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螻蟻
光華門外日軍卡車發生的巨大爆炸將宋希濂引到了明城牆上面，宋希濂在作戰的官兵當中費了很大功夫才找到99軍新成立的特務團團長何大如，他沒想到何大如的聽力在剛才的爆炸中受到了傷害，兩個人之間的交流遇到了麻煩。
在一通比手劃腳之後宋希濂終於想起了「筆談」的方法，在槍彈橫飛的城牆上面宋希濂和何大如來回傳遞著紙筆，幾分鐘之後，宋希濂終於弄明白了日軍剛才在城牆外面幹了些什麼。
小鬼子終於想出了一招毒計，日軍如果繼續用炸藥對明城牆實施爆破，宋希濂還真是沒法什麼好的應對辦法，剛才的那次攻擊其實日軍已經接近成功了，要不是何大如的奇怪預感和城牆上守軍的迫擊炮十分幸運的擊中了日軍的卡車，沒準現在宋希濂和何大如就只能站在一堆城牆磚的瓦礫裡面見面了，宋希濂現在甚至有些慶幸鬼子沒有繼續使用炸藥卡車突擊的打法，也許是日軍的炸藥不夠了吧……不管這麼樣這對光華門的守軍來說是一間好事情。
「命令部隊留意日軍的動作，盡量不要讓鬼子靠到城牆底下，多丟一些手榴彈下去，把躲在射擊死角裡面的鬼子逼出來！這些鬼東西，還是看到了他們在幹什麼我心裡面才踏實！」
何大如現在的狀態很顯然已經不再適合作為光華門守軍的指揮官，宋希濂直接接過了何大如的指揮權，鬼子的攻擊又有了抬頭的趨勢，宋希濂不能讓何大如繼續用「筆談」的方法去指揮城牆上的守軍。
這可是會耽誤事情的！
何大如能理解宋希濂的做法，他欣然讓出了他的指揮權，既然現在是無官一身輕，何大如終於可以去擺弄他最中意的重機槍了。
雖然何大如在第1軍一直是個文職軍官，在軍校步兵科的時候，何大如就對重機槍這種高射速的殺人武器著了迷，後來到了部隊，何大如始終在參謀軍官的位置上陞遷著，腰裡面別著的永遠是小手槍，不過他對馬克沁的鍾愛卻一直沒有改變過。
終於有了過癮的機會，何大如當然不會放過！他讓人搬了兩箱子彈過來，然後坐在射擊位置上開始檢查他的重機槍。
原來的機槍手直接被他降職當了副射手，副射手成了彈藥手，彈藥手降無可降，只能去擺弄手榴彈，何大如的重機槍小組在磨合了片刻之後開始了他們的戰鬥，鬼子自從嘗到了光華門守軍的兇猛火力之後一直把攻擊的隊列排得非常的鬆散，何大如的馬克沁幾乎撈不到什麼打連發的機會，用重機槍打短點射總是有些不得勁，何大如這次難道有請自上陣的機會，這小鬼子還真不給面子啊。
宋希濂針對鬼子的變化安排了新的打法，窩在城牆腳下的鬼子很快遭了秧，從他們頭頂的城牆上像冰雹一般落下了大量的手榴彈，直炸的這些日軍東躲西藏，不要說架設雲梯了，現在就是在城牆腳下站上一會都變成了非常困難的事情。
對豎起來的雲梯和城牆下面的日軍戰車宋希濂使用了燃燒瓶，被裝上了各種易燃液體的玻璃瓶瓶口被塞上了棉紗，點燃以後砸在鬼子的雲梯或者戰車上立刻便開始了燃燒，鐵質的鬼子戰車還好上一些，木製的雲梯最怕的就是火燒，眼看著工兵趕製出來的雲梯一架接一架的起火，井書宣時旅團長只能不停的催促炮兵進行炮火壓制，在明城牆附近的區域中日雙方同時投下了不少的爆炸物，硝煙徹底的籠罩了城門附近的一段城牆，火辣辣的空氣被人吸到肺裡面之後立刻造成了劇烈的咳嗽，宋希濂現在就是這種感覺，他的眼睛在流淚，他的喉嚨在燃燒，空氣中的火藥味實在是太濃了，濃的讓人無法忍受！
太田進一是日軍上海派遣軍第3師團工兵第3聯隊的一名列兵，他此刻正跟在他的小隊長後籐中尉屁股後面通過光華門外的護城河，兩輛豆戰車在後籐小隊的前方充當他們的擋箭牌，戰車開的速度很慢，城牆上中**隊的槍彈打在戰車的甲板上叮噹作響，太田進一這一路上始終貓著腰，他的手裡面端著一把裝上了刺刀的三八大蓋，許久沒有接觸到槍械的太田進一感覺有些不太習慣，18旅團旅團長井書宣時少將並不是因為缺乏兵力而讓他們這些工兵來充當步兵，在太田進一身上臃腫的冬季軍裝下面隱藏的是一個十公斤炸藥包。
