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練口先練心3
玉言事前曾經屢次猜想過十九魔佛的頭兒到底是怎麼一個樣子。
想來這個各界敬而遠之的惡人頭兒,要麼是長得很邪惡,要麼就是長得很正直,總之是兩個極端,不會走中間路線。這個想法在她見到其餘十七魔佛的時候,更是越來越堅定了。
十七魔佛們都長得那個……各具特色,雖然十三魔佛沒有見著面,但那詭異的居住環境,弱不禁風的語調,忽然爆發出來強大得不得了的氣場,都相當具有個人風格,完全可以證明這也是一個怪物。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人道窺一斑而知全豹,現在她已經窺得全身斑,豹頭豹尾沒見,想來也定然如自己所猜想的模樣。
不想到得一見,向來覺得自己已經夠淡定的玉言,也差點掉了下巴。這魔佛頭子沒有長就三頭六臂,也不算長得很邪惡,但也絕對不能說是長得好看。最最重要的一點,眾惡人的頭子,居然是個男人!
而且還是個女裝打扮的男人!
雖然穿著宮紗做的拽地衣裙,頭上插著牡丹金飾,打扮得很貴婦,但是那粗眉大嘴,稜角分明的臉,好吧,也有女人是長得很粗豪的,但那明顯凸出的喉結……是個男人絕對沒有錯。
玉言強忍著胃酸過多的不適,本著知己知彼的敬業精神,強壓住剛見面時的驚嚇,仔細再打量幾番,發現這魔佛頭子其實長就一副尋常至極的大眾臉,屬於在人群裡面丟失了就很難找的那種。不過玉言安慰自己說,但憑他那身特別的打扮,其實他無論在什麼人群之中,都還是很突出很突出的啊!
魔佛老大不但長了一張善良的大眾臉,態度還很和藹,首先來個自我介紹,說他名字叫龍炎,問玉言叫什麼。玉言聽見他說姓龍,心想難道果真有淵源?謹慎的回答說自己叫玉蜒。
龍炎問:「剛才是你提到須彌之劫的,是嗎?」
玉言點頭。
「我雖然在這三界不入的地方,但還是可以感應到末日之劫會即將來臨,是以我才會閉關,想看清楚老天這回又想搞什麼事情。」
眾魔佛對此並不知情,聽了他這麼說,紛紛問:「老大,這是怎麼一回事?」
龍炎隨意的說了句:「這不是你們應該知道的事。」一言既出,眾人好似寒蟬到了秋天,全都噤聲了。這老大跟十三一樣,雖然平時氣場不是很強,但是說話都同樣有份量。
龍炎掃了眼垂手而立不肯散去的眾人,道:「不過是叫她來給我看看,你們怎麼都跟著?要是想問候我,這不已經完事了嗎?還是有什麼事情要請教我?」
眾魔佛說了玉言來找裁定的事情。霄楚更是加油添醋,強調再強調,說大家的意見一致,只要老大作出最後的裁決,就會決定這個小妹的去留了。她暗示得相當露骨,比在十三的院子裡面更甚,意思就是大家都很喜歡這條龍留下,只要老大你點一點頭就是了。
但龍炎卻好像根本聽不懂似的,張口便說:「這事當然是玉蜒做錯了,要是她當時能夠隱忍一下,把天宮譜藏起來,或者當面跟天帝對質,而不是私自作出這般激烈的舉動,自然佔足道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燒了人家房子,殺了人家看門狗,還被逼著找仲裁,處處被動。」
「小不忍則亂大謀,想不到現在妖界的妖神王就是這種質素,可悲啊,可歎啊!」
玉言雖然一直盼著出現一個不同的聲音好讓自己不用當眾人小妹,但聽到老大這麼不留情面的拚命踩,不由黑了臉。
眾人見到老大這麼說,都覺得掃興,不想一向待大家都不錯,什麼事情都是隨大流的老大竟然在這件小事上公然拂大家的意,都覺得沒有什麼意思,也不敢多說什麼,紛紛告辭而去。片刻間,喏大的魔佛殿裡只剩玉言和龍炎兩個人。
龍炎等大家跑光了,笑了笑道:「其實你不止是來問這麼件小事的吧?」
玉言對他剛才毫不留情的批評還有些耿耿於懷,撇了撇嘴道:「那可不是小事,那關係到我會不會受罰,於我可是大事。」
「哦?若你做錯了,天上那個會罰你什麼?」
「罰我幫她辦事,總之不會是好事。」
龍炎呵呵笑了起來:「我大概能猜得到那是什麼事。」
玉言盯著他道:「你果然跟天帝很熟,一千年前,就是你跟天帝商量怎麼解決須彌山現世的問題的吧?」
這是她大膽的推測。天帝探訪三十三天的時機太巧了,正好發生在須彌震動之時,隨後天帝離開三十三天,便封玉蜒為護國神將,不過十天半月,玉蜒便被斬於銷仙台上,一個天雷劈下,魂飛魄散。
一切都是早有預謀,而且是由天帝探訪三十三天之後開始。
龍炎大方的承認:「是我出的主意。」
就是這麼一副笑瞇瞇的慈祥面目,就是他出主意給天帝,讓她施計拆散自己和錦青,血約破裂,各自墮入輪迴!
