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約翰.拉貝（一）
約翰.拉貝(johnh.d.rabe，1882年11月23日—1950年1月5日)出生於德國漢堡，他的父親是一名船長，拉貝16歲時，父親就因病離開了人世。初中才畢業的拉貝只能中斷學業到社會上謀生。1909年，拉貝來到他嚮往已久的中國，隨後他的未婚妻道拉也來到北京，兩個人在北京結為伉儷。拉貝進入了德國西門子工作，先後成為北京、天津分公司的經理。1931年11月，拉貝來到當時的首都南京開拓業務，出任南京分公司經理。
來到南京之後，拉貝與金陵大學農學院院長謝金聲簽訂了一份協議，由學校建一座集辦公與居住為一體的房屋出租給拉貝。這座房屋位於廣州路小粉橋1號，環境幽雅寧靜。來到南京以後拉貝的事業蒸蒸日上，周圍的居民對他友善熱情，拉貝在南京的工作和生活都極為愉快，他對中國的熱愛是發自內心的。
1937年，七.七事變的槍聲打破了拉貝寧靜的生活。從8月間開始日軍對南京展開了狂轟濫炸。當時正在北戴河休假的拉貝星夜兼程趕回南京，並在他的院子裡修築了一個防空洞提供給家裡的傭人和附近的居民使用。11月，上海淪陷，日軍直逼南京。金陵大學校董會的董事長杭立武約集了居住在南京的10多位外國人，商討仿照上海國際難民區的模式在南京設立難民區，希望在南京淪陷的最危險時刻，為難民提供避難的場所。
當時居住在南京的外國人有27名，其中15人參加了這個國際委員會。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於1937年11月12日成立。拉貝在11月19日參加了該委員會。22日下午，國際委員會開會討論成立一個南京平民中立區，會議上拉貝被推選為主席。他明白自己肩負的擔子有多重。這個德意志老頭最終義無反顧的踏上了保護南京平民的道路。
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在外國使領館和教會學校較為集中的南京市中西部建立了一個旨在保護和救濟戰爭難民的中立區，它的佔地面積約3.86平方公里，大概是南京市區面積的1/8。
拉貝組織工作人員將紅十字旗和他們能找到的所有西方國家的國旗全部掛上屋頂，他希望日本飛機能夠不要轟炸安全區內的建築，實際上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的這種行為也確實起到了一定的作用，於是進入安全區的難民開始越來越多，截至12月20日凌晨1：00，安全區內的難民人數超過了25萬。
拉貝和他的秘書韓湘琳打著手電筒在安全區裡面穿行著，25萬人呆在3.86平方公里的區域裡面，擁擠的程度可想而知，面對蜂擁而入的難民，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已經將安全區內所有公私房屋全部開放，交通部大廈、華僑招待所、金陵女子文理學院、最高法院、金陵大學的建築裡面到處的睡在地上的難民，昔日莘莘學子就讀的校園和政府機關變成了難民們的棲身之所。即使這樣也只是勉強讓難民有瓦遮頭。
