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夜色中的街道
「嘿！你們幾個！靠著街道的左邊前進，你們右邊！」
菊地右衛門又接到了新的任務，他成了一支尖兵部隊的頭目，城牆上的戰鬥已經進入到了尾聲，18旅團的部隊開始圖謀夜色中的南京市區，慶祝勝利的日軍官兵將他們佔據的這段明城牆變成了入城式的舞台，旅團長井書宣時少將站在城牆的高處頻頻揮手，一副志得意滿的模樣，這裡的喧鬧和明城牆內側一片死寂的南京市區顯得非常不協調，36聯隊聯隊長脅阪次郎大佐覺得不應該用他的聯隊主力去冒險。
脅阪次郎大佐的部隊現在已經成為了日本皇軍的「驕傲」，在成為第一支攻進南京的皇軍聯隊之後脅阪次郎大佐不希望他的36聯隊出現任何的無謂損傷，人一旦富貴了想法也會隨之發生改變，現在脅阪次郎聯隊長已經開始考慮如何降低戰報上的傷亡數字了，這可是關係到他的陞遷和前途啊，馬虎不得
井書宣時旅團長的想法和脅阪次郎大佐不謀而合，他要在華中方面軍的隨軍記者面前展現一支威武的18旅團，如果現在讓旅團主力立刻投入市區爭奪戰，一旦吃了敗仗那將是非常煞風景的事情，東京和軍部需要的是可以在新聞裡面鼓吹的不敗雄師，沒有人會對一支先勝後敗的部隊感興趣！保住18旅團的主力，然後讓記者多拍攝一些照片登上國內的報紙，這現在比什麼事情都重要！
可是第9師團師團長吉佳良輔中將卻不打算讓井書宣時稱心如意，井書宣時從第3師團和第16師團借兵的事情已經敗露，吉佳良輔師團長覺得井書宣時簡直是膽大包天，完全是無視他這個師團長！為了打壓井書宣時的氣焰還有搶走18旅團的風頭，吉佳良輔師團長在18旅團攻克明城牆之後立刻命令井書宣時的部隊向南京市區攻擊前進，攻佔光華門城樓和肅清城牆上殘餘南京衛戍軍的任務被轉交給了秋山義允的步兵第6旅團，井書宣時沒有膽量再違抗吉佳良輔師團長的命令，他只能硬著頭皮執行命令，不過面對他一無所知的南京市區井書宣時還是留了個心眼，18旅團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和尖兵，把這些小部隊放出去其實就是在用他們的生命來試探前面有沒有中國人的埋伏，只要主力部隊不受到嚴重的損失，等軍部的嘉獎一下來，吉佳良輔應該就管不著他井書宣時了！
菊地右衛門的部下死傷較多，在日軍長官眼裡這就是菊地右衛門英勇善戰的體現，於是，十二個剛剛加強給36聯隊的新兵被送到了菊地右衛門的面前，這些新兵是剛剛從日本國內乘船到中國來的，井書宣時不捨得讓18旅團的兵去執行危險的搜索任務，於是把這些新兵派來湊數。
加上原本就呆在菊地右衛門身邊的三個日本兵，這個尖兵小組一共有十六個人。
到處都是倒塌的房屋，燃燒的牆壁，中**隊撤退時丟棄的武器和物資還有許多雜物被亂七八糟的丟在街道中間，屍體，則是司空見慣的裝飾物，其中大多數屍體都是平民裝扮，中**人的屍體不多，這些中國人應該大多數是死於連日的大規模轟炸。
花機關鎗的事情菊地右衛門還沒有來得及報告上去，聯隊長的命令來的太快，菊地右衛門是直接在城牆上被安排了任務，他的部下給他撿來的那個彈夾現在被菊地右衛門插在了花機關鎗上面，這支衝鋒鎗成為了菊地右衛門的主要武器。
