情,一是馬蚰的主人,此人既然將鬼鼎作為食槽留給馬蚰,可見這馬蚰與其關係匪淺,此人若是壽終老死還好說,若是飛昇仙界,日後得知馬蚰被殺定會追查,此事留有後患。二是擔心沈冠青,倒不是擔心沈冠青會濫用鬼鼎借用陰間事物,而是擔心高州會遭受戰亂,冀公主乞翼阿古清被高州抓走並死在了高州,柳笙成功嫁禍,太子若想順利接管冀郡就必須為石清報仇,不然無法服眾,所以冀郡攻打高州是早晚的事情。

    良久過後,莫問不再為這些瑣事愁惱,雖然不知此番末世何時才能結束,按照常理推斷至少也應該在三五年之後,到得那時他自忖已然擁有天仙修為,哪怕有人尋仇也奈何他不得。至於高州之事也只能由他去了,類似的事情在以後會經常遇到,也不能總是插手。

    無名今早睡的夠了,趕路之時並不睏倦,到得下半夜已然走出了三十幾里。到得一處岔道路口,莫問停了下來斟酌去處。

    這條路有一條往東的岔路,若是改道向東則前往冀郡,他此時並無要事在身,有心前去冀郡尋找柳笙,不管柳笙有怎麼樣的借口和理由,他殺了百里狂風和無量山三老都是十惡不赦的重罪,於公於私都必須將柳笙殺掉。

    但斟酌過後莫問並沒有前往冀州,而是繼續往北。柳笙知道他此時在高州,也想到他會前往冀郡尋仇,這段時日必定隱藏行蹤,此時前往冀郡很難尋到柳笙。

    此時天地已經封閉,世上的修行中人無法補充靈氣,坐吃山空之下用不了多久大部分修行中人體內靈氣就會枯竭,到那時再前去尋找柳笙當得事半功倍。

    心中有了計較,莫問開始向無名傳授道門陰陽五行易理,這是學習歧黃之術的前提,不熟知陰陽五行就無法根據人體臟器所屬五行診斷病症,也無法依據草藥的五行歸屬配比下藥。學習傳統醫術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大部分人窮其一生也很難有所造詣。

    道家認為的人分貴賤雖然殘酷無情卻是不容置疑的至理,無名天賦奇高,天賦包含了記憶和悟性兩方面,體現在需要記的能很快記住,需要想的能周全考慮,想法不似常人那般僵化。這種極高的天賦與後天無關,來自先天血脈的傳承,這種血脈的優秀令無名佔據了先天的優勢,日後的修為和造詣遠非單靠一味努力苦拼的蠢笨之人所能望背,只此一例已然可以說明眾生並不平等。

    感歎無名天賦的同時莫問心中浮現出了另外一個疑惑,那就是無名的父母是誰,這二人至少有一人是人中龍鳳,不然生不出如此優秀的孩子。

    四更起霧,二人開始尋找落腳之處,受霧氣阻隔看不出多遠,走了良久也沒有尋到廢舊房屋,只能自路旁暫歇。

    路旁有很多死樹,這些數木的外皮都被剝了去,這是它們死亡的原因,成片的死樹也表明此處的鄉人正遭受或曾經遭受過饑荒。

    莫問出劍砍倒兩棵死樹引燃取暖,此時雖然已經是秋夏時節,凌晨的寒氣還是很重。旺盛的篝火將霧氣驅散,與此同時也將地面烘乾,無名席地而臥,莫問盤坐練氣。

    天亮之後二人繼續上路,二人走的是官道,不時可以看到倒斃在路上的餓殍,這些屍身多為男子,屍體也多不完整,腿上和後股的皮肉多被割走,二人路過之時成片的蒼蠅轟然飛起,二人走過之後蒼蠅再度落下。

    世間的陰陽是相對的,美醜善惡也相伴相生,人間有美好的一面也有醜陋的一面,一路上二人看到的都是醜惡和死亡,腐屍,白骨,死樹,破車。每當看到這些無名都會面露痛苦憂慮神情,莫問見狀暗自欣慰,這正是他帶無名遊方的原因,要讓無名對這個世界有個公允全面的瞭解,不能讓他閉目自障的認為這個世界只有美好,不然他日後處事很難做到平正仁和,甚至無法保全性命。

