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鏖戰在第一線的官兵
「司令，松井發狠了，高樓門和唐家營一連遭到日軍數次大隊級別以上的攻擊，藍運東的預10師和宋希濂的36師承受了相當大的壓力，謝文東的獨立47旅也有一部投入了作戰，您看，是不是讓何大如的特務團上去支援一下？」
戰場上的情況瞬息萬變，往往一個小火花就能掀起一場大火，黃浩然為了給南京市民多爭取幾個小時的撤離時間而發動的這一場全面攻擊終於受到了日軍的逆襲！松井石根果然老謀深算，日本華中方面軍的這一擊頓時讓黃浩然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困境。
高樓門和唐家營是一定要救的，南京衛戍軍的佯攻也必須有結束的時候，可是投入到戰鬥的部隊又豈是片刻之間能夠撤的下來的？本來黃浩然是打算利用日軍初期陷入迷惑的時間大量的破壞日軍的通訊設施和後勤交通為南京衛戍軍的後撤贏得時間做準備，但是由於松井石根的反應太快，日軍在第一時間就將門戶和後院扎的死死的，所以黃浩然設想的戰果一項也沒能取得
這也就意味著如果現在南京衛戍軍主動退卻就一定會遭到日軍的追擊，擺在攻擊部隊後面脆弱的二線防禦部隊到底能不能擋住日軍追趕的腳步，黃浩然自己的心裡面也沒有底。
日軍把注意力集中在了高樓門和唐家營，既是壞事也是好事，說它是壞事主要是因為南京衛戍軍在這一帶的兵力比較弱，有可能會被日軍乘虛而入；說它是好事則是因為日軍如果在高樓門和唐家營押下了重注，這倒是給了南京衛戍軍各路出擊部隊一個後退的機會。
現在就看戰況如何發展下去了
「范參謀長。」黃浩然終於開了口：「現在的情況很複雜，一不小心很有可能會滿盤皆輸，現在不能向高樓門和唐家營增兵，我們得讓鬼子看到進入南京的希望，也許情況就會起一些變化出擊的部隊才會有後撤的機會，讓何大如的部隊去光華門待機，告訴宋希濂一定要和鬼子耗時間，只要他能把日軍都吸引到高樓門和唐家營，我就給他和36師請功！」
黃浩然的這道命令一下子把宋希濂的36師推上了滋滋作響的油鍋，原本宋希濂以為他的部隊只要頂到增援部隊上來就能有喘息的機會，現在看來36師還需要堅持一段時間。
在炮火硝煙的戰場上每堅持一個小時往往就意味著部隊要付出慘重的代價，36師面對著日軍越來越瘋狂的攻擊，部隊開始出現了大量的減員。
沒有炮兵支援，日軍的豆戰車都敢跑到距離36師陣地幾十米的地方來撒野，要不是宋希濂組織了幾波敢死隊抱著集束手榴彈衝上去掀翻了兩隻鐵王八，小鬼子能把戰車開到宋希濂的師部來！
用人命去爆破鬼子的戰車聽起來就帶著比較悲壯的色彩，實際上大部分的時間裡面宋希濂的兵就是撒開腳丫子快跑都追不上鬼子的豆戰車，這種全世界最垃圾的戰車在中**隊面前佔盡了便宜，宋希濂手下的不少老兵和班排長就犧牲在了豆戰車的機槍火力之下。
戰防炮！只要有一個連的戰防炮宋希濂就可以讓這些豆戰車都變成燃燒的棺材，可是36師現在手裡面連一門戰防炮的沒有，南京衛戍軍直屬的幾隻炮兵部隊已經都離開了南京。
36師只能繼續用人命去換鬼子的破銅爛鐵！想到這裡宋希濂的眼睛裡面就直往外冒火！
「接108旅旅部！喂！劉旅長嗎？我是宋希濂！鬼子的戰術很明顯，就是用大炮和戰車為步兵開道，你的多組織些敢死隊，無論如何也要把鬼子的戰車擋住！」
