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接手（下）
「難得、難得！」
黃浩然看著眼前這座被世人稱為「大相國寺之寶」的觀音木雕，驚歎於古人的技藝，忍不住發出了幾聲感慨。剛好給了旁邊的程潛借題發揮的機會。
「是啊的確是精妙絕倫！不過在我看來，這尊千手千眼觀音還算不上什麼，畢竟只是一件死物。如今國難當頭，佑臣你與薛伯陵這樣的名將才是真正的難得！第1戰區能夠同時得到你們兩員名將，實在是我程潛的榮幸！只是可惜，薛伯陵的位置即將不保若是兩位可以在開封通力合作的話，那土肥原師團可就有難了！」
黃浩然剛才說的「難得」明明指的是雕像，程潛卻趁機將話題拉到了薛岳的身上！看來大相國寺內急智的的人並不止薛岳一位，程潛的這番「急智」比起薛岳來也毫不遜色。
不過這樣也好，總算終於說到了正題，黃浩然也很想看看程潛在薛岳的問題上到底是什麼樣的態度。
程潛畢竟是薛岳的頂頭上司，對薛岳做些適當的偏袒黃浩然完全可以接受。可如果程潛想要讓黃浩然繼續做出更大的讓步，掛個虛銜讓薛岳繼續指揮蘭封會戰，那黃浩然是斷然不會接受的！
讓黃浩然幫著保薛岳可以，讓黃浩然留用薛岳也可以，但前提是薛岳不許服管教，安心的呆在副手的位置上。
想到這裡，黃浩然停下了腳步，他轉過身子面向著程潛說道：
「頌公，您的意思我怎麼會不明白？其實我也不希望薛伯陵因為一次失誤而被投閒置散，這樣的勇將棄之不用實在是一種損失。倒不如稍加訓誡，原職留用」
程潛聽出黃浩然的這番話都是發自真心，心中頓時大定！
傲氣是年輕的將領的通病！面對同樣年輕而且傲氣的薛岳，黃浩然會不會落井下石，趁機打壓一番？對於這點程潛的心中一直沒有什麼把握。
在感覺到黃浩然對薛岳沒有任何排斥甚至還有些欣賞之後，程潛心中的大石頭落了地，就連說話語調也變得輕鬆了不少！當下便笑著對黃浩然說道：
「沒想到我與佑臣竟是不謀而合！實不相瞞，我也打算去電請求委座讓薛伯陵留在開封，打完對土肥原的這一仗！我想薛伯陵定能幫助到佑臣你！」
黃浩然笑了笑，朗聲說道：
「頌公已經有了決斷，我原本是不應再多說些什麼的可眼下軍情似火，我奉委座之命來接管蘭封的戰事，肩上責任重大，不得不先小人後君子！頌公，您不會是想讓我留在開封當門神，裝裝樣子吧？」
黃浩然直接亮明瞭他的底線，如果程潛真的是存了這樣的心思，早些讓他破滅也好。
「佑臣你千萬不要誤會！我絕沒有要偏袒薛伯陵的心思，我的想法和佑臣你是一樣的，只是不希望薛伯陵替桂永清背黑鍋！給他個證明自己的機會！蘭封會戰的指揮權是一定要交到佑臣你的手裡的!這是軍委會的命令，我程潛哪裡敢不予執行？薛伯陵能用則用，若是佑臣實在不想用的話，我調他回鄭州就是了。
程潛見黃浩然面帶不悅，擔心事情會變糟，趕緊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和立場。黃浩然聽完之後沒有感到意外，程潛的意圖和他之前猜的差不多。
「頌公，我不是不肯給薛伯陵機會，只是擔心薛伯陵的脾氣」
黃浩然這樣說分明是願意給薛岳一次機會，程潛聞言大喜！立即拍著胸脯向黃浩然做保證。
「這事情好辦！薛伯陵那裡由我來說！佑臣你肯用薛伯陵已然是給了他天大的面子，薛伯陵不是蠢人，定會全力以赴！」
程潛的話剛說完，黃浩然立即追問道：「敢問頌公打算如何對薛伯陵開口？」
忽然聽到黃浩然的問題，程潛明顯愣了一下。之前程潛只顧著想該用什麼法子來說服黃浩然，至於對付薛岳的方法他還真的沒有想好。
好在程潛的反應很快，只過了一兩秒鐘的時間，他便已經想好了答案：
「我會向薛伯陵說明佑臣你為他所做的一切，然後教他安心聽命於佑臣你的指揮！我想只要是能讓薛伯陵繼續與第14師團作戰，他是不會計較什麼的」
黃浩然搖了搖頭，幽幽的說道：「若是頌公如此去做，即便薛伯陵留在開封怕是也沒有什麼用了我若是他，聽到只能當別人手下的算盤珠子，撥一下動一步，這前敵總指揮的虛名不要也罷！」
「哦？竟會如此？願聞高見！」
程潛皺了皺眉頭，說實話黃浩然的這番話讓他感到有些意外，不過在程潛看來，黃浩然並不是那種故弄玄虛之人，既然現在黃浩然開了口，定然是已經看到了一些他沒有看到的東西。
