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江灘前面
不得不承認波田重一中將這位日軍中的登陸戰專家很會選擇登陸場，東流鎮再往下游不遠處就有一個大回灣，江心又有一座很大的沙洲，這些天然屏障都極大的降低了江水的流速，使得東流附近的江面成為了長江航道上水流比較平緩的一段。
登陸作戰是一種由陸、海、空軍高度協同實施作戰，技術含量很高的作戰類型，具有戰況隨時都可能出現急劇變化、部隊分散難以指揮協同、後勤難以保障的特點，整個作戰過程受自然條件和突發事件的影響很大。其中最為關鍵的過程「強渡登陸」的風險更是極高！
滿載著日軍的小艇漸漸進入了距離江岸最後二十米的危險區域。由於波田支隊採用的登陸工具都是小木船和橡皮艇，基本上不會有吃水深度的困擾，如果岸邊的中**隊一直沒有向他們開槍射擊，小船甚至可以直接衝到江岸之上，這便可以免去波田支隊官兵的水中跋涉之苦。
千萬別認為這是波田支隊不能吃苦的表現，只有參加過登陸作戰的人才知道那段「水中漫步」是多麼危險的一件事情！可以說從全副武裝的日本兵跳入江水中的那一刻開始直到他們的雙腳踏上江灘為止，就等於變成浮動著的靶子，。頭頂的槍彈、身邊的江水、腳下的淤泥，這些東西隨時都可以要了他們的性命。
正是因為如此，在登陸作戰中「隱蔽突然,出敵不意」這八字方針才會顯得尤為重要。哪怕能讓江岸上的中國守軍推遲一秒鐘開槍，波田支隊的損失都會少上許多。
「最後階段！加快前進速度！」
沖在安部中隊最前頭的一艘橡皮艇上裝著十二名全副武裝的日軍官兵，這些日軍中領頭的軍官叫做黑田，是個中尉小隊長。船上的其他十一個人中有兩名軍曹和九名士兵，軍曹裝備的是戰刀和南部手槍，士兵中的七人都拿著三八式步槍，剩下兩名則掌管著一挺歪把子，這挺歪把子輕機槍和三具擲彈筒是他們的火力依靠。
黑田中尉發出口令之後，手拿這船槳的士兵開始發力，橡皮艇的前進速度一下子提高了好幾倍!在江水上顛簸了幾下之後，橡皮艇猛的一下停住了，然後開始左右傾斜。
這感覺顯然不是橡皮艇衝上江灘時應該有的！
「怎麼回事？快告訴我答案！」
游馬軍曹先是用力的踢了一腳蹲在他面前的船槳手，然後迅速坐了下來，隨著時間的推移橡皮艇的傾斜便的愈發嚴重，原本充滿了空氣緊繃繃的橡膠船體也開始變軟，游馬軍曹的腳下出現了嚴重的褶皺，這讓他很難保持平衡，眼前所有的一切都表明他們乘坐的橡皮艇正在漏氣！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明明很順利的旅程突然變的不愉快起來了！
「軍曹，我們現在距離江灘還有五六米的距離，橡皮艇正在漏氣，好像是船底碰到什麼東西上面」
意料之中的回答，但游馬軍曹想聽到的答案可不是這個！他需要知道橡皮艇漏氣的確切原因！要知道在他們的後面還有幾十艘船正在靠近！
「小林！你跳到水裡面去看一看！」
黑田中尉的命令結束了游馬軍曹的怨念，比起游馬軍曹，黑田中尉考慮的要更遠更仔細，當橡皮艇出現異常之後他馬上命令機槍手警戒前方的江灘。
不管最終查出橡皮艇漏氣的原因是什麼，都不及中國守軍在此時做出的反應重要。只要中**隊沒有發現登陸中的船隊，那麼即使損失一些船隻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登陸作戰，本來就是隨時都會出現意外的。
接到黑田中尉命令之後，名叫「小林」的士兵將手中的三八式步槍遞給了一旁的同伴，然後翻身下到了江水之中。8月夜間的江水還是很涼的，黑田中尉看到水中的「小林」打了個哆嗦。
「小林」花了幾秒鐘的時間適應江水的溫度和活動開手腳之後，深吸了一口氣潛入了水中，游馬軍曹看著水面上被「小林」弄出的水花，發出了一陣冷笑！
「哼！支那猴子！就知道玩水！」
游馬軍曹說的不算很小聲，黑田中尉一字不漏的都聽見了，對游馬軍曹言語中流露出來的輕蔑黑田中尉感到相當的反感！
皇軍內部總是不缺少像游馬軍曹這樣的蠢貨！在波田支隊的下級台灣士兵面前總是喜歡以純粹的日本人自居，經常隨意打罵台灣兵，如果總是維持著這樣惡劣的上下級關係，以台灣兵為主體的波田支隊還怎麼打仗！