玉言狠狠瞪著龍炎,眼珠都要迸出火來,只要把他燒成灰燼。
雖然她不知道具體人家是怎麼設計的,但她敢肯定自己當時是被擺佈了。不然以她隔了一世還對錦青存在的強烈感覺,當年的感情自然更是刻骨銘心,怎會那麼容易說變心就變心呢。全都是因為此人跟天帝合謀,才害得自己與錦青這般慘,前世死別不再說,眼睜睜現在看著又要因為誤會而生離。
她恨不能撲上去咬他兩口,只死死忍耐,握拳握得指關節都發白了。
龍炎沒有理會玉言針芒般刺骨的眼神,淡然道:「須彌之禍的起源,與龍族的關係都是我告訴天上那個傢伙的,不過之前她自己也有懷疑,只是沒法證實。天地之大,通曉各物相互間牽制原理的,玄荒至今,大概只有我一個。所以那傢伙雖然不甘,終於還是低頭來請教我一回。當時我見她態度誠懇,便給出兩種方法,結果她,選了第一種。」
龍是最強大的遠古神獸,身上具有影響三界平衡的神秘力量,由於龍族枝葉龐雜,力量分散,這種影響億萬年來還算不了什麼。直到後來,各族漸漸統一,祥龍一族明顯佔了上風,唯一能與之抗衡的角龍一族日漸式微,龍族力量嚴重集中傾斜,對三界平衡的影響越來越大。直到軒轅氏滅角龍一族,並手刃角龍一族的老大血角三青,角龍一族自此消失世上。
後血角三青重生尋仇,祥龍族五色祥龍迎擊,五去其四,血角三青再入輪迴,祥龍族更聚靈而生玉龍。便是從那時開始,龍族力量嚴重凝集在個別身上,三界的平衡漸漸被打破。
玉龍與血角三青分別代表龍族最強大的力量,聯合在一起,龍族的力量空前盛大,三界平衡因之完全被打破,結界薄弱之處被打開,三界失去與須彌山之間的平衡,把須彌引動撞來,由此引發須彌之禍。
龍炎目視玉言,微微一笑:「想來這些你也早知道了。我所提出的第一個方法,就是令龍族過度凝聚的力量重新分散。最直接的做法,就是離間你與血角三青,破了你倆的血約聯盟,這影響平衡的強大力量一旦瓦解,須彌山便失去了牽引之力,懸於半途,易於化解。」
玉言瞪了他好一會兒,心情漸漸變得有些複雜。剛才知曉罪魁禍首時爆發的怒火,慢慢夾雜了些別的東西,仇恨也變得不再單純。
要不是此人出的主意,自己跟錦青前世就不會那麼慘,更連累到這輩子的相處,按說自己該當恨他,但偏偏又不能恨起來。覆巢之下,豈有完卵,要是須彌山真的跟三界撞一塊了,就算自己跟錦青兩個能活下來,對著遍地殘垣和屍體,估計也不會怎麼快活。
但話又說回來,非得為了世間大眾犧牲自己兩人的幸福,這並不是一件容易讓人接受的事情。
犧牲一己之利以濟蒼生,這樣高尚的道理自然人人知道,然而當重大的責任降臨到自己頭上,需得為大眾犧牲自己,甚至自己心愛的人的幸福,相信這世間至少有一半人難以做到。這與思想覺悟無關。
玉言也覺得難以接受,但她內心深處隱隱覺得,若當時天庭不是瞞著自己耍弄手段,而是和盤托出,希望自己主動作出犧牲的話,對自己來說,這是一個難以抉擇的難題,不會比始終被瞞在鼓內更輕鬆。
或者這樣說,天庭的雷霆手段不由分說拆散了她們兩人,消餌了末日之劫,自己還可以說自己的是受害者,有一個仇恨的對象,但要是當日自己被迫作出自我犧牲的決定,她今日恨的人,很可能就是自己。
她想了一會兒,心情慢慢平和起來,語氣平靜的問:「我想知道另外一個辦法是什麼,為什麼天帝沒有採用呢?」