「其實說穿了也是很簡單的事情，我擔心頌公你讓薛伯陵將我架空當門神，他薛伯陵自然也會擔心在我留下他並非出自真心，得不到施展本領的機會！蘭封失守之後，軍委會和委座先後來電責問，薛伯陵又沒能在限定的時間裡面打通隴海線，此時薛伯陵的定然深受打擊，情緒極不穩定！若是在聽到頌公你說些要他在我的手下當小卒子的話，恐怕會拂袖而去」
聽完了黃浩然的這番分析，程潛才發現他剛才的想法居然是那樣的不妥，若是真的那樣做了，薛岳還真有可能心灰意冷的離去。
想到這裡，程潛不禁驚訝失聲：「這下又該如何是好？」
黃浩然低頭想了一會，然後對程潛說道：「我看還是這樣吧，待會見了薛伯陵，不妨與他明說，我會劃出一塊戰場，給他一個既定目標，然後放手讓他去做！有了適度的***，我想薛伯陵就不會覺得抗拒了！只是」
黃浩然說話的時候程潛在旁邊不住的點頭，在他看來，黃浩然能夠這樣使用薛岳那是再好不過的事情！眼看著「雙雄聯手」的戲碼即將在開封上演，程潛有些喜不自禁。
但黃浩然最後面說的那一句「只是」，卻又讓程潛繃緊了神經！他有些緊張的看著黃浩然，就像是生怕黃浩然反悔一樣！
「頌公莫急，我黃佑臣絕不會出爾反爾，答應了留用薛伯陵我就一定會留用，說了給薛伯陵***就一定會給！只不過，我想要先殺一下薛伯陵的傲氣！不為其他，主要是為了理順指揮系統，上下級區分不清，可是會影響到此次『蘭封會戰』的！」
「好！一切就都由佑臣你做主！我這趟只帶了耳朵和眼睛，沒有帶嘴巴！」
程潛長出了一口氣，趕緊答應了黃浩然的這個最後要求，黃浩然點了點頭，然後伸出手向前方做了個「請」的手勢，口中說道：「多謝頌公！一會還需要頌公您幫著唱唱紅臉，言語中可能會有冒犯，我先在這裡向頌公賠不是了！」
程潛大步邁出，笑著對黃浩然說道：
「佑臣太客氣了！我這張老臉，你儘管拿去用就是了！」
藏經樓位於整個寺院的後半部，這是一座兩層樓閣的建築，建築高大，垂脊挑角，脊上飾有琉璃獅子，角下吊掛風鈴，微風拂之，叮咚作響，令人心曠神怡。
藏經樓中景致豪華，雕樑畫棟，富麗堂皇。薛岳將作戰室設在這裡，也算是會享受的了。
只是現在再美妙的景致在薛岳的眼裡也會變得毫無色彩。黃浩然和程潛走進藏經樓的時候，最高當局給薛岳的最後期限已經過了，而薛岳卻還在沙盤邊大聲的呼喝著，完全投入在與土肥原師團的較量之中，忘記了其他的一切！
甚至連程潛和黃浩然走進來時，門口衛兵和軍官的通傳聲也沒能傳進薛岳的耳朵！
黃浩然和程潛對視了一眼，臉上都露出了同情了色彩。不過再程潛的面部表情中還夾雜著一些他對黃浩然的佩服。
薛岳的狀態果然和黃浩然剛才所推斷的一模一樣，這樣的薛岳，怕是什麼話也聽不進去了！
黃浩然清咳了兩聲，引起了作戰室中軍官們的注意，有眼尖的軍官看到是程潛和黃浩然，趕緊停下腳步朝著門口的方向立正站好，但也有人的反應比較猶豫，視線不停的在薛岳和黃浩然、程潛之間來回轉換，看樣子這些軍官是怕他們的動作影響到薛岳的情緒。
現在整個屋子裡面唯一不知道時限已到的***概只有薛岳了，這些軍官明知道黃浩然是來接管蘭封會戰指揮權的新長官，還能如此顧及薛岳的感受，說明在過去的這段日子裡面，薛岳在藏經樓干的並不壞。
一上來就要擊碎薛岳的最後希望，這手段還真的有些殘忍呢
黃浩然衝著樓內環視了一周，然後超前走了一步，大聲說道：「我是第1戰區副司令長官黃浩然！奉軍委會之命！前來接管第1戰區隴海線前敵指揮部！！哪個是薛伯陵！出來交接軍務！」
大相國寺的藏經閣在當初設計的時候也許就考慮到有可能會用來做講經堂用，黃浩然的講話居然在樓內形成了回聲，被放大了好些倍，黃浩然相信，在場的所有人都聽見了，包括薛岳！
程潛有些膛目結舌，他沒有想到黃浩然的開場白居然會這麼直接，這麼的暴力！完全不顧薛伯陵的感受！
要是不之前程潛和黃浩然已經達成了共識，程潛甚至會以為黃浩然是來找薛岳麻煩的！
黃浩然這一嗓子絕對夠突然！藏經樓中的軍官們臉上神態各異，快速的用眼神互相交流著，顯然也搞不清楚黃浩然此舉的用意。
站在沙盤邊的薛岳則停下了發佈命令的動作，慢慢的朝著門口轉過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