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沒有孬種
「對面受傷的支那軍官聽著！如果不想死的話就馬上放下武器投降！皇軍會對你大大的優待！你只有三十秒鐘的時間考慮！時間一到你就會變成死人」
操著二把刀中國話的鬼子少尉舉著個鐵皮喇叭嚎了一通，那聲音大的連對面第31師183團的官兵都聽見了，隨著時間的推移，雷區裡面的硝煙已經全部散去，183團的官兵看到了四肢中彈的六連長。
「這漢子算是廢了，腿腳全都中了槍，就算是不死也得殘廢！當長官的是絕不會再養著他了……」
183團那些吃了日多年軍糧的老兵給六連長編織了一個結局，老兵的話可不是沒有根據隨便說說的，經歷過內戰風雲和抗戰洗禮的他們，見過的事情可不算少！
軍官下令拋棄傷兵，尤其是嚴重的重傷員，在中**隊裡面已經是公開的舉動。這種事情幾乎每天都在發生，除了不能，已經沒有了任何的顧忌。
其實當31師的老兵們看到今天被拋棄的傷員是一名軍官時，他們的心中底還曾經出出了一絲復仇的快意！在老兵們看來，這名身負重傷的上尉以前肯定沒少丟下過重傷員，現在他的報應來了！
「咱們怎麼不派人去救他？他不是長官嗎？難道第25集團軍的長官不值錢？」
稚嫩的問題來自31師的新兵，老兵們轉過頭看著他們身邊面孔稚嫩的新兵蛋子，不屑的說道：
「救他？怎麼救？鬼子的機槍小炮那麼厲害，沖的上去嗎？再說這樣的重傷員就是治好了也不能再扛槍打鬼子了！醫院裡面的藥是給大長官還有能夠返回戰場的精兵留著的！哪裡會用到一名尉官的身上！」
如此冷血的話語讓新兵蛋子們覺得出離的憤怒！當初拉他們投軍的保長和軍官可不是這麼說的！怎麼到了部隊就全部變了？
老兵很受不了新兵的懷疑目光，他們擺了擺頭，恨恨的接著說道：「你們瞪什麼眼？看來還不大相信吶？聽老哥哥的吧！別說是一個人丟在了後面，就是丟下了一個排一個連，長官說放棄就得放棄！『用兵如泥』這詞兒你們聽過沒有？你我這些當兵的，就是長官手裡面的泥沙！想撒在哪裡就撒在哪裡！台兒莊這片地方聚集著七八個師的番號呢！十幾萬的部隊，誰在乎誰？小老弟們！千萬別把自己太當回事！那軍官，就是我們的樣板！」
老兵的這番補充讓戰壕裡面的新兵們心中一片冰涼！這些十七八歲的小伙子都是懷揣著一團烈火來投軍打鬼子的，他們哪裡會想到軍隊當中居然會有這麼多黑暗的事情！
「前面那人是你們的什麼長官？」
有膽大的183團軍官已經靠到了小分隊士兵的邊上向他們打聽消息，忙著架設炮兵觀察設備的炮兵觀察員們他們不敢惹，這些軍官套話的對象是小分隊裡面的偵察兵。
川軍出身的偵查兵們到底是沒有受到過這樣的「尊重」，在183團軍官的軟磨硬泡之下，他們說出了劉玉田的身份。
第187師701團的偵察連連長？第187師的前身不是川軍嗎？雖然現在混進了黃浩然的第25集團軍，但187師僅僅是第25集團軍中的一個三流步兵師.算不上是黃司令的嫡系！
被拋棄的上尉軍官原來是川軍的舊部！所有的一切就顯得順理成章了起來!第25集團軍顯然不會讓他們的額精銳部隊回過頭去救受傷掉隊的川軍舊部，這分明就是在藉機清洗隊伍嘛！看來這名負傷的上尉八成是被第25集團軍劃進了「不是自己人」的隊伍！
由於多年的派系鬥爭，讓雜牌軍軍官的思維形成了一種慣性，他們已經跳不出那個陰暗的小圈子了！31師183團的軍官不自覺的將黃浩然手下的部隊劃分成了三六九等，然後又給第25集團軍扣上了借刀殺人、排除異己的帽子，他們也不問問黃浩然同不同意！
懷揣著各式各樣心思的183團官兵從陣地上的各個角落裡面紛紛探出頭來，他們想看看第25集團軍這支常勝之師的軍官，在今夜這樣的絕境面前會有什麼樣的表現。
羅老七和他手下的炮兵觀察員們就像什麼也沒有聽見一樣，他們在觀察器材後面緊張的忙碌著……
中彈之後便會造成失血，這是個再淺顯不過的道理。身中四彈的劉連長失血的速度很快，他的臉色已經蒼白的就像是一張紙，劉玉田覺得他堅持不了多久了！
馬家窯陣地上的日本人還在等著劉玉田的回話，小鬼子給的期限應該過去一半了吧？如果再被第五發子彈擊中，劉連長相信他就再也站不起來了!