石頭，滿街都是碎石頭，這樣的道路真是讓人煩躁，菊地右衛門端著花機關鎗蹲在街角一輛燒成了鐵架子的汽車後面指揮他手下的士兵分散前進，街道兩邊房屋的每一扇窗戶後面都有可能會射出槍彈來，危險，始終在他們的身邊打轉。
「菊地軍曹！支那人應該都逃走了吧？這樣的街道，不像是還有人的樣子嘿！南京可真大！我的家鄉靜岡可沒有這麼多大房子，菊地軍曹您去過上海!我聽第3師團的老兵說那座城市比日本的東京還要漂亮！那是真的嗎？」
呱噪的新兵，被軍部洗了腦的蠢貨！為什麼總會有這樣的笨蛋成為自己的部下？菊地右衛門真想衝過去一槍托砸在那個不斷說話的新兵腦袋上，只有鮮血才會讓這些拿戰場當作遊樂場的白癡閉嘴！
「八嘎！你以為你現在是在郊遊嗎？聽聽周圍的那些槍聲！支那軍隊沒有撤退！他們就躲在這些牆壁的後面！他們的步槍已經瞄準了我們！不想死的話就認真起來！否則的話我就把你送到別的戰場上去，中山門那邊的傷亡率是百分之五十！那裡需要很多的死人！他們會歡迎你的！！」
菊地右衛門的呵斥讓好奇的新兵低下頭跑開了，直到現在為止菊地右衛門的小組都沒有遇到什麼危險，僅有的兩次戒備還是做了無用功，菊地右衛門用他通紅的眼睛看著火光裡的街道，中國人一定藏在什麼地方，城牆上的那個中國衝鋒鎗手給了菊地右衛門太大的陰影，這樣的軍隊是不可能毫無抵抗的放棄如此大一片街區的，菊地右衛門總覺得有眼睛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快快的！快快的前進！握緊你們的武器！睜大你們的眼睛！腳步要輕！」
等所有的士兵從他身邊通過之後，菊地右衛門朝著街道的遠端打了幾下信號，手電筒慘白的閃了幾下，這是在告訴後面的部隊平安無事.
「瘋子！被戰爭壓垮了神經的傢伙！」
小野端著三八式步槍發著牢騷，他本來是想要參加海軍的，高中畢業的小野十分羨慕海軍的黑白制服，征服了大海的海軍是對美麗的日本姑娘有著致命的吸引力，該死的軍部!該死的中國戰事，為了解決陸軍兵力不足的困境，小野莫名其妙的成為了日本陸軍的一員！
現在有遇到一位如此蠻橫無理的軍曹！對了，他一定是知道自己讀完了高中，故意這樣打壓自己！這是赤裸裸的嫉妒！
「小野君！小野君!快過來！！快過來」
在一根石柱後面，和小野一個新兵小隊出來的角田拚命的衝他招收，走在小野前面的幾個士兵都不見了蹤跡，應該是和神神秘秘的角田有關。
小野回頭看了一眼剛剛離開街角的菊地軍曹，這個瘋子應該沒有注意到他，於是小野迅速的跑到了石柱的後面，他抱緊步槍喘著粗氣問角田：「到底是什麼事情？其他的人呢？」
「小野君！」角田的眼睛笑得瞇成了一條縫，他小聲的對小野說道：「你自己看！那是什麼！」
小野順著角田的手指望去，一間殘破的屋子出現在他的視野當中，倒塌的石柱和漂亮的大理石地面都在訴說著這間屋子以前的富麗堂皇，在門檻的上方，小野看到了幾個中國漢字，憑藉著從中國抄襲改進的日文和中國字的共通性，小野認出了這幾個中國字的含義。
食品商店！
唾液立刻充斥了小野的口腔！日軍糟糕到了極點的伙食已經讓小野這樣的新兵忍無可忍了！一間食品店，也就意味著一屋子美味的食物！這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
「裡面還有東西嗎？角田！有食物嗎？」
小野激動的搖晃著角田，角田笑得非常憨厚，小野從這個笑容裡面讀到了答案，這間殘破的食品店裡面還有食物!