電話那頭的傳來的聲音十分嘈雜，日軍的大口徑炮彈不斷的落在108旅旅長劉英的旅部周圍，巨大的爆炸聲不斷通過電話聽筒傳到宋希濂的耳朵裡面，劉英幾乎是用吼叫的方式對著話筒說話：
「軍座！鬼子上來的太多了!戰車衝在最前面，我不能把手裡面的老兵和班排長都丟光吧？軍座！快點讓增援部隊上來吧！老兵打光了，新兵被鬼子一衝就的垮！我劉英不想做36師的罪人啊」
劉英說的是實話，36師現在早就不是那個從西安星夜奔赴上海參戰的「德械師」了，從上海到蘇州再到國防線和南京，宋希濂手下的兵換了接近七成，班排長更是幾乎換了一茬，現在的36師就靠著以前「德械師」的三四千老底子在支撐著，老兵一旦打光，36師恐怕比普通的預備師強不了多少。
宋希濂也想要援兵,可是黃浩然不給!仗打到現在,哪一支部隊不是在勉強支撐?36師到達南京以後先後多次得到黃浩然提供的優先整補,宋希濂欠黃浩然的人情，罷了！就在今天都還了吧！
「劉旅長，獨立47旅現在還不能全部投入作戰，99師的援兵快到光華門了，我希望108旅能夠堅持住！在新的部隊接替你們之前，108旅一步也不許退！你們的身後就是光華門，就是南京！我不要說你也知道嚴重性！劉旅長！拜託了！」
宋希濂咬著牙給劉英下了死命令，電話那頭的劉英沉默了片刻之後還是開了口：
「既然軍座都能捨得36師的家底，我老劉還有什麼好說的？拼光拉到，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軍座放心，108旅就粘在高樓門了，我保證打到最後一個人為止！」
劉英沒有說堅持到增援部隊到來或者是堅持到撤退命令下達，宋希濂知道他的老部下已經有了慷慨赴死的決心，看來108旅陣地上的情況比宋希濂想像的還要糟糕！
放下電話之後宋希濂從李欽若的補充旅裡面給劉英派去了兩個營，經過這麼多天的不斷抽血，本來就不滿員的36師補充旅已經只剩下了個空架子，在送走了最後兩營人馬之後，補充旅旅長李欽若索性帶著他的幾個參謀搬到了宋希濂的軍部來和宋希濂作伴，李欽若把他旅部裡面能參加戰鬥的人員和後勤官兵編成了兩個連，這是宋希濂手裡面最後的預備隊。
「二狗！你的驢日的！搞點手榴彈搞到現在！老子還以為你死在路上了！」
扯著嗓子叫喊的人是獨2團3營9連連長林根生，這個皖南山區走出來的小伙子已經跟著99師到過了不少戰場，溧水一戰之後由於獨立47旅基層的連排長幾乎傷亡殆盡，99軍參謀長范介從139師和99師裡面調撥了一批戰鬥骨幹給謝文東，林根生就是這個時候到了獨立47旅當的這個連長。
唐家營陣地的右翼已經完全交給了謝文東的獨立47旅，在頂過了鬼子的兩輪猛攻之後，獨立47旅的陣地上已經沒有了像樣的工事，今天之前日軍已經在這一帶連續炮擊好幾天，所有高出地面的建築都被鬼子炸成了碎石塊，謝文東的兵只能趴在堆滿了死屍和彈藥箱的戰壕裡面抵擋日軍的攻擊，五分鐘前日軍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炮擊，現在炮火已經開始伸延，獨立47旅的官兵開始一個個的從爛泥裡面冒了出來。
林根生以前在99師的時候是個班長，現在到了獨立47旅一下子連跳四級成了連長，按理說這小子應該很高興，可是林根生卻沒有開心的感覺。
99師在99軍裡面的地位是超然的，99軍所有的官兵都知道99師是黃浩然的基本部隊，林根生也很高興他能夠通過層層的篩選進入了99師，他喜歡被人羨慕的感覺。