    「師父,他還活著。」無名指著一個倒坐在路旁的老年災民,此人雙腿的皮肉幾乎被切割殆盡,森然的白骨上爬附著大量蒼蠅。

    莫問聞聲轉頭,只見那災民正在勉力抬手,再看那周圍血跡,可見他皮肉被割去的時間並不長,「你想怎麼做?」莫問沖無名問道。

    無名聞言沒有立刻答話,這個災民雖然尚未斷氣卻也絕對無法活命,不救有失仁義,救則徒勞無功。

    莫問知道無名為難,抬手將長劍遞向他。

    無名見狀驚詫的看向莫問,他知道莫問此舉的用意。

    「你感覺他此時最想作什麼?」莫問柔聲問道。

    無名聞言抬手接過長劍,猶豫良久終不忍心,「師父,我下不了手。」

    莫問挑眉看了無名一眼,抬手拔劍,直刺那災民左胸,「此人無罪,當留全屍。」

    長劍一出即回,莫問還劍歸鞘,邁步先行。

    無名愣了一愣,邁步跟上,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了一聲微弱的「多謝道長。」

    無名驚詫回頭,看過一眼之後快步跟上了莫問。

    「無名,你當記住,幫助他人之前需先行確定對方是否需要你的幫助,以及他們想要得到怎樣的幫助。」莫問沖無名說道。

    「是,師父,我記住了。」無名鄭重應聲。

    在此之前無名心中一直有個疑問,那就是這些災民為什麼不去樹林裡尋找食物,但一路走下來他自己找到了答案,道路兩側的叢林不時可以看到豺狼虎豹的蹤影,吃多了死屍令它們格外狂暴凶狠,時常衝出襲擊二人,若不是有莫問在旁,以他此時的武功修為很難應對這些野獸。

    行了一天,莫問心中有了幾分失落,他原以為在離開之時會有一個沈冠青快馬追上,他婉言辭行的過程,沒想到沈冠青並沒有找來,在此之前二人一直是步行,若是沈冠青想尋他回去,派出兵卒快馬尋找可以輕而易舉的尋到二人,但沈冠青並沒有那麼做,這表明沈冠青得了鬼鼎之後並不想真心留他。

    又行了一日,沿途的情況越發惡劣,村莊荒廢,百里無人,太陽落山之後孤魂野鬼隨處可見,地府關閉之後亡魂不得下到地府,盡數滯留凡間,它們多為枉死或是餓死,鬼形醜陋,怨氣極重,甚至白日無陽之時也會出現。

    「師父,我有些想念太乙山了。」沿途的所見所聞令無名對外面的世界很是反感。

    「道人當心存高潔,志高鴻鵠,豈能故步自封,避世躲閒?」莫問微微皺眉。

    「師父,你吃。」無名見莫問神情不悅,急忙自包袱中拿出一塊木薯擦乾淨遞給莫問。

    「此法老五早就用過了。」莫問無奈的看了無名一眼,「你吃吧,為師不餓。」

    「老五是誰?」無名疑惑的問道。

    「為師的友人。」莫問隨口說道。

    「師父,怎麼路上很少見到活人,人都去哪兒了?」無名咬嚼著木薯。

    「此時天下無主,已無官府管事,漢胡衝突,流寇四起,若是散居定會遭受殺戮,想必都聚到城中去了。」莫問說道。

    「一路上連流寇也沒見到啊。」無名說道。

    莫問聞言笑了笑,沒有再接話,實則趕路的這幾天遇到了好幾撥山賊強盜,只不過那些隱藏在樹林之中的強盜不敢沖帶劍的道人下手而已,若是換做商賈路人怕是早已經被殺害了。

    「師父,怎麼連妖精也見不到了?」枯燥的趕路令無名大感無趣。

    「有哪個不長眼的妖精敢攔道人去路?」無名笑道。

    無名百無聊賴的歎了口氣,低頭吃那木薯,不再言語。

    莫問趕路之時偶爾會進入樹林尋找可食之物,他早年並未吃過苦,不認識太多可以充飢的草木,但他熟通醫理,認得草藥,而很多草藥都是可以吃的。

    不知不覺又是一日,傍晚時分二人開始尋找落腳之處,這次運氣好,自離道路不遠處發現了一處房舍,走近之後發現是處臨時停屍的義莊。

    雖是義莊,裡面卻並無屍首,也沒有棺材,幾個災民正躲在空蕩的大屋裡避寒。

    「福生無量天尊,請問善人,我們師徒二人能否也在此處歇腳?」到得門口,莫問沖房內災民問道。自古就有先到為主一說,晚來的是客,要想借宿需經先到之人同意。不過這一規矩不是道家的,而是儒家的。

    其中一中年男子聞聲起身,「此屋本無主家,道長請進。」

    莫問沖那中年男子抬了抬手,與無名邁步進屋。

    這義莊並無房門,也無南牆,只有東西北三面牆壁和上方的屋蓋,進屋之後莫問看了一眼坐在東北角落的那三個災民,發現坐在外側的是一高一矮兩個中年男子,坐在裡面的人雖然穿的是男裝,觀其腳形和呼吸當是個年輕女子。

    進屋之後莫問並沒有往屋裡走,只在西南角落坐了下來,這四人雖然穿著災民的衣物卻並不是災民,他們臉上並無災民的饑色,這說話的男子中氣十足,靈氣修為很是不淺。那個頭較高的男子手旁放著一個長形布包,當是一柄刀劍。而那矮小的中年男子太陽穴高高凸起,這是外門功夫已臻化境的表現。

    三個高手若想保護這個女子應該不是難事,他們何必化裝成災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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