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掙扎
日機不分日夜地轟炸武漢,最高當局在武昌珞珈山的寓所會客室竟被炸塌了一角,為安全起見,最高當局白天住在了離寓所不遠的曲尺形防空洞裡。
熾白的汽燈下,最高當局望著石壁上的地圖,心事重重地緊鎖眉頭。與最高當局同一天乘另一列火車回到武昌的林蔚和劉斐,向最高當局匯報說第1戰區大部已撤過澮河,但日軍也逼近了澮河,幾乎是銜尾跟進;中***隊依然沒有擺脫險境。如果第1戰區不能確保平漢鐵路,第5戰區進退失據,前景不堪設想!
問題的嚴重性還在於,眼下蘭封會戰還處於焦灼當中,一旦久拖不決,那第1戰區很有可能會自身難保!日軍其志不小啊!現在幾支中央軍的精銳還被阻隔在豫東戰場與土肥原師團鏖戰,最高當局還能拿什麼去增援第5戰區呢……
難道,就只剩下那一步棋了嗎?
最高當局深深地歎了氣,望著地圖上的那條「幾字形」細線,兀自佇立了許久。
6月初,有「火爐」之稱的武漢已讓***汗淋漓,悶熱難耐。過了一會,站在地圖前面的最高當局已經出了一身大汗!他感到平日挺愛穿的桔綢大褂今天不那麼舒服了,現在最高當局全身上下都熱得厲害,就連光光的頭頂上也滲滿了細密的汗珠。
武漢是絕對不能再丟失了!自去年7月中日開戰以後,尚不到一年時間,中國的半壁河山便已淪入***人之手,最高當局不得已一退再退,如今最高當局能呆得住的中心都市,也就是這武漢一隅。如果武漢再失,那最高當局就只能退入四川的綿綿群山之中。他不甘心,更不服氣,想想去歲金陵城車如游龍,人如流水的盛世繁華,最高當局心中一陣抽緊,眼角竟湧上兩朵晶瑩的淚花。
想到這些往事,最高當局的情緒忽然變得低落起來。他現在甚至懷疑全面對日開戰是不是倉促了一點。不過這種情緒只是在最高當局的身上停留了很短的時間,很快最高當局就恢復了冷靜,蘭封會戰不是還在繼續嗎?最高當局相信黃浩然會給他帶來好消息的!
不過謹慎的最高當局可不希望他擔上任何可能丟失武漢的風險!最高當局覺得最好還是提前做好第二種準備!做出蘭封戰事糜爛,開封失守之後的應對!
最高當局按下桌上的電鈕,然後吩咐進來的侍衛官:「請林主任馬上到這裡來。」
過了一會,林蔚急急忙忙的跑進了屋子。最高當局站起身來鄭重地交待林蔚:
「你馬上跟1戰區程長官聯繫一下,問問他蘭封會戰什麼時候可以結束!***人已經離得很近了!時間緊迫!讓黃佑臣務必拿下土肥原!對了!還有!你順便看看程長官他們有什麼辦法能夠在蘭封失守之後守住鄭州。」
林蔚覺得他有些跟不上最好當局的跳躍思維!這邊剛剛提到一定要拿下蘭封會戰,那邊又開始考慮蘭封失守之後該如何守衛鄭州!這兩項要求簡直就像是從兩個人的嘴裡面說出來的!可偏偏林蔚剛才聽的很清楚,所有的話都是最高當局一個人說的!
「是!我這就去辦!」
林蔚決定還是做好他的本分,既然是最高當局的命令,執行就是了!
開封大相國寺。程潛今夜又是外出未歸。這兩天他很少呆在大相國寺,也許他根本就不想呆在這裡,黃浩然還沒有接手蘭封會戰之前,程潛就一直是這樣的狀態!長官部的參謀們都以為程潛這是在向最高當局表示不滿,他們哪裡能想的到,其實程潛不過是無事可做!
不管是之前的薛岳還是現在的黃浩然,都是程潛絕對信任的人選,這兩個人的用兵之道也都在程潛之上!讓他們毫無壓力的施展本領,就是如今程潛最該做的事情!
實際上程潛也的確是這樣做的!
第1戰區的精兵都投到了黃河岸邊,***人的眼睛也被吸引到了蘭封!隨著蘭封會戰逐漸進入高潮,第1戰區的其他戰場漸漸都冷卻了下來!看來***人已經沒有力量同時發動兩場大規模的作戰了!
中日雙方現在都是一個心思,那就是其他的計劃都要等到蘭封會展落幕之後再議!
這樣一來,程潛就得到了寶貴的休息時間!