范介的一直調令將林根生調到了獨立47旅，雖然沒有離開99軍而且還升了官，但是林根生總覺得他是被流放了，在他的眼裡獨立47旅上上下下都沒辦法和99師相提並論，別說是讓他當連長，就是給個營長林根生也不稀罕！
林根生的所在的3營營長和獨2團團長都知道林根生想回99師，對於林根生這樣來自99師的戰鬥骨幹獨立47旅自然是當作寶貝不願意放手，9連開上唐家營陣地之前3營長還找林根生談過心，可是3營長磨破了嘴皮子林根生還是一心想回99師，最後獨2團團長一氣之下對林根生說只要9連能夠在陣地上呆到天亮就滿足林根生的要求，結果林根生帶著9連在陣地上一扎就是三個小時，其他的連隊都請求過增援，只有9連什麼要求也沒有提過！
謝文東知道以後訓了獨2團團長一頓，當團長的怎麼可以和手下的連長說這樣的話呢？謝文東要求獨2團團長立刻收回之前的話，一開始獨2團團長還有些不願意，後來在3營長的提醒下獨2團團長才反應了過來，謝文東這是看上林根生了！所以才故意要獨2團團長收回說過的話，既然說過了的都不算了，那林根生也就別想離開獨立47旅了。
可憐的9連長林根生，他到現在還不知道他已經被謝文東算計了，現在林根生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幾百米外的日軍戰車上，小鬼子的這一手雖然老套了一些但是效果卻很好，9連倒在日軍戰車前面的官兵遠遠超過了和日軍步兵交戰中死傷人數的總和，在上一輪日軍的攻擊中林根生搭上了手下的三個班長才解決了一輛鬼子的豆戰車。
「一二三狗日的這是擺明了要欺負咱們啊！老子要是還在99師！一通戰防炮把你們都送上西天！二狗！你帶人領回來多少手榴彈？」
林根生數清楚了鬼子戰車的數量，現在他開始盤算自己的家底能準備出多少捆集束手榴彈，解決前面那輛豆戰車9連整整搭進去兩箱手榴彈，最後是2班長抱著集束手榴彈滾進了豆戰車的履帶底下才點著了小鬼子的鐵王八。
炸戰車，是一項很消耗手榴彈的活動。
「連長！只弄回來三箱手榴彈外加一箱重機槍彈，7連的王麻子先到了一步，把營部的手榴彈搬走了一多半，回來路上兩個兄弟中了彈，一個被鬼子的大炮炸斷了腿。我和王大富只能弄回來這麼多」
叫二狗的小兵把肩膀上的彈藥箱丟在戰壕裡面之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著粗氣，通過鬼子的封鎖線到營部領補給不是一件輕鬆的活，出去五個，回來兩個，二狗和王大富本來想全部抗手榴彈的，但是他們想到連裡面的馬克沁射手也快沒了子彈，防禦戰中重機槍只要一趴窩，就是神仙也擋不住像蝗蟲一樣的小鬼子，所以二狗和王大富最後選擇了帶著三箱手榴彈外加一箱重機槍彈回到9連的戰壕。
「三箱！？那頂個鳥用！沒瞧見那三隻王八蓋子嗎？都是能吃的大戶！再帶一個班去營部！把能爆炸的東西都給我弄回來！」
林根生急了，他現在能用來對付鬼子戰車的只有集束手榴彈，一旦斷了供應就只能敞開大門放鬼子進來，沒有手榴彈就沒有陣地！
「連長，我帶哪個班去？」二狗問道：
「1班長！1班長！3班長！聽到的給老子吱個聲！向我這裡靠攏！」林根生放下手裡面的望遠鏡來了一嗓子，鬼子的戰車已經越來越近，在戰車履帶捲起的煙塵裡面，大隊的鬼子步兵已經露了出來，日軍這一波攻擊投入的兵力至少有一個中隊！
「連長！俺班長被鬼子的炮彈彈片打中了，已經不行了！他去不了了」
