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搏殺
701團二營長魏長山想看眼城牆下面的鬼子兵到底聚了多少，結果他剛伸出半截腦袋就挨了從城牆下方射上來的子彈！
彈頭和鋼盔相接觸，發出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聲！魏營長趕緊把他的腦袋縮回到城牆的垛口後面，然後伸手摘下頭頂上的德制鋼盔拿在手裡面仔細查看。彈頭在鋼盔上留下的擦跡十分醒目，要不是這顆彈頭順著鋼盔表面的弧度滑到了一邊，二營長魏長山現在肯定已經殉了國！
「***蛋！要是沒這頂鐵帽子扣在腦袋上，我老魏今天可就要躺在這裡囉！」
逃過一劫的魏長山一邊小聲的抱怨著，一邊重新將鋼盔扣回到自己的頭頂上。不同的是這一次他戴鋼盔的動作要顯得鄭重了許多，再沒有第一次配戴鋼盔時的那種漫不經心。
這時三連長趙順拖著一支步槍從激戰中的城牆缺口處衝到了魏營長的身邊。短短幾十米的距離要是擱在平時，趙連長一口氣跑下來都不帶喘氣的，可此刻的趙連長卻是滿頭大汗，身子緊緊靠在城牆磚上大口的呼吸著空氣。
空中到處飛舞的子彈和炮彈碎片，正是讓趙連長如此疲憊的原因所在。
「營座，小鬼子又上來了兩個小隊，遠處還有黑呀呀的一大片！看架勢咱們今晚把磯谷師團給打急了！小鬼子這時要跟咱們玩命啊！」
趙連長喘完了粗氣，便開始向他的營長魏長山匯報最新的戰況，眼下台兒莊的守軍和莊外的鬼子都將城牆缺口處視作了戰鬥的焦點，701團已經先後往城牆缺口處填進了快一個營的官兵，還是沒能將日軍的攻擊勢頭壓下去，現在鬼子再次增兵，也就意味著701團還得繼續往北城牆缺口處這座絞肉機裡面填人。
「讓你們連的預備隊頂上去！多帶些盒子炮和大刀！混戰中這些玩意比步槍管用！」
池峰城的31師出身西北軍，官兵幾乎人人都配有大刀，仗打了兩天，31師官兵傷亡慘重，人減少了，大刀便變得多了起來，187師師長劉兆慕考慮到台兒莊保衛戰遲早會進入巷戰的階段，所以向31師師長池峰城借了一批大刀作為肉搏戰的裝備。
有黃浩然給孫連仲的第2集團軍送炮兵在先，187師的要求自然得到了31師的全力滿足，很快莊內的701團官兵就全部配上了西北軍的制式大刀。
在這場城牆缺口處的攻防戰中，701團官兵處於居高臨下防守的位置，手握著大刀的四川兵藉著地利，經常可以直接將日軍裝在步槍前端的刺刀砍斷，在部分官兵嘗到了甜頭之後，堵在城牆缺口處的701團官兵開始越來越多的使用起了西北軍的大刀！
「是！我馬上讓三排長帶著弟兄們上！營座咱們還是得想點辦法把這該死的城牆缺口給它堵上！」
趙連長提建議的時候，魏營長從地上摸了兩枚手榴彈拉掉拉弦之後湊夠城牆的垛口處丟了出去，反正城牆下面到處都是鬼子，連尋找目標的功夫都可以省了。
「堵起來？拿什麼去堵？咱們一沒沙袋二沒石料，我總不能去請山神移兩座山來吧？話說回來，我要是有那本事還不直接請山神把磯谷廉介的師團部給壓了？還用得著在這台兒莊和小鬼子死磕？」
魏營長這個的玩笑開得一點也不輕鬆，701團眼下的處境正和魏營長說的一樣尷尬。他們既沒有能力趕走城牆下面的小鬼子，又不能輕易放棄好不容易奪回來的城牆，實在是進退兩難的局面！如今701團只能硬著頭皮往城牆缺口處這個無底洞裡面添油，這場戰鬥正在快速的消耗著701團官兵的血肉。
聽完了魏營長的回答，趙連長只能打消了他原先的想法，不過他立即又想到了一個新的問題：
「眼下還有一件麻煩事營座！咱們營帶到城牆上的手榴彈可已經剩不多了！要是在這節骨眼上沒了手榴彈，恐怕咱們就是死再多的人也擋不住小鬼子從缺口處進莊」
佔據著城牆打防禦戰，手榴彈的威力可不容小覷！藉著城牆的高度，即使算是再瘦弱的官兵都能夠很輕易的將手榴彈丟出幾十米遠，701團也正是憑藉著投擲大量手榴彈形成的密集炸點，才阻止了日軍步兵源源不斷的加入城牆缺口處的肉搏戰！
由此可見如果手榴彈的供應出現了問題，那將是一個壞的不能再壞的局面！
「順子！你馬上帶一個排回莊子裡面扛手榴彈，不！你們連剩下的人都去！速去速回！」
魏營長當機立斷，命令三連剩下的官兵立刻從城牆上撤回莊內去充當運輸隊，為全營解決手榴彈供應的問題.