食物和藥品，是拉貝現在最擔心的問題，南京安全區國際委員會沒有能力維持25萬難民的生活，南京政府的高級官員又已經差不多跑光了經過多方打聽拉貝才知道現在南京城裡面管事的機關叫做城防司令部，於是拉貝一趟趟的往唐生智的辦公室跑，希望唐生智這個南京城的最高長官一定會給難民提供幫助，這個善良的德國老人哪裡知道唐生智這個司令只不過是尊泥塑的菩薩根本就沒有實權，所以拉貝的努力到最後都做了無用功。
昨天深夜，拉貝抱著最後的一絲僥倖找到了唐生智的府邸希望能夠遊說唐生智給難民提供幫助，已經怕了拉貝的唐生智派了一個上校副官來替他打發這個有些固執的德國老頭，這位上校不但拒絕給難民提供援助，而且堅決不贊成設立安全區，他認為這樣一個安全區會瓦解南京部隊的士氣，並解釋說：「我們是因為自己的過錯才輸掉了這場戰爭，我們應當用自己的熱血來保衛祖國，不讓日本人佔領一寸土地。南京應當守衛到最後一個人。如果你們不建立安全區，那些現在搬進安全區裡面的人本來是可以幫助我們的士兵的。」拉貝聽了這番話，感到非常生氣，他反駁道：「留下的人之所以留下，是因為他們沒有錢帶著自己的家人和一點點財產逃走，他們是窮人中最窮的人，難道應由他們以生命來彌補軍方所犯的錯誤嗎！尊敬的上校先生，你為什麼不命令南京那些富有的市民，那些逃走的有錢的80萬市民留下來？為什麼總是要那些社會最貧窮階層的人來獻出他們的生命？」這位慷慨激昂的上校最後找個借口離開了會客廳，拉貝在那裡等了足足兩個小時，也沒有人過來繼續對話，最後拉貝只能帶著他的秘書韓湘琳離開了唐生智的大宅子。
「韓！為什麼你們的官員總是不把你們的老百姓當回事呢？我覺得這是不可理解的！一個國家不是由公民組成的嗎？政府難道不需要為人民做些什麼嗎？」
拉貝站在一堆難民中間有些無奈的問他的秘書韓湘琳，韓湘琳無言以對，他實在沒有辦法回答拉貝的這個問題，為什麼中國的政府不愛他們的人民，韓湘琳說不出口。
離拉貝和韓湘琳不遠的地方，一個飢腸轆轆的兒童在用樹枝刮著一隻缺了口的瓷碗，這孩子顯然是餓極了，他在尋找任何可以填飽肚子的東西，在月色下，那雙大眼睛是那麼的惹人憐愛，看的拉貝的心猛的一緊！
「韓！我的包裡面還有一些麵包，你拿給他」拉貝的語氣有些悲傷，韓湘琳想不出辦法去安慰這個德國老人，他從拉貝的包裡面摸索到了硬邦邦的麵包，然後走到那個大眼睛面前蹲下，將麵包遞了過去。
韓湘琳的動作嚇了大眼睛一跳，但是麵包散發出來的香味很快讓大眼睛忘記了害怕，他小心翼翼的將手伸了出來，然後將韓湘琳手裡面的麵包拿過去摟在懷裡，就像是摟著全世界最珍貴的東西。
「謝謝大叔！」
大眼睛衝著韓湘琳表示感謝，這孩子應該讀過幾天書，要不是小日本進了中國，或許大眼睛還在學堂上和先生玩耍吧？可現在大眼睛就像是個街頭的普通小乞丐，亂糟糟的頭髮和黑乎乎的臉蛋，他的衣衫雖然還沒有破，但是明顯已經很久沒有清洗過，幾個黑乎乎的腳指頭露在鞋子的外面
韓湘琳擦了擦眼鏡上的霧氣，然後告訴大眼睛拉貝才是麵包的主人，大眼睛朝著遠處的拉貝看了一眼，然後說了一句：「謝謝老毛子！」然後朝著拉貝鞠了一躬。
的確，在許多難民的眼里拉貝就是個奇怪的老毛子，一個有著菩薩心腸的外國人，由於德語rabe對難民而言很難念，結果「拉貝」被念成了「拉巴」，後來就乾脆念成了「喇叭」
中國的難民為什麼要一個外國老人來救助？我們的政府呢？我們的軍隊呢？韓湘琳有些悲憤莫明！
韓湘琳的激動嚇跑了大眼睛，也許這個孩子是擔心面前的人會要回給予他的食物，也許是別的原因，反正他不見了。
