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公里的距離,說遠不遠說近也不進,大概相當於北京到廊坊的距離,或許還要更少一些。
對於一支軍隊來說,四十公里用正常行軍速度,也就是四五個小時左右,如果加上拖後腿的炮兵在內,六個小時也能趕到了。
如果王太子卡爾的第二軍團能夠在清晨受到老毛奇的調兵令,立刻開拔的話一上午的時間整個軍團是肯定能夠抵達戰場的,如果最精銳的騎兵團脫離部隊衝鋒的話,恐怕九點左右就能抵達戰場。
可惜戰爭中很多問題並不是一道簡單的數學題,短短的四十公里在地圖上只是一小節,但是在人類的面前,那就是可以遮蔽視線的巨大障礙。
第二軍團沒有千里眼和順風耳,他們無法看到四十公里外的爆炸火光,也聽不到暴雨一樣的槍聲,也許現在他們還在按照原定計劃,慢條斯理的收拾營盤,準備一點點向主力靠攏呢。
「沒有時間浪費了,我可以肯定,現在指揮部派出的所有騎兵還有線路維修的工兵,都被敵人給殺死了,現在卡爾親王根本就不知道大戰已經打響……甚至,甚至有可能奧軍在必經之路上設下了埋伏,就等著咱們送上門呢……」
轟的一聲,在場所有中國以及普魯士軍官一陣喧嘩,緊接著約納斯代表幾名普魯士高級軍官開口了。
「長官,現在怎麼辦?現在通知指揮部是不是來不及了?我請求長官下令,立刻請求援兵,我們必須要打通這條生命線……」
普魯士人七嘴八舌的議論,約納斯焦急的給肖樂天翻譯,不過換來的是肖樂天一個勁的搖頭。
「不不不,已經沒有時間了,而且戰場上我們的兵力本來就比奧軍少,你以為會有多少預備役分給我們嗎?那是不可能的……」
說到這裡,肖樂天手指突然指向了地圖上的一個點「這裡,就是這座無名的石橋,在橋西側有一處緩坡,這裡應該是周圍地形的制高點了,面積足夠我們兩個營的兵力展開……」
「羅火!你帶領騎兵連迅速向西方突進,用最快的速度把軍令送到卡爾親王的手上,蕭何信、司馬雲!剩下所有步兵軍團立刻急行軍,用最快的時間趕到石橋高地,立刻佈防……」
「是,大人!」所有亞洲軍官沒有一個猶豫的馬上立正敬禮,但是那一刻所有的普魯士軍官卻猶豫了。
一群軍官圍在約納斯身邊,低聲嘀咕半天,緊接著約納斯緊鎖眉頭說道「尊敬的首相大人,我們普魯士士兵有不同意見,希望您能夠參考……」
約納斯長歎一聲,好像下了很大的決心一樣「對不起首相大人,我們拒絕接受這樣的命令,總指揮部給我們的命令只是傳遞消息維修線路,我們並沒有阻擊權……」
這時候的約納斯清了清嗓子,梳理了一下普軍軍官們的意見,開始向肖樂天擺事實講道理了。
「首相大人,希望您能夠理解我們的考慮,現代戰爭早已經是一門嚴謹的科學了,這不是中世紀靠著一腔熱血就能大勝仗的年代,或許您以為用一腔血勇激勵起士兵的氣勢,就能夠以少勝多,扭轉戰局嗎?」
「很遺憾,這種傳統的思維已經不合時宜了。戰爭已經進入鋼鐵咆哮的年代,無論您的胸膛裡有多少勇氣,都擋不住一顆高速旋轉的子彈,甚至一顆裝滿高爆**的炮彈……」
「您知道奧地利現在有多少火炮嗎?至少八百門。您知道一次火炮齊射的威力有多大嗎?遮天蔽日,哪怕是天使恐怕都無法抵擋這股殺戮……」
約納斯情緒有些激動他的語速慢慢的加快了「首相大人,請您理智的看待這場戰爭吧,總參謀部已經制定好了所有的戰鬥計劃,無數高級參謀甚至把糧食補給計算到了每個小時,現在普魯士王國內,所有的鐵路運輸已經全部轉為軍用,所有公路上都是轉運物資的馬車……」
「整個王國就如同一架精密的機床一樣在高速的運轉,每一個零件都已經得到了他們需要完成的任務。在這場戰爭中,每一名士兵都能在戰鬥前得到自己的明確任務,每一名軍官更能知道自己軍隊的戰略意圖,甚至連那些轉運物資的後勤士兵,也能知道今天他們要把罐頭肉送到什麼地方,交到什麼人的手裡……」
「無數火車司機知道自己這一列軍火要送到哪裡,無數工廠主也知道自己加班加點到底需要生產多少支火槍,還有柏林、漢堡、漢諾威的那些銀行家們,更是徹夜不休的計算海外戰爭貸款的利息,用盡一切智慧想要給帝國節省每一枚金幣……」
約納斯深深的喘了幾口氣平復了一下情緒「親愛的首相大人,普魯士王國能夠走到今天,從一個弱小的邦國發展到能夠和強大奧地利展開決戰,並能讓老牌強國法蘭西都不敢輕慢,靠的是什麼?」
「靠的是我們的嚴謹,靠的是全國上下所有民眾都如同螺絲釘、齒輪一樣的精確有序,是的,我們成功的秘訣只有一個,那就是秩序,我們普魯士需要的是秩序……」
「首相大人啊,您知不知道,如果您沒有軍令而擅自行動的話,會給整場戰役造成多大的變化,而這種變數是會呈幾何狀放大的,你會改變我們戰線的狀態,你會影響其他軍隊的行進,甚至你還會打亂後勤補給的計劃表……不不不,這種不可控的變化實在是太可怕了,這絕對是一場災難……」
肖樂天和他的兄弟們已經聽呆了,他們好像直到現在才明白普魯士這個民族到底有多麼的嚴謹,這還是人嗎?這生生把人給磨練成沒有感情的零件了。
是啊,老毛奇為什麼對自己這麼不友善?要知道我們可是打贏了法國騎兵營而且還在漢堡救過孤兒的,就算你老毛奇不認這點恩情也不至於恩將仇報吧?