「是！營座！我馬上就帶著人直奔團裡面的彈藥庫!保證用最短的時扛回最多的手榴彈！」
在魏營長面前拍著胸脯做完保證之後，趙連長爬起來衝著他的連隊把守的那段城牆跑了過去，他一邊跑一邊大喊著：「二連的！能動彈的都跟老子走！三排的留下，支援城牆缺口處的弟兄！」
呆在城牆上的三連官兵聽到了他們連長的呼喚，站起身份成兩撥嘩啦啦的衝了出去，三排長帶著的一撥人的目標是城牆缺口處，剩下的官兵則追隨著趙順的腳步衝下了城牆……
「聯隊長閣下！甲種彈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就開炮嗎？」
當所有的迫擊炮和九二式步兵炮準備就緒之後，第63聯隊的炮兵指揮官大聲向福榮真平大佐請示命令，第63聯隊的三位大隊長站在福榮真平大佐的身後面面相覷，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ど西！立即開炮！對準城牆缺口處和兩邊的城牆！連續射擊！」
「哈伊！」
炮兵指揮官轉過身之後偷偷的吐了一口氣，對於「甲種彈」的使用，日軍內部有著嚴格的規定。1938年4月的***陸軍的戰鬥力還是相當強悍的，許多軍官都不願意使用「甲種彈」，他們認為這樣有損皇軍的威嚴！
當然更主要的原因，還是顧及到國際社會的***，毒氣彈在第一次世界大戰中被參戰各方大量使用，給西方國家留下了慘痛的教訓，所以西方列強對於使用的毒氣彈行為還是極為敏感的。
***不希望因為使用毒氣彈，而被西方國家找到干涉中日戰爭的借口，所以日軍軍部始終稱呼***製造的毒氣彈為「甲種彈」，就是企圖魚目混珠，瞞天過海。
「聯隊長閣下」
眼看毒氣彈就要落在自己大隊的步兵頭上，荒井少佐忍不住想要出言阻止福榮真平大佐命令炮兵向城牆缺口處實施炮擊，可當荒井少佐剛喊出福榮真平大佐的稱謂，站在他旁邊的另外兩位大隊長同時伸出手拉了荒井少佐一把。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聯隊長閣下這是在犯錯誤！我要阻止他！」
「荒井君，你最好還是不要出聲！磯谷師團長給福榮大佐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半個小時之後，如果我們不能殺入台兒莊，福榮大佐就得切腹！他是不會在乎你的士兵的」
再得到另外兩名大隊長的提醒之後，荒井少佐只能將他想說的話吞了回去，他偷偷地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錶，計算著福榮大佐剩下的時間。
「咻崩！」
甲種彈發射的時候動靜很小，就像是知道這種炮彈見不得光似地，***炮兵射擊時的表情也很嚴肅。
