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風波
9月12日夜，張發奎指揮著第2兵團突然全線後撤，放棄九江，向著牛頭山、金官橋、十里山、鑽林山區城門湖之線陣地轉進。淞浦師團前衛及波田支隊得勢不讓人，追著屁股打來。第4軍佔據陣地後，返身與追擊之敵戰成一團。
消息傳到武漢，最高當局震怒！
最高當局噌」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在屋裡急走兩步，立住身，餘怒未消地喊著：「失去九江，不啻給強敵一個立足點。南潯之戰，艱難十倍有。不對此目無軍法之將領，決不能再放在前線。」
一旁的何部長等最高當局的火氣消了一些，這才上前勸道：「委員長，張兵團放置四軍不用，也許是見大局難挽，怕被日軍纏住脫不開身。如今全軍安然撤至第二陣地，結局也還說得過去。不如給他個機會，讓他在金官橋一線阻滯敵人，挽回影響。」
最高當局對兩廣將領本無好感，對手下有私心之嫌的人更不能容忍。
「讓他回來，回來。我要讓他說個明白。」
出師不利，最高當局盛怒難乎，誰的話也聽不進去。9月13日，張發奎接到最高統帥部電令：「第2軍團的軍事即日起由黃浩然負責主持，張總司令發奎即行調回可也。」
接到電報，張發奎呆楞了足有幾分鐘。放棄兵權，他並不在意，這本就是他預想的結果，有黃浩然在南潯線，日本人別想好過！只是戰剛剛開始，就這麼不明不白地被削了兵權，他將何以對一國人、對部下交待？幾年來他一直是力主抗戰的，今日他的臉面往哪兒放？張發奎一腔怨怒，交接了指揮權，並把所屬部隊及後方軍務交代後，逕直回返武漢自請軍法裁斷。
張發奎棄守九江，實際上陳辭修才是最覺得沒有臉面的那個人！要知道第2軍團可是屬於第9戰區的部隊，張發奎居然拿著黃浩然的命令奉若聖旨！這簡直是對陳辭修的莫大侮辱！
為將帶兵的，最怕手下出現不聽調動的將領，陳辭修當然也不例外！要不是因為知道最高當局肯定不會放過張發奎，陳辭修肯定要趕到武漢去告上一狀！
可等到最後的結果下來，陳辭修完全傻眼了！張發奎雖然被最高當局撤了職，但第2軍團的指揮權居然沒有回到他陳辭修的手中！而是交給了黃浩然！
如果說以前黃浩然和第2軍團之間的關係還是不清不楚的話，那麼現在黃浩然調動起這支部隊可就成了名正言順！陳辭修實在是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
「喂，我是第9戰區的陳長官，給我接武漢！委座辦公室！不！還是接珞珈山官邸吧！」
在最後的一秒鐘，陳辭修還是改變了他的計劃。在黃浩然晉陞為陸軍二級上將之後，陳辭修有些搞不太清楚他和黃浩然到底誰在最高當局的心目中更重要了。將電話打到官邸，那麼還可以往私情上靠一靠，不算是正式和黃浩然開戰，如果將電話打到最高當局的辦公室，那折翼狀若是告不成，豈不是將黃浩然給得罪死了？據說黃浩然和現在的侍從室主任林蔚私交非常不錯，沒準會有什麼消息落到黃浩然的耳朵裡面。
「這裡是官邸！我是林蔚！」
電話那頭傳來的聲音讓陳辭修的心裡面「咯登」一下！他已經盡可能的在躲著林蔚了，沒想到還是撞在了槍口上！
「林室長啊，我是陳辭修，委座在官邸嗎？」
既然電話已經被接通，那麼接線員肯定已經說出了打電話到官邸的人是陳辭修，所以即便是此刻掛電話也沒有什麼用處，還不如硬著頭皮往上頂！說到底林蔚不過是個侍從室主任，想左右最高當局的態度還不大夠格！
「哦！陳長官啊!委座在書房，我這就給您去通報一聲！」
林蔚的態度很客氣，但這並不代表他是喜歡陳辭修的。本來若是沒有黃浩然的出現，那麼也許陳辭修在林蔚眼中的份量還會更重一些！可現在卻有了黃浩然，在林蔚看來，黃浩然才是最高當局選定的那個繼承人。陳辭修已經林蔚歸入了黃浩然的對手一類，所以他對陳辭修是格外的留意！
這麼晚的電話，自然不可能是來找最高當局閒聊的！那麼就剩下了兩種可能了，要麼南潯線的戰事出了大的變化，要麼就是關於九江的事情！
若是南潯線的戰事，那麼陳辭修應該第一時間達到最高當局的辦公室，可從剛才陳辭修問林蔚最高當局在不在官邸的這個細節來看，陳辭修此前應該沒有將電話打到辦公室！自從武漢會戰開始以來，最高當局幾乎過的是官邸、辦公室兩點一線的生活，如果陳辭修剛才往辦公室打了電話，那他根本不必有此一問！