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在林根生的左後方響起，林根生立刻問了一句：「誰中彈了？1班長還是3班長？」
「他倆在一個戰壕裡面，俺班長被擊中了腦袋，1班長直接被埋在了土裡面，到現在還沒刨出來，連長！我們怎麼辦啊？」
9連的班排長又少了兩個，如果說士兵的傷亡是在抽9連的血，那班排長的損失就是在剔9連的骨頭！林根生趕緊在1班和3班的士兵裡面提拔了兩個老兵當班長，然後他對二狗說：
「你自己看著辦吧！碰到活著的你就叫上走！要是二十分鐘之內不能帶著東西回來，你就讓團長帶著預備隊回來奪陣地吧！」
二狗站起來朝林根生敬了個禮，然後帶著王大富還有幾個兵消失在了交通壕的深處
「周圍還有活著的班排長嗎？能動彈的都到老子這裡來！有任務佈置！」
很快林根生見到了幾張還算熟悉的面孔，這些人裡面除了1排長還是原來的1排長，其餘的職務都換了腦袋。
「鬼子馬上就要上來了！這回他們有三輛戰車！如果等咱們收拾了鐵王八鬼子兵早就衝到戰壕裡面來了！你們幾個班排長一人帶一挺機槍找個炮彈坑趴進去，等鬼子的戰車過了專打後邊的步兵！只要鬼子的步兵上不來陣地就還在咱們手裡！不就是戰車嗎？一會我親自給你們露一手！」
林根生說話的聲音很放鬆，彷彿解決三輛日軍戰車就是不費吹灰之力的事情。其實他這是在給他的部下們打氣，這些班排長們有一多半在幾個小時之前還是士兵，他們需要林根生給他們一些信心和力量。
佈置完任務之後班排長們三三兩兩的散開了，林根生將手榴彈分給敢死隊員之後找了個角落一個人靠在戰壕裡面點著了一支香煙，吞雲吐霧之間鬼子戰車履帶壓在地面上的聲音已經清晰可見，林根生狠狠的吸了最後幾口，然後將煙屁股丟出了戰壕，他笑了笑開始自言自語：
「娘的！看來老子這次是回不去了」
三輛豆戰車排成了品字形衝到了9連的陣地前面三十米左右的距離停了下來，鬼子的戰車兵心裡面非常清楚他們的輕型戰車是多麼的脆弱，所以即使9連的陣地前面沒有反坦克壕溝三輛豆戰車也沒有衝上來的意思。
這段三十米的距離就是9連敢死隊員的煉獄！
第一批衝出戰壕的敢死隊員沒有一個人能夠跑過這三十米的距離便都倒了下去，有個性急的戰士在出擊的時候已經拉掉了集束手榴彈的導火索，於是在豆戰車的前面發生了一次巨大的爆炸。
可能是鬼子戰車兵受到了驚嚇，原本已經基本停車的豆戰車開始再次開動起來，它們在9連的陣地前面來來回回的遊蕩著，戰車炮塔上的小口徑火炮和車載機槍不停的噴吐著火舌，這是在給9連的敢死隊員增加得手的難度。
剛才的第一次出擊差不多損失了一箱手榴彈，林根生的拳頭在戰壕壁上用力的砸了一下，他需要宣洩他的情緒。
鬼子已經學精了，這些日本人不再打算直接用戰車去佔領南京衛戍軍的陣地，現在日軍對戰車的使用已經上了一個新檔次，豆戰車上的小炮基本上是屬於威懾性的射擊，它的作用更像是一個釘在南京衛戍軍陣地前面的活動火力點，只要哪裡的日軍遇到了機槍攔截，豆戰車就會飛快的跑過去當盾牌，並且用車載機槍和南京衛戍軍的機槍火力點對射，這樣不對等的交鋒中大多數都是日軍取得了勝利。
不能再讓這三輛豆戰車繼續遊蕩下去了，必須摧毀他們！林根生一揮手，第二波懷抱集束手榴彈的敢死隊員又衝了上去！
靠幾個班排長手裡面的機槍將一整個中隊的鬼子步兵壓制住是不現實的，在日軍戰車沒有得到跟進步兵掩護的這段時間裡面是下手的最佳時機！一旦錯過了，9連今天就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