第一發甲種彈準確的落到了城牆缺口處，然後是第二顆、第三顆
一連串爆炸之後，褐色的煙幕悄悄的從搏殺中的中日雙方士兵的腳下升了起來，由於是黑夜，兩邊的官兵都沒有注意到這些飄動在他們身邊的幽靈。
幾分鐘之後，開始有人出現了中毒反應，第63聯隊使用的這批「甲種彈」是窒息性毒氣彈，沸點低，比重輕，能在短期內在空氣中擴散，主要傷害人的肺部，使人窒息而死。中毒的中日官兵感到喉嚨發燒，呼吸困難，有腦子轉的快的***兵已經明白了他們的處境，紛紛調轉身就往回跑。但是大多數沒跑多遠就搖晃著倒了下去。
城牆上的701團於文遠看到缺口處的官兵突然大量倒下之後，還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麼情況。川軍打了多年的內戰，從來沒有遇到過使用毒氣彈的對手。參加抗戰以來，由於川軍的火力較弱，和他們對戰的日軍也很少需要使用「甲種彈」，於團長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詭異的場面！他能想到的事情就是必須趕緊增兵將缺口處重新紮起來！
鬼子已經「退卻」了，這可是個好機會！
「快！快去缺口處增援！快上！」
不明就裡的於團長發出了錯誤的命令，城牆上的701團官兵開始大批湧向窒息性毒氣最濃郁的城牆缺口處，很快，第二批中毒的官兵開始相繼倒下！
看到衝進缺口處的弟兄不斷詭異的死去，還有中毒者在地上掙扎恐怖的摸樣，701團的四川兵們動搖了！城牆上出現了混亂！
「這是毒氣！大家快拿濕毛巾摀住鼻子和嘴巴！」
終於有從兄弟部隊援助到187師的軍官發出了警告，但為時已晚，701團在日軍的毒氣彈攻擊中至少損失了超過兩百名官兵，剩下的官兵也因為恐懼而使得戰鬥力急劇下降！
帶著防毒面具的日軍步兵像潮水般湧進了城牆缺口。最接近城牆缺口處的二營拚命的朝缺口處投擲手榴彈，但是很快手榴彈就被投光了，二營官兵只能冒著被毒氣熏到的危險組織機槍火力射擊。但是濕毛巾顯然無法抵擋鬼子的毒氣，隨著二營官兵一個接一個中毒刀下，城牆上的火力已無法壓制日軍了……
「弟兄們！和小鬼子拼了！」
隨著魏營長的一聲高喊，城牆上剩餘的二營官兵英勇的衝向了敵群，與帶著防毒面具的鬼子兵展開殊死搏鬥。大刀折了刺刀彎了，二營官兵就用槍托砸！槍托被打斷，二營官兵就抱住鬼子用牙咬！有的官兵抱者鬼子拉響了自己身上的手榴彈……
慘烈的廝殺過後，二營堵在缺口處的兩個連死傷殆盡！
701團團長於文遠被迫下令全團撤入莊內！
當第63聯隊的後續部隊帶著防毒面具殺上來時，斷後的的701團官兵只做出了微弱的抵抗，日軍的後續梯隊從缺口處瘋狂的衝上城牆!
