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行醫治病必須對人體五臟六腑有所瞭解,最好的方法無疑就是將死去的病人開膛破肚,親眼觀察五臟六腑的位置和形狀,不過這種方法並不常用,原因有二,一者損人屍身有傷陰德,二者屍身得來不易,大夫若想親眼觀察五臟六腑通常會求助於官府的仵作,在仵作檢驗被害屍首的時候在旁觀看。莫問之前並未見過仵作開膛破肚檢驗屍身,但他曾經在城外林中見過被胡人挖出的女子腸肚,想到那些堆疊蜿蜒的紅白之物,腹中瞬時翻江倒海,跑出門外嘔吐不止。
其他人見狀微感疑惑,阿九快步跟出,探手拍打著莫問的後背為他順氣,莫問聞到她身上的女子氣息,再度聯想到了那些女子的腸肚,吐的愈發痛苦。
片刻過後,百里狂風和夜逍遙各自帶回了一張桌子,對齊之後如同一張木床,玉玲瓏將手裡的布包放到桌上,掀開布包,裡面是一具新死的青年男子屍身,喉嚨處有一血痕,血痕處鮮血尚在緩慢滴瀝,顯然剛死不久。
眾人見狀面露喜色,瞪大眼睛等待觀看玉玲瓏演示起死回生的岐黃妙法。
莫問吐過之後也強自支撐著走了回來,眾人疑惑的看他,時至此刻仍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忽然嘔吐。
玉玲瓏待眾人站好之後環視了眾人,隨後挽起衣袖,自隨身攜帶的醫包之中拿出一把鋒利的匕首劃開了屍身上的衣物,不待眾人反應,隨手又是一刀,直接將屍身的胸腹劃開,探手入內取出了一掛紅白相間之物,「名醫聖手必須通曉刮骨療毒,開膛去腐之法,你們要牢記腑臟六腑的所在,此乃人體肺臟,位於上胸左右兩側,主呼吸,顏色白中帶紅,若有病變,便呈灰黑……」
眾人先前一直以為玉玲瓏要演示救人的醫術,壓根兒沒想到她竟然將人開膛破肚,那一掛紅白相間之物瞬時令得眾人捂嘴跑出了大殿,莫問由於先前有了心理準備,此時反而不太驚駭,雖然腹中翻江倒海卻沒有再度嘔吐。除他之外,阿九和千歲也沒有外出嘔吐,他們變化人形之前都是吞食血食的,見多了這種場面,已然見怪不怪。
玉玲瓏並沒有責怪百里狂風等人外出嘔吐,不過也沒有等待他們,而是神色如常繼續講解,「肺臟若有病變,醫治相對容易,若是急症可將藥物碾為粉塵,自口鼻吸入,若是痼疾,可採用釜底抽薪和疏導反衝之法固本施為。」
「此為心臟,暗紅,大小不一,與人左拳大小相仿,週身血液皆由它供給,心臟若是有損較難醫治,通常有二法可循,急症者自血中用藥,藥力直達心臟,頃刻見效。若是痼疾,只能吞服藥石緩慢調理……」
玉玲瓏說到此處時莫問再度想吐,但他此時已經無物可吐,只是乾嘔,屍身被開膛破肚之後會發出一種混雜著腥氣和腐臭之氣的怪異氣味,極為刺鼻。
「古人所說肝膽相照實則有據可查,膽寄於肝臟下方,其作用尚不明瞭,人進食五穀雜物,體內難免生出濁氣,其濁氣便由肝臟消解,肝臟若是有疾,回天乏術,除非以洗髓靈丹滌蕩五臟濁氣……」
一刻鐘,玉玲瓏只用了一刻鐘便將五臟六腑的形狀,位置,顏色,以及病患時該如何醫治簡略講完,隨後自醫包裡取出針線將外皮縫合,捲起布包留下一句「擦淨血跡」出殿去了。
屍身雖然已經被帶走,但那股腥臭的酸氣還在殿內瀰漫,莫問待玉玲瓏離開之後終於忍不住跑出去與百里追風等人一起嘔吐。
「我當不了大夫,這些事情打死我我也做不來。」劉少卿吐的最為嚴重,驚駭之下已然語帶哭腔。
「玉玲瓏雖然貌似仁善,卻絕非善類,她帶來的那人定是命喪她手。」柳笙也是頭一次見到這種血腥場面,一時之間很難接受。
眾人說話之間,瘸腿道人帶著兩名道童趕到,為眾人遞上茶水漱口,清理走了殿外的穢物,擦淨了殿內的血跡。
瘸腿道人此舉無疑是阿諛獻媚,而眾人並沒有因他先前的妒忌和告密而記恨他,紛紛衝他稽首以示謝意。
眾人定下心神之後重新落座,東殿雖無神像,卻有香爐,香爐裡的貢香已被點燃,檀香之氣沖淡了血腥氣味。
半個時辰之後玉玲瓏回返,此時眾人再也不認為她隨和仁善,此人開膛破肚之事做的極為嫻熟,之前必定做過多次。
「醫治疾患,如同在世為人,當仁善時心懷仁善,當辣手時絕不躊躇,若遇疾症當出手果斷,為活其命,剜肉斷骨在所不惜。世間並非所有事情都能盡善處之,丟卒保車可為之,丟車保帥亦可為之,兩利相衡擇其重為正途,兩害相權擇其輕亦是正途。」玉玲瓏落座之後正色開口。