由於找不到程潛,程潛的參謀長只能代替程潛與林蔚通話。讓林蔚沒想到的是,這位參謀長居然滿有主意!當林蔚問有他無拒敵西進,守住鄭州的良策時,他竟很大聲的說道:
「有啊!就看你們上頭有沒有膽量放『龍』了。」
程潛的參謀長玄玄乎乎的賣了個關子,卻讓林蔚聽的心頭一陣狂跳,他連忙追問道;「老兄,放什麼『龍』,你快說,別兜圈子啦。」
「當然是放『黃龍』!還能是什麼龍?***人一旦拿下開封,就一定會迂迴鄭州,然後前抵中牟、尉氏、太康一線。不管蘭封這一仗是勝是敗,第1戰區打完之後都沒有餘力和日軍再戰了!還好眼下正值伏汛,河水漲滿,只要能放出黃河水,就一定能擋住***人,順便還能把突出的一部分小鬼子衝進淮河。」
林蔚聽到程潛的參謀長這麼說頓時就傻了眼。又是放水!連最高當局提到這事都撓頭!誰敢去做這個主?但是為了給最高當局一個交待,林蔚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問道:「你這想法程長官都知道嗎?」
「程長官不知道我敢跟你說這些!?現在***人也瞄上了黃河,要是他們先動手,那餵魚的就不是小鬼子,而是我們啦!要是小鬼子再膽大一些,咱們在蘭封的那些精銳都得下水!」
林蔚見事關重大,他不敢再多說什麼,只能草草的在電話裡面表示他會將這個意見上承最高當局,然後便掛上了電話。
聽完了林蔚的匯報之後,最高當局的眼珠子瞪的就像要吃人!這幾天以來,不斷有請求掘堤放水的報告送到最高當局的案前!不過最高當局都沒有翻閱,而是將這些報告都壓在了桌上!在最高當局的眼裡,這些報告根本就是一塊塊熱得燙手的紅鐵塊,哪個他也不敢去動!
如果是一份待他簽字的作戰命令,最高當局可能會毫不猶豫地簽上他的名字。打仗嘛,可勝可敗,就連聖人也不敢保證一定打勝仗。可眼下卻是要掘堤放水,事情就不那麼簡單了!
黃河這條巨龍,一旦放出來,誰又能收得住呢?到了那個時候,活著的人饒不過你,死了的冤魂也不會放過你,歷史最終還將給你記上一筆黑帳。這個決心,難下啊!
最高當局這時甚至有些怨恨起手中的這些將領來。平日裡這些驕兵悍將一個個管都管不住,到處胡來,誰幹壞事前跟他請示過?可眼下居然全部都變的安份起來了!一副沒有命令就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架勢!還得最高當局下個正正規規的命令才敢去「放水」,這豈不是明擺著要讓最高當局來當這個千古罪人嗎?
最高當局越想越氣,他恨恨地罵道;「娘希匹,到了關鍵時刻都往回縮,一群沒有責任感的滑頭。」
望著桌上成沓的文件,最高當局心煩意亂,火氣大得嚇人。
想當初程潛督率第6軍,直攪得最高當局寢食難安,花了幾年時間才把程潛手下的兵將都消耗掉。現在的程潛像是沒了火氣,明知***人也有可能會打黃河的主意,放水淹了第1戰區的十幾萬精銳。可程潛就是一聲不吭!原來
你也知道這歷史罪人不好當!真是個地地道道的滑頭,大難臨頭先求自保,這遭人唾罵的角色就推給別人來演!
最高當局覺得相比之下,幫著他背了不少黑鍋的何敬之就顯得要可愛多了!
眼下,最高當局手中能打的牌都打了,能用的部隊基本上都用了。武漢會戰,撥拉來,撥拉去,還不是要靠徐州退下來的這50多個師、60萬人。可眼下這支部隊士氣低落不說,殘缺不全更令他心焦。有的一個師的番號,兵力不過千把人,還抵不上一個團。這樣的部隊不重新整訓,補充兵員,一上戰場就會垮掉,南京之戰教訓太深了。可休整、補充,需要時間。
時間,最高當局太需要時間了。武漢會戰佈防需要時間,軍隊整訓需要時間,中央機關向四川疏散需要時間,工廠、學校的遷移還需要時間,此刻,時間在最高當局眼裡成了比什麼都精貴的東西
這時的最高當局突然感到,他苦苦追求了這麼多年的大權也不都是誘人的甜果。
「放水」的事情,還是再考慮考慮吧!
最高當局掙扎了許久之後,還是沒有下定決心。最高當局衝著林蔚揮了揮手,示意林蔚先退下去。此時防空洞突然又響起了防空警報,***人的飛機又來了!
該死的小***,真是咄咄逼人!最高當局緩緩的閉上眼睛靠在了椅背上,然後對已經走到門口的林蔚說了一句:「告訴何敬之,讓他安排一些人明天出去視察一下,給民眾打打氣!我們的軍隊已經不如***人了!民心,不能再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