他立刻衝了進去！
屋子裡面三四個日本兵正在狼吞虎嚥！蛋糕！糖果！還有汽水！小野瘋狂的撲了上去，甜食！一屋子的甜食！這裡簡直就是天堂！
角田也衝了上去，雖然商店裡面的部分食物已經腐壞，但是能吃的東西還是有不少，聯隊裡面配發給他們的飯團早在前往南京的路上就已經吃完了，現在，他們早就已經餓急了！
沒過多久，菊地右衛門發現走在街道右側的士兵都不見了去向，驚出了一身冷汗的菊地右衛門叫來兩個之前和他一起登上明城牆的老部下排成三角隊形穿過街面到右側去查看到底發生了什麼。
在斷壁殘垣中貓著腰找了一段路之後，菊地右衛門聽到了街邊一間屋子裡面傳來了陣陣日語，他握緊花機關鎗悄悄的靠到了門邊，他的一名老部下從皮帶上取下了一枚手雷。
「好吃嗎？」「好吃！好吃！」
聽清楚了這樣的對白之後，菊地右衛門怒不可遏的衝進了屋子！正在往嘴巴裡面塞各種甜食的日本兵沒們有注意到菊地軍曹出現在了他們的背後，看著這些毫無戒備的新兵，菊地右衛門抬腳踹倒了離他最近的兩個新兵，巨大的力量把這兩個日本新兵直接踹到了櫃檯裡面，小野的反應最快，他迅速丟掉食物拿起了靠在櫃檯邊的步槍，當看清了來人是菊地軍曹之後，小野拉著角田躲到了其他幾名日軍的後面，屋子裡面偷吃的日軍一共有八個人，除了被菊地軍曹踹到櫃檯後面的兩個之外還有六個人，只要能夠靠後面一點，菊地軍曹的巴掌就不會落到他和角田的臉上。
「啪啪!啪啪！啪啪!」
菊地右衛門從左到右給站在最前面的三名日軍甩了六個耳光！小野和角田低著腦袋一直朝後面縮，他們成功的躲過了菊地右衛門的火頭！
「如果我是支那兵的話！你們已經全部死了！」
菊地右衛門的咆哮引來了街對面剩下來的幾名日軍，當他們跑進這座食品店的時候表情完全和剛進來時候的小野一模一樣！小野甚至看到他們的喉結在動，那是吞口水的動作！
「軍曹！我們只是想填飽肚子」
「啪啪！」
一名日軍的辯解為他多贏得了兩記耳光，菊地右衛門高聲吼道：「這是支那人的陷阱！這裡面都是毒藥！你們這些白癡！難道不知道嗎！馬上離開這裡！馬上！」
日軍士兵們只能依依不捨的離開了這座天堂，小野臨走的時候把幾瓶汽水和一些糖果還有麵包塞進了他的包裡面，為了盡可能多帶一些，他甚至把子彈也丟掉了一部分。
「小野君！你瘋了！！？」
角田趕緊擋在了小野的前面，小野笑著站起來將一把糖果塞到了角田的背包裡面，然後從後面推了角田一把，小野低聲說道：「角田君！戰爭已經結束了!支那人不是也放棄了上海嗎？南京也是這樣！他們放棄了！別學那個瘋子！我們很快就可以回日本了！」
角田和小野是同鄉，他連初中都沒有讀完就去工廠當了工人，後來，他又參加了日軍，對於小野這個讀過高中的人角田是非常佩服的，他對小野的話總是深信不疑！
「是嗎！那太好了！我要帶一些戰利品回去給春子！小野！你要幫我留意啊！」
「知道了！角田君！還是快動身吧！否則我們又要吃苦頭！」
小野和角田笑著跑出了食品商店，當他們跑出來之後，菊地右衛門將一個手雷丟到了屋子裡面，「轟」的一聲巨響，商店被炸的面目全非！菊地右衛門這樣做是給後面的部隊解決誘惑。
「他瘋了!完全瘋了！」小野用手按了按他鼓囊囊的口袋，裡面的糖果讓他非常有滿足感，陸軍裡面瘋子太多！這樣的環境實在不適合小野！打下南京之後，他的找個離開的理由