拉貝走到了韓湘琳的身邊，然後排著韓湘琳的肩頭說到：「把世界還給人，把人歸還自己。我們只要全力去做就可以了」
韓湘琳用力的點了點頭！
「轟！」一聲巨響，然後是沖天的火光和濃煙，緊接著又是一聲巨響，爆炸發生的地方離拉貝和韓湘琳現在的位置不遠，難道是日本人的飛機把炸彈丟到了安全區裡面？拉貝急得不行!他和韓湘琳拚命的朝起火的地方奔跑著，拉貝不希望難民陷入混亂！
安全區的每一條街道和每一個屋簷底下都倒臥著難民，一旦發生大規模的混亂一定會有人被踩死！一定要讓難民們平靜下來！
在安全區裡面製造爆炸的兇手，正是佐佐木和樸正雄的部下，按照徐興華的命令，「日奸」和「朝奸」們在安全區裡面安排了數十處炸點，現在是引爆第一批的時間。
昨天晚上較早的時候，一批特殊的難民進入了國際安全區，雖然拉貝和他的國際友人們要求不准攜帶武器和危險物品進入安全區，但是這些要求並沒有強有力的檢查手段相配合，對於執行任務的「日奸」和「朝奸」來說，騙過幾個外國大鼻子是再容易不過的事情了。
炸藥，槍械，刀具，需要的東西一樣也沒有被查出來，和可高科還有別動隊同時行動的還有徐興華手下的特工人員，這些中方人員的任務是宣傳和造謠，需要和難民打成一片的任務「日奸」和「朝奸」都無法勝任，他們只能幹些製造恐怖的勾當。
爆炸的現場有許多血淋淋的屍體，都是死在汪煥之手裡面的黑市商人，這些屍體都是在夜裡送進安全區的，不死人的爆炸肯定會引起難民和安全區國際委員會的懷疑，讓這些發國難財的人渣來充當驅散難民的道具，這也算是廢物利用了。
無法瞭解內幕的拉貝憤怒了！日本人真是越來越過分了！平日裡落在安全區裡面的零星炸彈還可以解釋成日本空軍的失誤，今天這樣大規模的轟炸又該怎麼解釋呢？難道整隊的日本轟炸機全部偏離了攻擊區域嗎？
佐佐木和樸正雄製造爆炸的時間和日本空軍出現在南京城上空的時間配合的天衣無縫，通常日本飛機在凌晨會每隔兩個小時轟炸一次，佐佐木的樸正雄的爆破時間安排的也是如此。
日本飛機飛過，爆炸聲響起，還會有人懷疑這不是日本人幹的嗎？況且日本人幹的缺德事又豈止是這一件？小鬼子的名聲早就臭了！正所謂黃泥巴掉到褲襠裡面，不是屎也是屎！
面對日本人的如此惡行，安全區裡面的難民罵聲一片！
這時候就是徐興華手底下的特工表演的時間了，一場場罪人淚下的戲碼在安全區各個角落上演著，正好拉貝的眼前也有一幕。
一個男人跌跌撞撞的衝到了燃燒的火堆面前，然後抓起地上的泥土一把把的朝火堆裡面撒去，一邊灑還一邊哭喊：「滅火！快滅火！我的老婆孩子啊！還在裡面啊！滅火啊！」那份淒涼讓圍觀的難民鼻子發酸。
這時從人堆裡面跑出了兩個男人拚命的拉住了拋灑泥土的男子，其中一個學生打扮的對旁邊的難民說道：「對不住了！對不住了！他讓日本人給嚇瘋了！說的都是胡話！」另一個年長些的則拚命搖晃著瘋男人，大聲的吼道：「弟妹和孩子們都死了！你別發瘋了！咱們現在在南京！不再上海了！」
圍觀的難民們這才知道他們看到的著幾個人居然是從上海跑到南京的，像這樣的上海人在安全區裡面還有一些，誰都以為南京是首都會完全一些，哪裡會想到南京居然也落了個和上海一樣的下場！
「不會的！不會的！我的老婆孩子在安全區！他們就在裡面！滅火！滅火！」
那發瘋的男子拚命的掙扎著，口中依然大聲的叫喊著，臉上的表情一會哭一會笑，在火光的映射下看起來詭異極了！