看來是要找最高當局談九江的事情無疑了！想到這裡，林蔚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
可惜啊可惜！你陳辭修還是晚了一步！黃浩然早已經趕在你之間和最高當局達成了協議！這一回，陳辭修又得枉作小人了！
「委座，9戰區陳長官的電話！您接嗎？」
林蔚走到最高當局的書房門外舉起手輕輕的叩了叩門，在得到最高當局的允許之後才走了進去。乍聽到「陳長官』這樣的才稱呼,最高當局還以為林蔚說的是程潛。林蔚這樣稱呼陳辭修其實是故意的，他要一上來就給最高當局製造一些不愉快。
「陳長官？哦！你是說辭修吧？以後就直接說是陳辭修，不然我還真的有些分辨不出來」
熟悉的稱呼會給人以一種親切感，相反陌生的稱呼就會讓人產生戒備，看到最高當局最初在臉上閃爍的一絲疑惑，林蔚知道他的小花招成功了，他已經讓最高當局在潛意識裡將陳辭修的地位降低了一個檔次！
自古以來大臣都喜歡在皇帝面前的近侍身上下功夫，其實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有時候這些距離當權者最近的人貌似不經意說出的一句話，卻會產生微妙的影響。
「是！委座！我這就讓人把電話接進來！」
林蔚笑瞇瞇的彎腰退了出去，然後站在了書房門外。過了一會，陳辭修的電話被接近了最高當局的辦公室。
「辭修，你這麼晚打電話給我，為的是什麼事情啊？」
很常規的開場白，最高當局對待陳辭修的態度果然比平常要顯得冷淡一些。
「哦是嘛？好好！你講！你講！」
在此之後，是一段很長的寂靜，林蔚知道電話那頭的陳辭修現在一定是在施展渾身解數抹黑張發奎，甚至很有可能趁機向黃浩然發難！林蔚此刻倒是很希望陳辭修這樣做！因為黃浩然之前和最高當局通話的時候林蔚就在旁邊，他很清楚黃浩然拋出的籌碼對最高當局來說意味著什麼！陳辭修根本不可能動搖最高當局現在的渴望！
「好了！你不要再講了！張向華我不是已經處置了嗎？九江的事情和黃佑臣沒有關係！辭修，你要注意你的措辭！」
大約過了五六分鐘，最高當局再次開了口，而且說話的語氣有些不好。於是站在門口的林蔚臉上笑意更盛。他預料的完全沒錯，陳辭修真的是衝著黃浩然來的！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緊接著又是一分多鐘的沉默，然後書房裡面傳來了最高當局的怒吼：「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第2兵團必須交給黃浩然指揮！武漢衛戍司令部在江北有大動作！你們第9戰區必須顧全大局！就這樣吧！我希望你多花時間在軍事上！打仗，才是軍人的職責！」
「卡拉」一聲，這是話筒擱在電話機簧上特有的聲音，最高當局應該是結束了和陳辭修的通話。從最高當局最後說的幾句話不難推斷出，陳辭修這回告黃浩然黑狀的行動是徹底的失敗了！
林蔚在門口又站了三四分鐘，然後轉到隔壁的侍從室拿了一壺茶水才再次走進了最高當局的辦公室，他裝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但眼神卻始終在最高當局的臉上打轉。
「委座，要添點茶水嗎？時候可不早了，要是您還打算繼續辦公，我就去讓廚房準備些宵夜。」
林蔚這番貼心的話語再次成功的引起了最高當局的感歎，對比一下陳辭修在電話裡面的表現，最高當局忍不住對陳辭修感到有些失望。
林蔚的小花招還真的是很管用！
「黃佑臣和陳辭修這兩個人，都是陸軍上將，都是武漢會戰的重要指揮官，但是做人的境界卻差了不少。黃佑臣打電話的時候，你是在旁邊的。黃佑臣是真的想要消滅第6師團這支惡貫滿盈的部隊，為南京的幾十萬亡魂報仇！所以才會向第9戰區伸手的！可是陳辭修卻就是不理解！硬要說黃佑臣是煽動張發奎要篡他的權！林室長！你說說看，政府裡面有誰會像黃佑臣這樣專搶惡仗去打的?他的部隊每一仗都蒙受著巨大的損失，軍政部的補充卻只有那麼一點點！這樣的虧本買賣，恐怕也只有黃佑臣回去做了」
即便是最高當局，也會有想要傾訴情緒的時候，而這種時候則正是林蔚最好的舞台！
「也許，陳長官還在為黃佑臣比他先晉陞為二級上將的事情感到失落吧這也是人之常情嘛」
林蔚不動聲色的又在最高當局面前給陳辭修上了一輪眼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