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走馬上任
授職儀式其實就是一場秀，但是黃浩然沒有想到這場秀的場面居然大到了這個地步。
禮堂、樂隊、鮮花、記者一樣都不少，黃浩然覺得自己更像是一個明星，在眾人面前搔首弄姿，他總覺得有些不太舒服。
站在黃浩然旁邊的唐生智倒是享受的很，這位仁兄也許是太久沒有暴露在鎂光燈下，此刻的唐生智似乎迎來了他人生裡面一個新的高峰，滿面紅光，頻頻和記者們揮手示意，再加上他那身筆挺的上將制服，還真有點「名將」的架勢。
最高當局鄭重的將委任狀交給了唐生智和黃浩然，唐生智是南京城防總司令，而黃浩然是南京城防副司令，緊隨其後拿到委任狀的是羅卓英、劉興，他們的職務居然也是副司令長官，再後面是周斕，他被任命為南京城防司令部參謀長。
一個司令、三個副司令，如此的配置也算是鄭重其事，在台下的記者們眼裡，這樣的安排也體現了南京政府空前的力度和守衛南京的決心，特別是黃浩然這個「常勝將軍」被火線提拔到副司令的位置上，最高當局這種不拘一格降人才的胸襟，讓記者們覺得看到了守住南京城的希望！
不過站在台上的黃浩然卻不這麼想。
四個人都可以開一桌麻將了，多謀不斷，正是兵家大忌，最高當局這樣的人事安排根本就不是為了加強南京保衛戰的指揮力量，而是老頭子把他那套平衡的把戲又一次搬了出來。
明明是唐生智掛帥，卻安排了黃浩然來主管軍事，明明是黃浩然主管作戰，卻又安插了個和黃浩然不對盤的羅卓英。至於劉興和周斕，這兩個人既共同扮演了唐、黃、羅三人的監軍角色，又互相起著牽制的作用，這五個南京保衛戰的指揮層聚在一起，比三國演義還熱鬧！
黃浩然算是服了最高當局了！老頭子對誰都不放心！所以才拿出了這麼一個五個人相互制肘的人事安排。
看著台下記者們激動的臉龐和滿屋子不停閃爍的鎂光燈，黃浩然突然感覺到了一絲眩暈
唐生智、黃浩然、羅卓英、劉興和周斕這五個人坐在一排沙發上面接受記者的詢問，這是軍政部何部長特意安排的環節，在授職儀式開始之前，總參謀部又召開了一次軍事會議，最高當局在會議上明確表示，決定對南京城「短期固守」，預期1至2個月。
固守南京的方針確定之後，總參謀部拋出了一系列的戰略、戰役措施。當然，這些預案都是圍繞著最高當局的「短期固守」思想設計的。
看來今天和黃浩然還有蔣百里用完午飯之後，最高當局做了很多的事情，總參謀部也出奇的表現出了極高的效率。
會議上作出的最主要安排有：
(一)成立首都衛戍司令長官部，並頒定首都衛戍部隊戰鬥序列如下：(1)軍事司令長官黃浩然部（99軍）。(2)第72軍孫元良部(第88師)。(3)第78軍宋希濂部(第36師)。(4)首都警備軍谷正倫，甲、桂永清教導總隊，乙、憲兵部隊。(5)其他特種部隊之一部。
(二)宣佈南京府遷都重慶，並將統帥部遷至武漢，作為日後抗戰的指揮中心。
(三)成立第七戰區，以第2預備軍司令長官劉湘改任戰區司令長官，以原第三戰區前敵總指揮陳誠任戰區副司令長官，長官部設於武漢。同時令劉湘指揮所部第2縱隊(第21軍團及第23軍團)東進，與第三戰區(司令長官部已由常州轉移至皖南休寧縣屯溪鎮)協同，支援南京方面的作戰。
(四)賦予第三戰區、第七戰區及首都衛戍軍當前任務：
「(1)第七戰區除固守現地外，其左翼須以有力部隊留置於安吉、孝豐山地，相機攻擊敵側背，遲滯其前進。
(2)第三戰區依前令開始轉進以後，須以有力部隊分別留置於龍潭以南、廣德以北各山地，遲滯敵之前進，掩護主力之行動，並破壞重要交通線。
(3)各戰區須與首都衛戍軍相策應，對敵作戰保持動作之自由。其損失過大之部隊，應酌令其撤退於寧國、蕪湖以西地區，積極整理補充、待命。
