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我遠不如黃浩然
板西一良大佐的判斷沒有錯，宋希濂的第71軍的卻沒有裝備大口徑的火炮。實際上就連現在正在向第59聯隊開火的兩個75山炮連，也是黃浩然用從商丘的軍火列車上卸下來的山炮臨時招募炮兵組建的。
藏經樓中的程潛和薛岳見到黃浩然連招呼都不和軍委會打一下就敢動軍列上的物資，著實被嚇了一跳！
「佑臣，你這樣做未免也太大膽了吧？搶劫軍需，可是夠殺頭的罪過！」
程潛特意等到黃浩然身邊沒什麼人的時候才走到黃浩然的身邊小聲的說話。程潛這樣做雖然保護不了黃浩然，但卻能讓他自己覺得安心。
薛岳拖在程潛的身後兩米開外的距離，目光也停留在黃浩然的臉上。
「怎麼？我這麼做有什麼不妥嗎？」
黃浩然在回答程潛的話時還在繼續看電文和地圖，同時手裡面的紅藍鉛筆不斷在紙上寫寫畫畫，就好像真的不知道自己犯下了多大的罪過一樣！
「佑臣！我敬佩你打小***的魄力！所以才有此一勸！你還是塊給武漢去份電報吧！擅自改變戰役目標，搶劫軍械，這兩樣罪名中的隨便哪一樣你都扛不起！政府裡面早就有人對你眼紅不已！這時候千萬不要給人家機會！」
程潛說話的語氣有些激動，眼見著黃浩然一門心思撲在圍殲土肥原師團的軍務上，毫無私心，卻隨時有可能背後中暗箭而身敗名裂，程潛忍不住想起了他在政府裡面的坎坷的境遇！
他忽然覺得眼前的黃浩然和年輕時的自己很像!都是那麼的自信，那麼的孤傲！
可隨著時間的推移，程潛這位戰將已然老去，他的雄心已經被***的潮水沖的很淡很淡了，年輕時笑傲天下的豪情現在已經變成了迷夢！
現在，程潛這個老軍人內心的那份豪情被黃浩然重新點燃！他不忍心看到一個擁有著赤子之心的青年名將在他的第1戰區墜落！那樣的話，程潛會後悔一輩子的！
程潛現在說的都是真心話！肺腑之言！
「頌公！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可惜，我眼下還有更要緊的是要辦！天大的事情，等消滅了土肥原師團之後再說！戲文裡面不是也說過嗎？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幾個字就像雷電一樣劃過了薛岳的心頭！就在一天之前，他薛岳又何嘗沒有同樣的機會？土肥原師團雖然趁著桂永清逃跑的機會佔據了蘭封城，可畢竟還是疲兵。如果當時薛岳敢於將像現在的黃浩然這樣將所有的預備隊都押上去孤注一擲！未必不能立即切斷土肥原師團的補給線，從而徹底壓制住土肥原師團！
可薛岳他卻在最高當局怒氣沖沖的電報面前迷失了！他忘記了蘭封會戰的最終目的，眼睛裡面只剩下保住自己的職位這一件事，指揮著十幾萬大軍不顧一切的試圖打通隴海線！
最後的結果是隴海線沒有打通，土肥原沒有困住，蘭封會戰的總指揮換了人！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道理薛岳自己也知道，但是要想說出去，卻要有莫大的勇氣！
想起自己當時的慌張，再看看眼前黃浩然的不動如山，薛岳覺得自己又輸了！
這一次，他輸在了勇氣上！
「你居然拿戲文出來搪塞！讓我說你什麼才好呢！我只告訴你！軍法處找你麻煩的時候，你拿出這句話來是斷然不會有用的！佑臣！你聽我的吧！發封電報到武漢去說明一下，或者，找委座求求情，你是黃埔將領，委座不會不管你的」
薛岳陷入沉思的時候，程潛並沒有放棄他的努力，他將黃浩然的回答看成了年輕人的輕狂，程潛不希望黃浩然為了面子而丟了前途或者性命！
如今中國抗戰已經到了一個十分困難的時期，黃浩然這樣的名將，對於苦難中的中國來說實在太重要了!