魏營長帶著剩下的幾十名官兵朝著爬上城牆的日軍投去成排的手榴彈，二營現在已經成了全團的後衛部隊，為了讓701團有時間構築起第二道防線，魏營長和他的士兵們選擇了和日軍血戰到底！
爬上城牆的日軍也沒有任何的退路，殺氣騰騰的督戰隊在他們後面架著歪把子機槍！後退就是死路一條。於是爬上城牆的鬼子冒著彈雨和二營這最後幾十名官兵拚殺成一團。
滿是彈孔的城牆上，喊殺聲和嘶吼聲此起彼伏。到處都是鮮血、腦漿。十分鐘之後，二營全體陣亡！
福榮真平大佐在望遠鏡裡看清了台兒莊牆上頭發生的這一切，他氣得將手中的望遠鏡狠狠地砸到地上。
在磯谷廉介給的兩個小時即將用盡的時候，福榮真平大佐的第63步兵聯隊終於再次殺進了台兒莊！但是第63聯隊也付出了傷亡近七百人的慘重代價！
「攻擊！繼續攻擊前進！向台兒莊內的支那軍陣地的縱深穿插！炮兵推到第一線開炮！命令工兵對城牆缺口處進行爆破！一定要讓戰車部隊能夠開進去！」
福榮真平大佐的瘋狂還在繼續，這是因為磯谷廉介給福榮真平大佐的命令是熄滅中***隊的反擊攻勢，雖然北面城牆上的中***隊已經崩潰了，可東邊的中***隊還在對第10聯隊展開攻擊，福榮真平大佐必須抓住戰機，從中***隊的背後發起致命一擊，這樣既可以解第10聯隊之圍，也能夠保住他自己的小命！
「哈伊！聯隊長閣下！我們立即出擊！」
等不到福榮真平大佐切腹的那一幕，荒井少佐知道他很難為他的部下討回公道了！眼下華北方面軍要的是拿下台兒莊，福榮真平大佐能反敗為勝就是功臣！在軍部高級將領的眼中，一兩百名日軍官兵的性命又算得了什麼？
突入莊北的日軍對第31師和第187師701團正在後撤中的官兵展開了追擊，由於中***隊今晚的進攻是從莊北小廟發起的，所以重新佔領莊北小廟就成了第63聯隊恢復戰線的標誌。
已經被燒成了廢墟的小廟實際上已經失去戰略價值，但是現在小廟掌握在中***隊還是日軍手中居然被賦予了象徵意義，似乎奪取或丟失莊北小廟，就標誌著攻防雙方的成敗。
31師和日軍在莊北小廟一帶展開了激烈的交戰，日軍一上來就發起了集團衝鋒！
城北一破，東面進攻日軍第10聯隊的30師不得不停止了行動，池峰城深知現在如果不能及時轉攻為守，那麼台兒莊莊內的防線就很有可能全線崩潰！到時候他可付不了這個責！
「命令！181團和183團全線收縮！30師鞏固現有的陣地，準備迎接日軍的反撲！運河南岸的182團立即進入台兒莊，另外，給前敵指揮部的黃副座發最新戰報，請求前指允許位於台兒莊兩側的27師和***44旅側擊台兒莊外圍的日軍，不讓鬼子繼續向莊內增援！」
當31師發出的這封電報送到黃浩然面前的時候，城北小廟再一次落入了第63聯隊之手！
磯谷廉介得知第63聯隊已經恢復了遇襲前的陣地之後，立即命令剛剛開到台兒莊前線的兩個步兵大隊猛攻台兒莊西北角，企圖謀取西門，日軍組成敢死隊攻城，用重炮在城西北角轟開缺口處以後突入莊內，由於701團的兩個主力營前提執行夜襲計劃，造成西莊守軍兵力不足，面對日軍兩個步兵大隊的攻擊，701團留守的一個營展開了殊死抵抗，一直激戰到深夜戰況才稍有緩和，敵我雙方傷亡均超過了四百人。日軍突入西莊之後直接威脅到了莊內守軍與莊外的重要通道——城西門，加之31師官兵傷亡過大，池峰城的幾名部下產生了撤退的念頭。當晚，他們在電話中向池峰城報告戰況後說道：「日軍攻勢過猛，連日來官兵傷亡過半，已經無法再堅持下去，請師座下令放棄台兒莊。」
池峰城對台兒莊兩天的戰況十分清楚，31師傷亡頗重，日軍攻勢有增無減，莊內守軍已經難於支撐，經過今夜的大戰之後，莊內陣地更是已經接近支離破碎，即便是將運河南岸的182團全部投入莊內，又能不能挺過明天白天呢？
趁著夜色撤退還不至於遭到日軍的掩殺，如果31師等到明天白天崩潰之後再撤退，那南邊的運河恐怕要被***飛機炸成血河了！
想到這裡，池峰城拿起電話打給了黃浩然，想要撤出台兒莊，池峰城必須要請示黃浩然這位前敵總指揮。
電話接通之後，池峰城大聲的說道「報告副座，兩個小時之前，莊北日軍對我部實施了反攻，雖經奮力拚殺，仍未能守住夜襲時奪回的陣地！半個小時之前，西面的日軍又突入台兒莊！我部傷亡實在太大，請副座准許27師接替我31師作戰，讓我們撤到運河南岸，喘口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