(4)首都衛戍軍除固守南京既設陣地外，應與第三戰區部隊密切協同，相互策應，擊破敵之圍攻軍。」
這只是個大概的方略，具體的防守計劃還要等首都衛戍司令長官部開始運轉之後才會被制定出來。
黃浩然在會議上仔細的看了這份預案，內容和他之前料想的沒有多大的差別，最讓他滿意的是預案第四部分的最後一條。
「首都衛戍軍除固守南京既設陣地外，應與第三戰區部隊密切協同，相互策應，擊破敵之圍攻軍。」
有了這一條，南京守軍的進退自由度就大了許多，黃浩然自己設想的作戰方案也就有了施展的空間。
日軍的威脅此刻還沒有變成現實，黃浩然現在卻要面對一次全新的戰爭。
和記者們的戰爭
台下的記者們對黃浩然的興趣明顯要比對唐生智的大得多，一開始的提問幾乎全部都是衝著黃浩然來的。
蔣百里在後面很擔心自己的小老弟會在記者面前放出什麼厥詞來，他一直不停的來回踱步。
提問的記者希望從黃浩然這個最年輕的將軍這裡尋找突破口，所以他們提的問題都十分的刁鑽，每個人都在盼望著黃浩然說出一些猛料來。
黃浩然的表現卻很快就讓這些記者們都絕望了，黃浩然在台上翻來覆去的說著一些官話套話，儼然就像個在官場上混了一輩子的老油條，愣是滴水不漏，言語之間還一個勁的抬唐生智，說什麼唐上將才是司令官，他不過是個幫手罷了，樂的唐生智直想對黃浩然挑大拇指。
在黃浩然這繞了半天沒有絲毫收穫的記者們開始轉移目標，羅卓英也是個滑不溜手的傢伙，自然也是什麼都套不出來，唐生智這個新任司令官又一次大大的出了風頭。
「唐將軍！我是大英帝國的記者，我想問的是，在淞滬貴國政府的幾十萬精銳部隊都沒能保住上海，現在貴國政府又打算用什麼來保住你們的首都呢？」
「南京為全國首都，理應固守！我輩軍人責無旁貸！既是屍山血海也決不動搖！」
黃浩然聽了唐生智和記者的問答，眉頭微皺了一下，他覺得這個英國記者的提問充滿了傲慢和無禮，還有一些挑釁的味道在裡面。
唐生智的回答更是空話連篇，沒有半點的說服力，黃浩然已經看見了這個英國記者的臉上浮起了陰謀得逞的笑容。
唐生智看來是被這個英國佬裝進套裡面了！
「唐將軍，據我所知，貴國政府在淞滬投入了超過70萬的軍隊，而且很多都是你們中央軍的精銳，結果上海還是丟了，唐將軍剛才說你覺得憑著必死的決心就可以守住南京城，這是在諷刺那些丟掉上海的軍隊沒有足夠的犧牲精神嗎？」
果然！唐生智的話被人捉住了把柄！
「記者先生，我的話不是這麼理解的，我是說我會用必死的決心來守衛南京，這和上海淪陷沒有什麼關係！」
唐生智也看出這個英國佬是來找茬的，所以言語中也沒有了好態度。
「唐將軍的意思是在貴國政府眼中，南京和上海是不一樣的兩座城市是嗎？也就是說貴國是為了南京才放棄了上海？」
「不！不是的！上海南京都一樣的重要！」
面對英國記者的咄咄逼人，唐生智已經有些招架不住了！
「既然一樣重要，那麼貴國政府打算如何守衛你們的首都呢？是一直死守下去，還是和上海一樣，守兩個月就放棄？還有，上海租界的問題貴國打算如何處理？是要文明世界和日本人去談嗎？」
黃浩然知道他要是再不開口的話，唐生智恐怕就要被人家帶到溝裡面了，為了不使首都衛戍司令長官部剛掛牌就處於尷尬的境地，黃浩然必須得挺身而出和這個明顯帶著敵意的英國記者過過招了。
「這位記者先生怎麼稱呼呢？」
見黃浩然突然插進來說話，這個英國記者很高興，他覺得憑著自己的口才完全可以再把黃浩然也繞進去吃的死死的，連著戲耍中國首都衛戍司令長官部的正副司令官會讓他得到很大的滿足感。
「布朗！黃將軍可以稱呼我為布朗先生！」
「布朗先生！如果你的妻子有了外遇，請問你打算怎樣處理你和你妻子之間的關係呢?」