「奶奶的！這是逼著老子當漢奸啊」
劉玉田伸出舌頭舔了舔乾裂的嘴唇，然後用他被鬼子步槍子彈打穿的右手倒提著毛瑟手槍，丟在了腳下。
「打不動囉！投降囉！」
劉連長的呼喊震驚了31師的官兵，也把馬家窯陣地上的小鬼子搞蒙了！
第25集團軍的軍官，就這麼輕易的投降了？
荒井少佐真擔心他的翻譯官是聽錯了!
「你的可以肯定？支那軍官說的是的確是投降？而不是拒絕？」
懂一點中國話的鬼子少尉在荒井少佐的目光逼視下顯得有些慌張，這讓荒井少佐更加懷疑他聽到的話。
「少佐閣下！我把追擊支那兵的山崎中尉給您帶來了！還好我趕上了，差點山崎中尉就帶著他的小隊進入了雷區！」
這時候永尾中尉突然跑了過來，在他的身後還帶著以對全副武裝的鬼子兵，這些鬼子兵便是從劉家湖開始，一直追在羅老七還有劉玉田屁股後面的追擊部隊，給他們帶路的日本狼青現在已經變成了碎肉，要不是永尾中尉即使趕到阻止了山崎中尉下達攻擊命令，恐怕山崎中尉的步兵小隊會有很多人變成雷區裡面的屍體。
「荒井少佐！我是第一大隊的山崎俊！向您致敬!少佐閣下應該已經消滅了支那人的炮兵觀察員吧？瀨谷將軍一定會嘉獎您的！」
山崎中尉說的這番話讓永尾中尉一陣青一陣紅，他已經從第三大隊的軍官口中得知了圍殲失敗的消息。永尾中尉實在不知道他該如何對山崎中尉說出被中國炮兵觀察員從雷區中安全脫身的結果！幸虧山崎中尉手下的三條軍犬也在中國炮兵觀察員的突圍中充當了很不光彩的角色，永尾中尉認為還是有可能讓山崎中尉選擇閉上嘴巴的。
「你太客氣了！山崎中尉！這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功勳！只可惜，我沒辦法救下你的三條好狗！他們和雷區裡面的支那兵撕咬在一起，引爆了地雷！為天皇盡了忠！」
荒井少佐的回答讓永尾中尉大吃一驚！永尾中尉完全沒有想到荒井少佐居然會十分坦然的接受了山崎中尉的誇獎，就像是第三大隊真的全殲了中國人的炮兵觀察員一樣！但是當永尾中尉再仔細想了想之後，他發現荒井少佐的這種做法十分的聰明！
讓中國炮兵觀察員逃走的事情第三大隊的日軍官兵他們自己是肯定不會說的，只要山崎中尉和他的部下不懷疑，假的也會變成真的！荒井少佐剛才著重提到了山崎中尉手下的三條日本狼青參加了此次殲滅中國炮兵觀察員的作戰，就等於是主動分了一部分功勞給山崎中尉和他的部下。如果什麼都沒做，甚至連中國炮兵觀察員的影子都沒有見到卻白得了軍功的山崎小隊還不懂的見好就收，那只能說山崎中尉這個傢伙是個十足的蠢貨！
山崎中尉是蠢貨嗎？顯然不是！在荒井少佐主動送上了一份軍功之後，山崎中尉的耳朵和眼睛立刻成為了擺設，他現在什麼也不想看，什麼也不想聽！
荒井少佐給了永尾中尉一個會意的微笑，然後將他的精力放回到了雷區中央的劉玉田身上。
「我現在要你確認這個支那人的態度！我需要清楚的聽到他說他決定投降了！」
荒井少佐一把抓住了少尉翻譯官的衣領，將他的臉貼到日軍少尉的面前，惡狠狠的下了命令，少尉翻譯官完全不敢反抗，只知道絕對的服從：「哈伊！少佐閣下！我馬上再喊一次！」