「小鬼子進了安全區！殺了好多人！你的老婆孩子的都死了！我老婆也死了！快點醒醒吧！」也許是氣極了，年長男子在說完這些話之後左右開弓給了男瘋子兩記耳光，將那瘋子打得一愣，然後掩面號哭起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拉貝身邊的韓湘琳聽完了面前這幾個男人的對話心頭狂震！日本人居然闖進了上海國際安全區殺人！面對這樣的野獸行徑，上海的各國領事們就不聞不問嗎？
如果上海是這樣，那南京會怎麼樣？這裡沒有林立的使館，沒有租界！沒有大量的洋行和外籍人士！如果日本人在上海都敢施暴，那南京！！
韓湘琳都有些不敢往下想了！
男瘋子哭泣了一陣，似乎清醒了一些，他問那個學生打扮的男人：「我們這是在哪裡？日本人沒有追來吧？」聽他的話語裡面流露出來的恐懼，日本人一定在上海安全區干了駭人聽聞的事情！
「三哥！我們在南京！日本人還沒有打進來！這裡有洋人！」
沒想到那瘋子聽完了這些突然跳了起來，然後又蹦又跳的吼叫著：「不能留在南京！不能留在南京！日本說過要殺光南京城裡面所有的人！他們連洋人也不怕！快走！快走！離開南京！一定要離開南京！」
「三哥！大哥已經在想辦法弄船票！我們明天就走！去武漢！對對！我們是去武漢！不留在南京！一定不留！」
學生的話明明是在勸他的三哥，可是這些話卻也敲在了圍觀的難民心上！
不能留在南京！不能留在南京！
日本人不是人！他們連洋人也不怕！
去武漢！去武漢！
留在南京為死光的！
每個人的腦海裡面都迴響著這些句子，有的人已經開始轉身！
「去下關！那裡有船！有錢的可以去武漢！沒錢的可以過江！」
不知道誰喊了這麼一嗓子，難民們開始了躁動！一個兩個三個越來越多！越來越多！大批的難民衝出了安全區，開始沿著中山路和中央路向下關跑去，在安全區的其他地方，也有大量的難民在出逃！
拉貝擔心這些人遭到軍方的攔截，於是騎上了一輛破舊的自行車帶著韓湘琳向下關飛馳！拉貝喜歡淳樸的中國人，但是對於中國的軍隊和官員，拉貝現在已經失去了這些人的信任。
「轟！轟！」拉貝騎車前進到山西路的時候，他的背後又傳來了連續的爆炸聲！日本人真的瘋了！現在每一聲爆炸都將趕走一批安全區裡面的難民，人們已經感覺到安全區變得不安全了！
爆炸和流言的效果很不錯，至少有近10萬名難民離開了國際安全區逃往下關，黃浩然讓憲兵團事先清理了主要幹道上的磚石和障礙物，他要讓難民逃離的速度盡可能快一些！對於堅守在安全區的剩下那15萬人，就得實施第二套方案了！
佐佐木和樸正雄的部下登場了，他們手裡面有大量難民中重要人員的名單，這些惡聲惡氣的傢伙每當發現目標必定不由分說的綁上就走，安全區頓時陷入了更大的混亂，死屍被丟進街邊的建築物和校園裡面，驚恐的難民有些躲進了屋子裡面，有些則加入了逃難的隊伍！
甚至有人叫喊道：「日本人來了！城破了！」
對於這些嚇破膽的人，憲兵團就派上了用場，帶著臂章的憲兵開始進入安全區維持秩序，碰到亂喊亂叫的清一色用槍托砸倒！黃浩然不允許這些膽小鬼擾亂了南京城裡面的人心。
連抓帶綁外加刺刀槍托驅趕，又有幾萬人被黃浩然趕上了路，汪煥之已經在下關碼頭嚴正以待，從黑市抄回來的糧食和物資被運到了浦口，所有渡過長江的難民都能得到補給。
一定要在天亮以前讓這十餘萬難民渡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