「繼續前進！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們突然消失！要是有下一次！我會把你們的骨灰送回日本！」
菊地右衛門惡狠狠的警告讓新兵們冷汗直流，這些新兵還不知道菊地右衛門這麼做是為了他們好，只有那三個老兵知道菊地右衛門其實是個很善良的軍曹。
菊地右衛門罵這些新兵是不想他們在戰場上死去，要是換了別的軍曹才不會管這麼多呢！在日軍中有很多軍官都認為只有大的傷亡才能換來大的戰功，士兵的死活在他們的眼裡一錢不值！
這些新兵現在肯定很恨菊地軍曹，可是以後，他們會想念菊地軍曹的
安靜的街道、廢墟、皮鞋踩在碎石子上的聲音，在火光的映照下，菊地右衛門的小組越走越遠，他們漸漸前進到了白下區的深處。
「營長，打嗎？再不開火這些小鬼子可就要過咱們的防區了，不能把這便宜讓給了後面的4營啊，全營上下可是忙活了好幾天，要是連放槍的機會也撈不著，我的思想啊想不通！！」
532團1營2連錢連長趴在他的營長張傑旁邊一個勁的抱怨著，剛才菊地右衛門和他的部下們就從錢連長的眼皮子底下走了過去，這送到了嘴邊的肉不讓下嘴，錢連長心裡面煎熬的很，99師在白下區忙活了好幾天，軍裡面的工兵團更是幾乎二十四個小時連軸轉，好不容易構築好了這地上地下的工事群，一槍沒放就被鬼子的飛機炸了不老少，現在終於盼到了鬼子的步兵，營長還不讓他打！看著一言不發的張傑，錢連長一個勁的抓耳撓腮。
「急什麼！你也知道咱們等了這麼多天！不差這最後一哆嗦！槍一響鬼子就知道咱們在這一帶有了埋伏，司令交代了必須要讓鬼子多投些兵力到咱們師的防區，有了這些『人質』鬼子的飛機大炮就使不上勁了！然後咱們再關上門慢慢宰他們!我們還要給鬼子增兵的機會！這就叫溫水煮青蛙、鈍刀子割肉！這可是司令的原話！你要是有意見問司令去！」
錢連長被張傑一頓話堵的不停的大喘氣，在99師裡面質疑黃浩然的命令？除非錢連長是瘋了！軍座在鬼子面前打了多少勝仗？連松井這老鬼子在軍座面前都是白給！自己？還是老老實實的執行命令吧！
遠遠吊在菊地右衛門後面的日軍足有一整個中隊，他們沿著菊地右衛門走過的道路前進著，菊地右衛門用手雷炸食品商店的動靜後面的日軍中隊也聽到了，這個意外事件讓他們立刻停下了腳步。
直到遠處的街角亮起了約定好的訊號，後面的日軍中隊才恢復了移動。
「這伙鬼子夠怕死啊！前面的斥候不發訊號他們就一動也不動，小鬼子真的是學精了！不過這也難怪，華中方面軍在司令手裡面可是折了好幾個將軍，松井肯定要報復！沒準街面上的這些鬼子就是奔著司令部去的！」
張傑藉著街道邊建築燃燒的火光觀察著下面的小鬼子，這伙日軍正處在1營的幾個暗交叉火力點的控制之下，要不是上面有命令得多放些鬼子進白下區，張傑真想現在就驗收一下部隊和工兵團這麼多天來的建設成果。
「他奶奶的!也不多派些兵力過來！照這麼一個中隊一個中隊的要過到什麼時候？對了!錢連長商店裡面的食品你沒動過手腳吧？我記得你說過要在裡面下毒來著」
錢連長自從張傑抬出黃浩然當靠山之後就沒有了動靜，他可不敢對自己的軍座放肆，現在忽然聽到張傑說起街面上那座食品商店的事情，錢連長頓時來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