使用卡車運送成噸的炸藥過河去爆破明城牆動靜實在太大，再加上城牆上的中**隊現在已經有了戒備更加不容易得手，於是工兵第3聯隊聯隊長中島三棲夫大佐決定改用分批運送炸藥過河的方式來實施爆破明城牆的計劃，井書宣時旅團長採納了中島三棲夫大佐的新建議，太田所在的這個小隊是運送炸藥的第二批部隊。
身上綁著炸藥被城牆上的南京衛戍軍槍彈擊中很可能會引發一場大爆炸，十公斤的站要足以讓一具血肉之軀炸的支離破碎，太田不希望自己的結局變成這樣，所以他的動作非常的謹慎，後籐小隊裡面的日本工兵們之間都保持著一定的安全距離，誰也不想和幾十個隨時會爆炸的「人彈」為伍，要不是必須借助戰車的掩護才能過河，後籐小隊的士兵們沒準能分散成了一張大網，南京衛戍軍密集的子彈將他們逼在了一起，只要離開戰車的裝甲，也許你很難活過下一秒鐘。
命運之神似乎也對後籐小隊十分的眷顧，雖然不時有日軍士兵中彈倒下，但是無一例外這些人身上的炸藥都沒有被引爆，跟在戰車的後面，太田進一終於踏上了護城河西岸的土地。
「迫擊炮！」
高聲呼叫的是人是小隊長後籐中尉，硝煙密佈的天空中，兩顆呼嘯而至的迫擊炮炮彈撕開煙幕落在了戰車後面的日軍工兵小隊中間，發生爆炸的地方離太田進一所站立的位置不太遠，當聽到第一聲爆炸之後太田進一馬上打了一個激靈，然後他抱著步槍滾到了前方豆戰車的後側裝甲板下面，豆戰車排氣管噴出來的油煙瞬間將太田進一的臉變成了木炭，黑黑的面龐上兩顆眼球的眼白部分非常的搶眼，如果太田進一現在有一面鏡子他看到自己的模樣一定會忍不住大笑起來。
過了護城河離明城牆就只有幾十米的距離，豆戰車低矮的身材已經不能繼續給後籐小隊的工兵們提供庇佑，現在只有撒開腿快跑，城牆下的死角才是唯一完全的地方，剛才在爆炸中臥倒的小隊長後籐中尉第一個從地上爬起來飛奔，他的小隊緊跟在他的後面。
太田進一沒有管他的三八式步槍，這最後幾十米的路程完全處於中**隊的槍林彈雨之中，太田進一不希望帶上任何的累贅，如果不是不可以的話，他連發給他的炸藥包都不想帶。
後籐小隊的全力衝刺給了何大如一個相對密集的目標，四五十個日本人從兩輛豆戰車的後面突然跳出來狂奔，何大如第一時間將他的馬克沁槍口調轉了過去，「噠噠噠噠……」金黃的子彈殼被退彈器不斷的拋落到地面上，重機槍的火力和射速在這個時刻得到了完美的詮釋！
「真他媽的過癮啊！」
何大如在忍不住大聲叫喊了起來，看著出現在馬克沁瞄具裡面的鬼子兵一個個抽風似的扭動著，何大如心裡面別提有多高興了。
太田進一跑了兩步趕緊趴在了地上，因為他看見在前方不遠的地方接連倒下了三名日本工兵，很明顯中國人的機槍手已經盯上了他們，繼續跑動只會吸引來更多的子彈，太田進一選擇了保存自己。
即使自己衝到城牆下面又怎麼樣？中國人彷彿有丟不完的手榴彈，雖然中**隊使用的這種木柄手榴彈不管是從外觀還是爆炸力上都完全不能和日軍裝備的手雷相提並論，但是架不住數量多啊！第一波帶著炸藥包衝到城牆下的工兵結局有多麼悲慘？太田進一不認為他的小隊會得到什麼特殊待遇。
後籐中尉現在應該已經嘗到了中國人的？前方傳來的密集爆炸聲證實了太田進一的推斷，他的同伴現在比他的處境更加危險，現在在光華門就沒有一塊安全的地方！
中國人已經打瘋了，日軍的指揮官們也打瘋了，像太田進一這樣的小人物不想建立什麼不世功勳，他只想要能夠活到戰後！
如果有離開中國戰場的機會，太田進一再也不想回來了！
「八嘎！你在這裡做什麼！起來！前進！」
一支穿著軍靴的大腳踹在了太田進一的屁股上，他回過頭看見了一位氣勢洶洶的日軍大尉，18旅團也派出了他們的工兵部隊，在井書宣時旅團長的眼裡，工兵在運送炸藥圖中的犧牲完全是可以接受的，不管怎麼樣，現在已經有四百多公斤炸藥送到了明城牆的地下，雖然攜帶這些炸藥的日本士兵大部分已經變成了屍體。
太田進一在踢了他一腳的日軍大尉眼中看到了一隻卑賤的螻蟻，那是他自己在長官心目中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