永尾中尉這時候才注意到了劉玉田的存在，他沒有想到在剛才那樣激烈的炮擊過後，雷區裡面居然還有人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他的腳下有地雷！這是我最後的獵物了！」
沒等永尾中尉拋出他的疑問，荒井少佐便主動提供了答案，他這樣做是不希望永尾中尉的問題引出其他的回答來，有山崎中尉這個外人在旁邊，很多話都不方便說。
分給三條日本狼青一些戰功並不是能堵住山崎中尉嘴巴的靈藥，如果讓山崎中尉發現了第三大隊犯下的錯誤，山崎中尉未必不會向聯隊部告發荒井少佐，那樣也許山崎中尉會得到更多的利益。
可聰明的山崎中尉還是聞到了不尋常的味道，現在這個傢伙開始關注起雷區裡面的劉玉田來了！
「哦！還是個支那軍官？聽說今夜指揮支那炮兵的炮兵觀察員是第25集團軍的人員！一名王牌軍的軍官，荒井少佐是準備活捉他嗎？」
荒井少佐現在覺得山崎中尉有些討厭了，他開始後悔剛才沒有讓人直接打死那名踩著地雷的中國上尉！
「我正是要準備這麼做呢！山崎中尉！不過聽說第25集團軍的支那人都很頑固，很少會有人投降！」
荒井少佐這是在給山崎中尉打預防針，他的言下之意是指雷區裡面的劉玉田八成不會投降，所以山崎中尉想也是白想！
「支那人！你已經決定投降了嗎？如果你決定了投降的話就大聲喊出來！！」
少尉翻譯官這次喊話的時候語速很慢，就像是生怕劉連長聽不清楚一樣。喊完了之後，少尉翻譯官便支起耳朵等著劉玉田的回答。
「他奶奶的！還等讓老子再說一遍！希望背後的弟兄們不要衝著我劉玉田打黑槍！要是死在自己人手裡，那可就沒臉去見閻王爺了！」
劉玉田在心裡面暗暗罵了幾句，然後仰起脖子，用盡他全身的力氣又吼了一遍：「打不動囉！投降囉！」
這回不但日軍翻譯官聽清了，183團陣地上的官兵也聽清了！劉連長要投降的舉動讓183團的軍官們怒不可遏，什麼狗屁王牌軍？還不是一樣有軟骨頭！
「他奶奶的!老子斃了他！」
183團一名姓王的營長忽的一聲從腰間抽出了手槍，站起身便要朝著劉玉田的背心開槍！好在羅老七的反應夠快，一把握住了王營長拿槍的手，還用大拇指壓住了王營長手槍的機頭！
「你想幹什麼！別以為你們是第25集團軍的人，我就不敢對付你們!當漢奸投靠日本人的傢伙必須殺掉！就是天王老子也不例外！」
王營長的語氣很硬，為了打好台兒莊這一仗，31師在戰鬥中陣亡了不少官兵，可以說是和日本人有著不共戴天之仇！
現在看到187師的軍官居然要投靠日本人，王營長自然不會答應！
「誰說劉連長要投靠日本人？我怎麼沒聽見？」
羅老七是從99師出來的老人，又怎麼會在乎第2集團軍的一個小營長，他的手就像鐵鉗一樣握著王營長握槍的手紋絲不動，口中的話說的是輕描淡寫！
「你們劉連長都自己說出來了！這麼多耳朵聽見！還會有假？」
王營長被羅連長的氣勢壓的有些膽怯，但是他覺得自己佔著道理，所以依然不肯讓步。
「大勇！你他娘的是最後一個跑出來的！劉連長有沒有和你說什麼話？」
羅老七始終盯著王營長的眼睛，不給她下令或者是動手的機會，他雖然不知道劉玉田最後和勇哥說了些什麼，但是他卻可以斷定，必然是和劉玉田現在的舉動有關係的。