龍炎並沒有賣關子,「第二條辦法就是集中世間愛恨之業力,在瞬息之間召出千葉大蓮華,輔以金口玉言之力,將須彌山收入千葉蓮華之中,自此永滅禍胎。」
此言一出,殿中一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之中。
千葉蓮華的幻象是一朵碩大無比的千瓣蓮花,實際上是世上最強最大的業力集合空間。佛經有載:蓮華台藏世界海。又作蓮華海藏世界、蓮華胎藏世界,即指千葉大蓮華中所含藏之世界。這個蓮華台系由千葉之大蓮華所形成,每一葉為一世界,各有百億之須彌山、百億之四天下,及百億之南閻浮提等。
現今引起末世之禍的禍胎須彌山,傳說不過是這千葉大蓮華百億年中不慎凋落的一瓣而已。若是能召出千葉蓮華重現世間,收了流落在外的須彌山,世間便可永消此劫。
只是,這千葉蓮華只存在於最早的佛經之中,是超乎這世間一切力量的存在,若要召它出來,談何容易,談何容易!
玉言靜默了片刻,苦笑道:「原來是這樣。天帝不是不想選這個法子,而是不能,這世上恐怕沒有人可以做得到。」
她苦苦追尋另外一個破解的法子,找到後卻發現自己根本無力做到,無論前世還是今生,自己與錦青都是注定被犧牲的對象,就像蛛網上的小蟲,無論如何掙扎都逃脫不了這種命運,一時間只覺得心灰意冷,滿目蒼茫。
只聽龍炎道:「雖然不容易做到,但並非沒有可能。」
玉言精神一振,「是誰有這般能耐,可召出千葉蓮華?」
「是誰我倒是不知,我在這裡住得久了,消息可閉塞得很。佛經有載,千葉蓮華曾經現世,那就說明並不是從來沒有人做到過。不過做起來有點難度而已。」
「那到底要怎樣做?」
「據我所知,佛教有一秘典,稱為喜怒哀樂心,便是教人修煉心境之法,容紅塵俗世七情六慾悲歡愛恨於一心,經歷重重情劫之後,練至太上忘情萬物隨心的境界,在月圓之夜,心境一片澄明之際,便能召出千葉蓮華了。」
聽到此言,玉言一下子握緊了雙拳,「修煉這個秘典真的可以召喚出千葉蓮華?」
「應該可以吧,我還沒那麼老,沒趕得上親眼看見。」龍炎居然還有心情說笑。
玉言慢慢說:「但是這秘笈怎麼才可以修煉到頂峰呢?」她自己可是修煉到哀傷斷腸和樂忘紅塵之間就再無進境,一直卡在那兒。
龍炎笑道:「沒見你之前,就聽你說起須彌山,知道你是有緣人,見到了你,才知道不是跟我有緣,而是跟劫有緣。你是被天劫選中的人,幸好還有人暗中關照你,拿秘籍給你修煉了。說說看,你現在練到第幾重了?」
這話正好戳中玉言軟肋,她支吾道:「總之離化境還有很遠,現在天劫已經逼近,有什麼法子可以練得快一些的嗎?」
「也不是沒有,只是看你有沒有膽量。」龍炎一笑,手從宮裝的寬大華麗衣袖取出來,掌心擎著盈盈一盞碧綠的液體。
「這是一盞悲歡七恨湯,是用世間癡男怨女諸般癡纏百感熬製而成,飲之可激發體內百感,過往將來這具身體所感受到的百般情緒都會被激發到極致,若是心志不堅者飲了,很有可能走火入魔,情緒失控,變得瘋瘋癲癲。」
他把那盞綠湯遞到玉言面前,笑道:「我一見你就知道你是性情中人,這湯對你來說很是危險,是毒藥是藥引,端看你自己的心志了。要飲還是不飲,只由你自己決定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