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蕪城三少()
現在的黃老爺自然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報紙上面那些褒獎黃浩然的文章!
自己的兒子自己還不知道嗎?他哪有做下報紙上那些大事的膽子?
說到底還是家裡花在南京的大把銀元救了這個不成器的畜生,報紙上的那些,多半是收了錢的高官給黃浩然脫罪編織的借口而已!
不過在見到自己的這個寶貝兒子第一眼的時候,黃老爺還真有些發愣。
筆挺的黃呢軍裝,領子上兩槓三星的軍銜閃閃發亮,腰間挎著一隻德國造的毛瑟手槍,再加上珵亮的馬靴和光禿禿的腦門,黃老爺都有些不敢認面前的這個彪悍的青年軍官是自己的兒子了。
更要緊的是那一股子似有似無的殺氣,從黃浩然隨意的一個眼神裡面就溢出來,讓家裡面的下人都躲得遠遠的,似乎院子裡面站著的是一隻蟄伏的野獸。
黃老爺有些相信報紙上說的那些事情是真的了。
只有從血火裡面滾出來的人身上才會有這樣的殺氣,黃老爺在東洋遊學的時候在一些參加過日俄戰爭的老兵身上見過這樣的殺氣,那種顫慄感讓他到現在都還記憶猶新。
現在,居然在他這個不爭氣的「敗家子」身上也聞到了這樣的氣味。
危險者的氣味
黃老爺有些心煩意亂,示意黃浩然不必行禮,然後轉身到他心愛的書房去了。
黃浩然也長出了一口氣,他正不知道怎麼面對這個憑空裡面冒出來的「爹」呢!
他很牴觸封建社會的那套家長作風,要是黃老爺要他下跪,那可是辦不到的呢!
這老爺子一走,也就少了幾分尷尬……
黃浩然的「娘」是個典型溺愛孩子的母親,她快五十歲了就黃浩然這麼一個獨苗,自然是見了面就淚眼汪汪,她只要自己兒子完完整整的回來就好了,至於當不當英雄實在是很無所謂的事情!
黃浩然面對這樣的「爹娘」是徹底無語了,畢竟自己不是原來的黃浩然,對二老親近不起來,這個兒子也就當的渾身不自在。
更要命的是汪煥之告訴自己的未婚妻——孟施晴,這個丫頭只是冷冰冰的和黃浩然見了個禮,然後就回到她那座小院關起門來過日子。
半點也沒有黃浩然想像中舊社會女子對丈夫「三從四德」的做派。
黃浩然回家快十天了也沒能見上孟施晴幾面。
家裡面還有一位整天護著孟施晴,打擊黃浩然玩的的糊塗奶奶。
黃浩然覺得自己哪是什麼大少爺啊?簡直就是「孫子」,家裡面誰都敢給他甩臉子!
黃浩然又實在不好意思調戲家裡面的小丫頭玩,他畢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現代人,讓他擺出一副紈褲子弟的架勢還真有些為難他了。
家裡面既然呆不下去,黃浩然只好整天朝外面跑,在街上閒逛……
黃老爺忙著托人給自己的寶貝兒子安排出路,也沒時間理他,黃夫人更是只知道一個勁的給黃浩然塞錢。
黃浩然的心裡面實在是覺得有些愧對家裡面這幾位老人家
這一天「抗日英雄」黃浩然又領著他那一大幫子兄弟在蕪城的大街上晃蕩。
走在黃浩然左邊的是之前去徐州探監的汪煥之,右邊的則是黃浩然的二弟,汪煥之的二哥——沈元龍。
沈元龍是個李逵般魁梧的人物,平日裡面也是蕪城的一霸,可是黃浩然一回來,沈老二乖乖的領著手下的小弟來給大哥站班助威。
實在是沈老二小的時候沒少吃黃浩然的虧,後來沈老二就主動「棄暗投明」,當起了黃浩然的小弟,也許是童年陰影實在太深,現在的汪老二見到黃浩然就連個屁都放不出來。
黃浩然看著旁邊的沈元龍搖頭晃腦、神氣活現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
不過對於憑空蹦出來這麼一個五大三粗的保鏢,黃浩然還是滿意的。再說用沈老二自己的話說,他沈老二也是聰明人物,只不過比起大哥的睿智要差上那麼一些……
汪煥之對沈老二的言論已經免疫了,就當沒有聽見。
黃浩然一開始還覺得聽著挺爽,誰知道沈老二的恭維話翻來覆去就那麼幾句,這幾天黃浩然覺得胃裡面已經有些開始泛酸水了
老時間,老地點,三兄弟又晃到了位於中山路的「六味居」老店。
晌午了,該去祭祭五臟廟了。
「六味居」裡面和往常一樣,又是滿座,端著菜盤的小夥計在大廳裡面輾轉騰挪,跟穿花蝴蝶似的。現在這個鐘點居然還有提著鳥籠子剛從家裡趕來吃早飯的大爺在大堂裡面晃蕩著等座。
收錢的櫃檯後面的牆上掛著今日的菜牌子,菜牌子旁邊立著塊木牌,上面寫著:
「莫談國事」
黃浩然弟兄幾個徑直上了二樓,六味居沒有包間,二樓是個迴廊,擺放著幾張略微雅致點的檯子,專門招待喜歡安靜的貴客。
這價錢,自然也要貴上一些。
黃浩然一屁股坐在靠欄杆的一邊的長凳上,磕著瓜子看著樓下的眾生相。
汪煥之招呼夥計上菜,沈老二又在看著鄰桌誰家的漂亮小姐出神。
自從黃浩然回到蕪城的日子以來,哥仨天天如此。
這樣平靜的日子都讓他這個從血海裡面爬出來的「抗日英雄」快忘了自己不久之前還經歷過一場生死。
六味居二樓迴廊的對面,幾個穿著中山裝的食客正上下打量著悠哉悠哉的黃浩然
其中一個食客白面,略矮,看著黃浩然紈褲子弟的做派是眉頭大皺。另一位則有些玩世不恭,一邊把玩著手中的茶盞一邊瞅著滿臉嚴肅的矮個嘻笑。
還有幾個黑色中山裝立在倆人身後,警惕的看著四周,骨子裡面的悍勇之氣,壓都壓不住,一看就是身經百戰的。
矮個中山裝被「玩世不恭」看的有些不耐煩,開口說道:
「余一兄,都是你要來看這姓黃的小子!說是有什麼不凡之處,還把我也誑來了!你我二人已經來到蕪城三日了,你看這小子整日都在做些什麼?我看他就是個浪蕩公子,那首詞和文章多半也是這小子找人捉刀寫的!這樣的紈褲子弟哪會有什麼真才實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