「黃將軍！你太無禮了！你這是在侮辱我！，也就是在侮辱大英帝國！」
「no！no！no！我說的是假如！如果布朗先生沒有聽清楚的話我可以再說一遍！」
「你太無禮了！黃將軍，再說我和我老婆的事情和你有什麼關係？」
「沒有關係嗎？」
「當然！這是我的家事！」
黃浩然要的就是讓英國記者布朗說出這句話，現在，他黃浩然的反擊開始了！
「很好！布朗先生！那麼我國政府和上海的事情又和你有什麼關係呢？這也是我國的家事！」
「不！不！不！黃將軍！你不要偷換概念，上海有我們大英帝國的租界！所以我們大英帝國當然有權過問！」
「哦，是嗎！可是我覺得布朗先生剛才話裡面的意思是貴國政府更想和日本人談上海租界的問題，對嗎？」
「有什麼問題嗎？現在日本人是上海的實際佔有者！還有，你必須向我道歉！為了你的無禮行為！」
「我拒絕！按照布朗先生說的，我應該向你老婆的姦夫道歉，因為你現在在中國，那位姦夫才是你老婆的實際佔有者！」
「你！」
「現在最關心我國打算如何守衛南京的人，應該是日本軍部和日本間諜，布朗先生剛才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熱情，不覺得你熱心的有些過頭了嗎？我想問英國報社現在難道是用日元支付在您的工資嗎？或者說，您家裡的那位姦夫是日本人？」
所有的記者都爆發出了大笑，那個叫布朗的英國記者在人群中落荒而逃，黃浩然緩步走到記者中間，用抑揚頓挫的聲音說道：
「親愛的記者朋友們！尤其是遠道而來的國際社會的記者朋友們！感謝你們對發生在中國的這場侵略戰爭的關注！在這場戰爭中，我的國家暫時處以下風，我們的家園在燃燒！我們的民眾在流血！而這一切都是日本侵略者帶來的災難！日本人信奉的軍國主義就像是瘟疫！會給全世界帶來接連不斷的戰爭！請拿起你們的鋼筆！把中國人民受到的苦難告訴全世界！還有，就是中國人民永不屈服的精神！也要一併傳出去！我堅信！我的民族一定會取得最後的勝利！我們這些軍人將為了這個結局的早日實現而流乾我自己的每一滴血！」
雷鳴般的掌聲在大廳裡面迴響著，黃浩然一邊揮手一邊退到了台後。
「佑臣老弟，好口才啊！」蔣百里上來就是一個熊抱，他也被黃浩然的這番話說的有些熱血沸騰。
「好險啊！都說這些記者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此言果然不虛……」
黃浩然掏出手絹擦了擦自己頭上的汗，順便對蔣百里訴苦。
「得了吧！也不用這麼吹捧你自己吧？這些記者要是惡魔，那你是什麼？消滅惡魔的英雄？」
「我倒是不建議這個英雄的稱呼，只要百里兄願意這樣叫我……」
「你啊……！」
記者會結束以後，唐生智、黃浩然、羅卓英、劉興和周斕這五個南京衛戍司令長官部的核心人員終於有機會坐下來好好談談南京防禦戰的部署。
唐生智、羅卓英、劉興和周斕都帶了他們的參謀和副官到會，黃浩然的指揮班子還在丹陽通往南京的路上，他只好拖著蔣百里來給自己打下手。
蔣百里倒是沒想太多，帶著他的副官就陪著黃浩然一起到了會議室，可是參加會議的其他四位卻忍不住在心裡面多過上了幾遍
最高當局已經通知了他們四人黃浩然是這次南京守衛戰軍事部分的最高長官，現在看到蔣百里也紆尊降貴的來配合黃浩然，唐、羅、劉、週四人更加覺得黃浩然的背後有最高當局的影子在浮現。
會議一開始就陷入了僵局，在黃浩然這個「天使」沒有說話之前，唐、羅、劉、週四人誰也不願意先出這個頭。
他們在等黃浩然給這個會議定一個基調。
「諸位，這麼耗著也不是個事啊？軍情緊急！小弟就先獻醜了！」