「連長說他對不起羅連長你，還有死去和剩下來的弟兄們，都是因為他不聽你的話帶錯了路，才走到了這一步！連長還說了，他要給咱們斷後！」
勇哥衝進183團陣地的時候，羅老七已經在忙著組織炮兵觀察員進行觀瞄作業。勇哥一直沒有機會和羅連長說上話，但是他想要找羅連長說話的神情卻被羅老七看在眼裡。
勇哥是最後一個衝出雷區的士兵，如果劉玉田有話要說，一定會讓勇哥帶著，羅老七原本打算在呼叫來炮火給劉玉田報了仇之後再問勇哥劉玉田捎來了些什麼話，現在他卻不得不提前問起。
「聽見了沒有！我兄弟是要給我斷後呢！怎麼會投降日本人！？」
勇哥的話就像是給羅老七打了一針雞血一樣，他的脖子昂的高高的，小分隊的士兵也都對183團的官兵怒目而視！
「也也許你們劉連長改主意了！戰場上的事情誰說的準？我又不是瞎猜的，剛才你們也聽見了，你們劉連長說他決定投降了！」
王營長還是堅持他的看法，在他看來，劉玉田讓勇哥帶回來的那幾句話更像是告別辭，在騙走了部下之後，劉玉田的狐狸尾巴終於露了出來。
「大勇！劉連長就沒再做些逼得什麼了？」
羅老七這一嗓子讓勇哥猛醒了一下，勇哥也真是夠糊塗的，怎麼關鍵的事情就忘記了說出來了呢？
「羅連長，我們連長讓我把手榴彈都留給他，我就剩了一顆，後來在弟兄們的屍身上又找了一些，連長全都揣在了身上……」
說到最後幾個字的時候，勇哥的聲音有些哽咽。羅連長的喉頭一陣泛酸，他大聲的對王營長說道：「你他媽的見過有人揣著一口袋手榴彈去當漢奸啊！我今天把話擱在這裡！誰也不許開槍打我的兄弟！要是劉玉田投了日本人！我羅老七把我的腦袋留在這戰壕裡面！」
「還有我！」
「還有我的腦袋！」
小分隊的士兵紛紛向前走了一步，尤其是劉玉田手下的那些偵察兵，個個滿臉都是決然！
「這他媽的算什麼鳥事！羅連長！我姓王的就相信你這一回！要是你們那個姓劉的連長真投靠了日本人，我也不敢要你的腦袋，不過這官司，是一定要打的！」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王營長如果再堅持要擊斃劉玉田那只能引起一場火拚！現在劉玉田可還沒有向鬼子投降呢，若是第25集團軍的官兵受了損傷，那可不是鬧著玩的！要知道他的師座池峰城和司令孫連仲還在黃浩然的手下當差呢！沒有理由攻擊友軍，說大了可是破壞抗戰的罪過，王營長絕對承受不了！
也只能丟句狠話下來，靜觀其變了！
王營長對著他的部下們大聲喊道：「都放下武器！咱們相信第25集團軍的弟兄都是好樣的！進入戰壕，全面戒備！」
羅老七見王營長答應了他的要求，也就鬆開了握著王營長手槍的那隻手，他身後的小分隊官兵紛紛跑到戰壕前沿探出頭去觀察外面的事情發展，羅老七轉身離開的時候很小聲的對王營長說了一句：「謝了！兄弟！」
王營長也低聲回了一句：「你知道的，我也不想劉連長是叛徒……」
羅老七回頭沖王營長咧開嘴一樂，說道：「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裡面吧！咱們第25集團軍，沒有孬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