「求情？有用嗎？就像頌公先前說的一樣，政府裡面對我黃浩然不滿的人不在少數。等商丘的軍政部人員將軍械的事情報到武漢，沒準我已經解決了土肥原師團！到時候委座見到了軍列上卸下來的物資發揮了作用，定然不會追究！即便是有人一定要夭折這件事情不放，我有戰功在手，大不了功過相抵就是了！」
說的這裡黃浩然有意停頓了一下，他要給程潛一段時間消化他說出來的話，因為接下來他還有更勁爆的語言要講出來！
程潛被黃浩然頂的有些下不來台，他實在沒有想到黃浩然居然會如此不買自己的帳！「功過相抵」恐怕是一廂情願吧！到時候武漢只需要來一句「功是功過是過」就能將黃浩然一下子打進十八層地獄！這個黃浩然，真是聰明過了頭！
程潛調整了一下情緒準備再次開口，結果卻被黃浩然搶在了前頭。
黃浩然是盯著程潛的眼睛說出下面這些話的！
「頌公，你覺得我現在自投羅網便能解脫嗎？如果頌公真的是這樣想的話，我只能告訴你，你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如果我是我的敵人，一定不會讓我輕易從這些罪名裡面擺脫出來！即便是最後不能定罪將我解決，也要將這場官司鬧的越大越好！因為這樣做有兩個好處！一是可以消弱我的聲望，二是可以讓我為此事分心！如果我最後真的因為這些小人而打輸了這一仗，到時候自然會有人送我一城！落井下石，這一手政府裡面的很多人都使的很好！所以我說我不在乎有人為我羅織罪名！我命由我不由人！只要我能消滅土肥原，也許這些狀紙都不會遞到委座的面前！」
黃浩然的這番話讓程潛內心狂震！他真的沒有想到，黃浩然的目光居然已經看到了這麼遠！相比之下，勸黃浩然向最高當局求情的程潛在眼光上到落了下成！
「居然是這樣麼」
程潛似乎是在自言自語，他身後的薛岳則是面無血色！
他又敗給了黃浩然！
「我命由我不由人！」
就憑這三個字，黃浩然就甩了薛岳至少十條街！
短暫的失神過後，薛岳走到黃浩然面前一抱拳，然後低聲問道：「佑臣兄！你既然已經明白一切還要這樣做，就不怕被人害了嗎？又或者你已經找到了替罪羊？」
薛岳的這幾句話讓程潛驚呆了！他真的沒有想到一向文雅的薛伯陵居然會說出這樣無禮的話來，這哪裡實在問黃浩然問題，根本就是在質疑黃浩然的人品！
黃浩然深深的看了薛岳一眼之後，緩緩轉過頭去，繼續在紙上勾畫著他的蘭封會戰。薛岳緊盯著黃浩然的嘴唇，眼神閃爍，顯然他很想聽到黃浩然的答案。
「還望佑臣兄不吝賜教！」
薛岳等了一會依然不見黃浩然有動靜，再次一抱拳，那架勢就像是在逼宮！
「夠了！伯陵！你的問題有些過分了！」
程潛見薛岳不斷的朝黃浩然緊逼，終於怒了！
薛岳轉過身朝著程潛敬了個軍禮，朗聲說道：「頌公！這是我最後的一個問題！還望頌公可以成全！」
聽了薛岳的回答，程潛頓時熱血上湧！他正要打算狠狠的教訓薛岳一番，卻看見黃浩然放下手中的地圖和紙筆站了起來，然後湊到薛岳的耳邊低聲說了幾句！
幾秒鐘之內，薛岳的臉色由白變青，腳下更是一個踉蹌，幾乎跌倒！
說時遲那時快，對面的黃浩然一把拉住了薛岳的胳膊，然後用另一隻手按住了薛岳的肩頭，將薛岳的身形穩住。
又過了幾秒鐘，薛岳衝著黃浩然也敬了個軍禮，然後轉身走到程潛面前低聲說道：「頌公，剛才多有得罪，我薛伯陵絕非孟浪之人，只是實在想看看黃佑臣到底是什麼樣的個人物！」
程潛顯然還在為薛岳剛才的無禮而生氣，他冷冷的反問道「
現在你明白了？」
薛岳點了點頭，然後說道：「我馬上就到27軍去，桂永清不在，27軍得有個人管!」
「哦？」這下子輪到程潛覺得意外了，薛岳居然主動要求去27軍？難道薛岳已經恢復了平常心決定幫助黃浩然打好這一仗了？黃浩然剛才到底在薛岳的耳邊說了些什麼？
感覺到薛岳的變化和誠意之後，程潛的態度也變的軟化了下來，他低聲問薛岳：「那這裡怎麼辦?你畢竟還是前敵總指揮」
薛岳轉過身衝著黃浩然點了點頭，然後又轉回來對程潛說道：「有佑臣兄在此，哪裡還用的著我薛岳，我這個著相之人，還是到槍林彈雨中去吧」
話說到一半，薛岳突然停下來用力的咬了咬嘴唇，程潛剛要開口詢問，就聽到薛岳湊上來小聲說道：
「頌公！我遠不如黃浩然！
說完這句之後，佑臣兄頭也不回的走出了藏經樓，從開封到蘭封前線還有很長的一段路程，如果連夜趕路的話，薛岳也要明天上午才能和27軍會合。
看著薛岳遠去的背影，程潛滿腦子裡面都是問號，最後他只能將詢問的目光投向了黃浩然，卻發現黃浩然也看著他微笑不語，那笑容真是玄之又玄！
「佑臣！你一定要老實告訴我，你剛才到底對薛伯陵說了什麼？」
「頌公，天機不可洩露也！不過我倒是可以告訴你，薛伯陵他這一去，土肥原就有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