黃浩然等了一會，知道他自己要是再不開腔這次作戰會議恐怕要開到明天天亮！他可不能這麼浪費時間，議事園餐廳裡面還有他要見的人呢！
「黃將軍您請！」唐、羅、劉、週四人一致表示同意。
黃浩然一邊往地圖旁邊走一邊心想：
「你們就繃著吧！現在不說以後就乾脆把嘴閉上！老子這次就搞一言堂了！」
會議室牆上的地圖雖然不如99軍在常熟地下指揮部裡面的那座沙盤看起來立體，但也算是一目瞭然，中日兩**隊的態勢已經被標了上去，吳福線附近犬牙交錯，黃浩然之前就有個疑惑，羅卓英這個15集團軍的司令官怎麼不在福山好好的呆著，卻跑到南京來了？
現在一看地圖，黃浩然才知道福山一線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羅卓英的部隊完全撤出了國防線，現在駐守福山和日軍交戰的是21集團軍，指揮官也換成了劉建緒。
羅卓英的15集團軍大部被調往了常熟，看來常熟的川軍和廣西軍隊都快要吃不住勁了，陳次長的心頭肉18軍沒有和15集團軍一起轉進，而是和99軍一樣轉道去了鎮江，不過18軍不會來南京，他們打算往西，去武漢休整。
沒有了18軍的15集團軍在陳次長的眼中也就沒有了什麼份量，於是羅卓英就被調到南京來替「土木系」攢一些在最高當局面前的印象分。
陳辭修一兵不出，就派了羅卓英這個光桿司令來參加南京守衛戰，居然還替羅卓英搶到了南京衛戍司令長官部副司令的位置，這個「小委員長」果然不容小視！
黃浩然拿著指揮竿在軍事地圖前面站定，屋子裡面所有人的眼光都齊刷刷的落到了黃浩然的身上。
黃浩然用指揮竿在吳福線和錫澄線上各畫了一個圈，然後面朝著會議桌邊的將軍們開始說話：
「各位！要想在南京守的持久，我們的眼光就要放的長遠一些！如果一味的龜縮在主城區死守，那麼日本人就是用炮彈堆也能把我們這幾個軍都給堆光了，淞滬戰場上吃的虧大家應該都瞭解吧？優勢的兵力變成了日本炮兵的靶子！咱們不能再吃這個虧！我們要守南京！卻不能戰於南京！」
黃浩然的一席話是發人深省的，在座的將軍們對淞滬的血戰是深有感觸，他們也怕幾個軍的不都都窩在南京城裡面一個勁的死守，沒有人真的願意和一座變成廢墟的城市共存亡！
可是，南京受到了外圍地理環境的限制，並沒有多大的迴旋餘地，更沒有什麼崇山峻嶺可以依賴，要是再放棄南京城主城區的作戰，那不就等於放日本人進城嗎？
疑惑和不解爬上了所有人的臉龐
這樣的反應沒有出乎黃浩然的預料，他在說話之前就想到了這樣的結果，在場的將軍們除了蔣百里若有所悟，其他的都眼巴巴的等著黃浩然給他們答案。
「我的打法就是……炮台！郊縣！巷戰！以及外圍的機動戰結合在一起，利用南京城的特殊地位，和日本人打一場運動中的防禦戰！」
「而第一步！就是要在國防線上作文章為我們爭取更多的準備時間！吳福線的戰況是和日軍陷入了膠著，也就是說就光憑著咱們在吳福線上的這破破爛爛的幾個軍就有的打！如果三戰區能夠再增援一些生力軍上去，幾天的時間還是可以換回來的……在南京附近有幾十萬的軍隊，只要多一點時間我們就能多恢復幾個師的建制，還有南京附近的防禦工事，也要加強！雖然國防部早就在周圍修築了一些工事，但是咱們的保密工作一向做的不好，這些工事的座標也許日本人比咱們知道的還要清楚！所以，我們要適當的加一些改動！還有就是參加守衛戰的各部，基本都是從淞滬退下來的部隊，也需要一些時間恢復元氣，就拿88師、87師還有36師來說，現在這三個師能有淞滬開戰之前三成的戰鬥力就不錯了！所以，現在第一要做的就是，為我們爭取時間！時間！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