作為日本軍隊中的「異類」，前身是台灣守備聯隊的波田支隊擁有很多出生與台灣的士兵。為了保持波田支隊的「精神純潔」陸軍省一直沿用從本土抽調軍官來波田支隊指揮台灣兵的原則，雖然這樣做可以牢牢的將波田支隊控制住，但也不可避免的在台灣兵和日本兵之間產生了一種對立的情緒！
游馬軍曹就是站在台灣兵對立面的日本軍官中的典型！這個白癡甚至明目張膽的將台灣兵分成了三等：第一等是父親是日本人的台灣兵，游馬軍曹將這樣的台灣兵戲稱為「野種」；第二等是母親是日本人的台灣兵，游馬軍曹口中的「雜種」；父母都是台灣人的台灣兵則被游馬軍曹直呼為「支那猴子」，排在最末。
剛才下船潛水的「小林」父母都是台灣人，所以被游馬軍曹劃入了第三等。
「游馬軍曹！請你收斂一些！小林他也是帝國的勇士！是在為天皇陛下效力！不應該被你輕視！」
黑田中尉對游馬軍曹說出的這番話讓橡皮艇中的下級士兵們臉上露出了感動的神采，他們早就非常痛恨游馬軍曹，但卻迫於游馬軍曹的『淫』威不敢發作。在波田支隊裡面有一支純粹由日本人組成的憲兵隊，經常抓捕被日本軍曹舉報「思想異動」的台灣兵，卻從來沒有審判和釋放過一個人。
「黑田君！你太心慈手軟了！不過是一群支那猴子！如果他們不聽話，用皮鞭教訓他們就是了！」
游馬軍曹表現的不以為然，他從來就沒有將手下的這些台灣兵看在眼裡，即便他們為日本攻佔了安慶，游馬軍曹還是認為台灣兵只是日本兵的炮灰！
「八嘎！」黑田中尉咬著牙罵出了一句日本髒話，然後拎著游馬軍曹的領口將游馬軍曹拖到了橡皮艇的最後面，壓低聲音說道：
「你這個白癡知道為什麼在攻打安慶的時候死了那麼多軍曹嗎？那些死的人都是和你一樣的白癡！！仔細瞧瞧這些支那兵看著你的眼神吧！他們每一個人都想要殺了你！這艘船上有十二個人，日本人卻只有你和我兩個！」
「你的意思是」游馬軍曹說話的時候睜大了眼睛，這說明他已經意識到危險了。
「閉嘴！」
說完之後黑田中尉將游馬軍曹推回到了橡皮艇的中央位置，剛好這時候「小林」也從水底下冒了出來。
「小林」左手扶著橡皮艇的邊沿，用右手用力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江水，然後告訴了黑田中尉橡皮艇漏氣的原因。
「是尖木樁！中尉！水底下有很多尖木樁，全是三個一捆尖頭向上，底下還綁了石頭，這是一種很原始的反登陸障礙！」
原來如此！黑田中尉摸了摸他的仁丹鬍子，然後對「小林」說道：「你幹的很出色！小林君！我再問你，水下面除了這種木樁就沒有別的什麼了嗎？」
「中尉，現在是夜間，水下面什麼都看不見，就那些木樁，還是我用雙手摸出來的不過我想應該不會有別的東西了，水下的木樁很密，幾乎將這一帶都塞滿了，根本就沒有地方再放別的」
「小林」一邊回答黑田中尉的問題一邊往橡皮艇裡面爬，此時的橡皮艇由於船體漏氣已經下沉的非常厲害。突然增加了一個人的重量，橡皮艇先是猛的一搖晃，然後四面都開始進水。
黑田中尉此時已經沒有別的選擇了，只能涉水走過最後的這段距離，從剛才「小林」需要潛水下去查看的舉動來看，橡皮艇附近的水還很深，從這裡到江岸的路程應該不是緩坡，而是一個在水平面以下的陡坡，甚至有可能是筆直的！
長江，作為中國人使用了幾千年的航道，有著太多的人為痕跡，自然的河床結構已經很難找到了，人工加固的堤防使得航道變成了一個沉底的梯形，江灘前面一兩米的地方都還是深水區。
「ど西！你！去把這個情況告訴後面的船隻，我們不能將小艇都葬送在這裡，這是援兵上岸增援我們的重要工具！」
等到被黑田中尉點中的台灣兵翻入了橡皮艇後方的江水中向著後面的船隻游去，黑田中尉他們乘坐的橡皮艇已經完全沒入了水中，這樣也好，省的下達游水上岸的命令了。
「喂！你！背上我的擲彈筒！」
學乖了的游馬軍曹這次沒有再稱呼「小林」為「支那猴子」，但是他依舊改不了在台灣兵面前作威作福的習慣，笨重的擲彈筒被游馬軍曹丟給了「小林」，他可不願意背著一塊鐵游水。
「哈伊！太君！」
「小林」接過了游馬軍曹的擲彈筒，但是他的目光卻閃爍了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