還有這些普軍軍官,在訓練場上他們雖然有些牢騷但是執行命令絕對是不打折扣的,讓他們當多久的地老鼠,他們都能堅持下來,那時候從來沒有想到他們會抗命。
一切都是民族根性使然,這個民族對秩序的狂熱崇拜是肖樂天和他的手下無法想像的,可能一百多年的全民兵役,已經讓這個民族變態了,他們的眼裡容不得一丁點破壞秩序的行為。
在他們的心中,軍令、法律、上帝教會人們的道德這些都是維持秩序的基石,是絕對不可以打破的。就好比現在正陷入苦戰的普軍第七師,受到了兩個軍團的夾擊依然死戰不退。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他們的心中一點撤退的想法都沒有呢?並不是因為他們是天上的戰爭狂人,其實他們心中所想非常的簡單,軍令讓我們這樣做,我們就會這樣做,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有的只有頑強的執行。
只有把自己當場一件冰冷的、沒有感情的鋼鐵零件,人們才會忘記死亡有多麼恐懼,也只有如此普魯士人才能守護住他們所要的秩序。
肖樂天長歎一聲,伸手揉了揉太陽穴,心裡這個罵啊。這群榆木疙瘩,簡直不可理喻,這個民族太變態了,跟日本人絕對有一拼,怪不得這兩個民族二戰時候打的最凶呢,就衝他們腦子裡這一根筋的勁,還真是油鹽不進的銅豌豆。
不過也不能怪他們啊,人家普魯士總參謀部光制定這場普奧戰爭的作戰計劃,就足足用了十年的時間。在這十年裡,無數人的心血傾注在了上面,就算沒有自己這個穿越者來攪局,人家普魯士照樣能夠贏得這場七周戰役。
正是自己的出現,給人家好好的大戰略生生弄出無數種變數出來,所以說老毛奇寧可把這兩個營放在自己指揮部旁邊,寧可浪費的待著,也不願讓肖樂天出戰,要知道普魯士人對意外的變數已經討厭到極點了。
現在這些漢堡新兵營的軍官們,也用自己的行動表達了強烈的不滿,他們說白了跟老毛奇一樣,追求的也不過就是秩序而已。
軍令是什麼樣子,就應該如何執行,這跟貪生怕死無關,他們只是想告訴肖樂天,隨意破壞規矩是不對的,如果所有軍事長官都這樣隨心所欲的戰鬥的話,那還要什麼總指揮部?
肖樂天心中暗自苦笑,如果是普通的中國人,遇到這種壓力估計就會從善如流了吧?但是很可惜,你們今天遇到的不是一個人,哦……呸呸呸,我當然是一個人了,只不過我是一個穿越的人,而穿越者的存在不就是來打破規矩的嗎?
你們想要秩序?呵呵,做夢去吧,只要我肖樂天在的地方,秩序就應該由我來決定。
正當肖樂天組織好語言想要開口之時,憤怒的羅火第一個忍不住了他大吼一聲「懦夫!膽小鬼……你們這群新兵蛋子是不是怕死?大人又沒有讓你們以一當十去,連守衛一座高地你們都不敢,一群窩囊廢!」
這些普軍軍官雖然聽不懂羅火在說什麼,但是光看表情就知道不是什麼好話,這群北歐大鼻子也不是好惹的當時面色就有點不善了起來。
約納斯更是鼻子都氣歪了「羅火將軍,請注意你的言辭!這裡是歐洲,不是你們清國,這裡更沒有落後的中世紀步兵給你指揮,在這裡士兵也不是軍官的私有財產,不是你可以隨便辱罵的……」
「我們普魯士人是不是懦夫,從來不靠一時逞能來證明的,我們所追求的只是整個民族的勝利,除此之外我們不會再有一星半點的雜念……說句不客氣的話,你們中國人為什麼搞成現在這個樣子,就是你們雜念太多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失去了秩序你們除了內耗還能幹什麼……」
我去!肖樂天沒想到約納斯損人也有一套啊,這套說辭還真的是擊中了中國人的要害,人家說的還真是沒有錯。
「夠了!都閉嘴……我肖樂天才是這裡的最高長官!我們身後有將近20萬人絞殺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死去,而我們還在進行口舌之爭,你們不覺得羞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