玉玲瓏此語與道家陰陽天道之說相契合,正視那些無法完美處理的難事,指出了如何處置的方法,眾人聞言齊聲應是,皆為獲益。
「世人皆尚空談,空談看似深奧宏遠,卻如同紙上談兵,空洞無物,自明日起教授你等辨識藥草,世間萬物皆可入藥,常用者不下千餘,貧道自帶三百,無量山購得七成,若通曉這千種藥草的藥性,尋常疾患便難你們不住。」玉玲瓏說到此處微微停頓,片刻過後再度開口「誦讀經文,打坐練氣萬不可懈怠,辨識藥草通曉藥理也要盡心,傳授你等武功的司馬道長不日將會到來,日後你等要同時修習歧黃之術和武功技藝。」
「敢問真人,司馬道長是何許人也?」百里狂風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相較於修心的經文,奠基的練氣以及救人的歧黃之術,他更喜歡武藝和法術。
「司馬道長無有門派,乃上清遊方道人,行蹤不定,此人年逾不惑,由於娘胎染病導致經絡斷格無法行氣修行,故此只能修習外門武功,數十年中將一身外門武功練的爐火純青,且輕功高絕,為我上清一派年輕翹楚。」玉玲瓏笑道。
「歧黃之術博大精深,哪怕專心研習半年也難得其妙,而今雙管齊下,我等囫圇吞棗更是難以兩相兼顧。」莫問起身說道。
玉玲瓏聞言沒有立刻回答,斟酌過後方才緩慢開口「你們只有三年學道時間,時間太過短暫,定然無法兼顧六藝,你等只需精專其中一門,其他五門粗通便可,萬不可貪多,也不可騖遠,三年只是奠基入門,成不了絕世高手。」
眾人聞言齊聲應是,這三位傳道的尊長雖然脾性各有不同,卻都有一個共同之處,那就是自然率性,皆無空言。
隨後玉玲瓏揮手遣散了眾人,指揮雜役道人將事先購置的藥材分門別類,莫問等人不得插手便各自回屋,或研讀玉玲瓏贈予的藥典參習藥理,或抱著軒轅子留下的小壇練習五指。
晚飯時分,老五又來了。
「這幾天的粥飯好像稀朗了許多。」莫問看著老五送到屋裡的粥飯。
「老爺你有所不知,開春之後道觀裡糧食吃緊,別的道人早就是兩餐了,只有你們一直是三餐。」老五將粥飯端到了莫問身前。
莫問沒有接那碗粥飯,而是探手自枕邊拿出盛有銀兩的小包,自裡面拿出黑三送給他的金塊遞向老五,「你我兄弟二人住在這裡,總不好白吃人家的食糧,這兩塊金子你交給飯堂的道長。」
「好。」老五猶豫了片刻接過金子揣入懷中,「也不知咋回事兒,今年糧食比往年貴了好多,十兩金才買一石粟。」
「是不是又有戰事發生?」莫問疑惑的問道,每年開春之後都是青黃不接的月份,糧食都會漲價,但今年的糧食價錢高的出奇,幾乎是往年的五倍。
「什麼叫又啊,外面一直在打仗,涼國跟趙國打,趙國跟晉國打,我聽說晉國還在跟西南的一些小國家在打,幸虧咱倆躲到了這裡,不然真的無處可去了。」老五搖頭說道。
「我們現在正在學習醫術,接下來就是武藝和法術,等到咱們有了防身的武藝和謀生的手段,咱們就去找夫人,然後返鄉繼續行醫。」莫問說道。
「老爺,你要是學了武藝,可一定教我兩招。」老五念念不忘莫問曾經應允的事情。
「那是自然,對了,告訴你一件好事情,傳授我們武藝的司馬道長很快就要來到,此人沒有靈氣修為,擅長外門武功和輕功,正合你學。」莫問接過了老五手裡的粥飯。
「輕功是不是能跑的很快,還能飛簷走壁?」老五兩眼冒光。
「想必是的。」莫問隨口回答「我不喜歡打人,也不喜歡挨打,我就學輕功,到時候飛簷走壁,誰也追不上我。翻牆入室,誰也攔不住我。」老五興奮的搓著雙手。
莫問暗自皺眉,老五尚未學習武藝就想著翻牆入室,這傢伙心術不正,得好生訓誡。
一夜無話,次日清晨眾人齊聚東殿,跟隨玉玲瓏學習辨認藥草藥性……
十一點時自醫院回來,趕緊碼字,大家這麼支持我,我絕不能斷更。自明日起我上午要去醫院吸氧,我是慢性煤氣中毒,血液含氧量不足常人四分之一,再不補氧離死就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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