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列車呼哧呼哧的噴吐著蒸汽,鋼鐵車輪撞擊在鐵軌上發出光當光當的巨響,搖晃的車廂中,皮埃爾正透過鐵板縫隙凝望著外面的森林和原野。
這是一節運送銅礦石的貨物列車,車廂內裝載的都是高品相的銅礦石,皮埃爾和兩名保護他的普魯士情報官,就坐在礦石堆上,這也是躲避法國間諜的無奈之舉。
「喝一口吧……」一名情報官遞過去一隻銀酒壺,裡面滿滿的都是烈性威士忌「這一路上你一言都不發,這可不像情報中的你啊?怎麼樣,想清楚了嗎?加入我們普魯士吧,法國雖好,但是你們攤上了一個暴君,你難道還想給他效忠嗎?」
皮埃爾接過酒壺,深深的喝了一大口,緊接著視線停留在了手腕的紗布上。厚厚的紗布把他的手腕包裹的如同一隻豬手,上面有滲出來的暗紅鮮血還有從銅礦石上蹭到的泥土。
皮埃爾還是不想說話,自從普魯士間諜花大價錢把他從典獄長的手中買走之後,一路上普魯士方面多次邀請他加入普魯士國籍,繼續干他的情報工作,但是皮埃爾一直都沒有回應,甚至連話都沒有說。
他真的是身心疲憊了,法國是的他的母國但是這些年他所遇到的一切都是那樣的陰暗。追求將軍的女兒結果被報復,冰封雪藏了七年之久,好不容易在朋友的幫助下復出了,卻又遇上了難纏的中國對手。
自己被陷害入獄說起來好像很偶然,但其中也蘊含著必然,在拿破侖三世那個暴君的手下做事,就只能成功不能失敗,自己分析出了一萬種的可能但是還是漏算了人性。
兩名普魯士情報官互相對視搖了搖頭,看來皮埃爾今天還是不想說話了,自己的招攬任務恐怕要失敗。
就在這時候,透過鐵板縫隙觀望外面景色的皮埃爾突然開口了「我們是不是就要到漢堡了?我大概測算了一下車距,還有我們在路上的時間,我能感覺到我們離漢堡已經越來越近了……」
兩名普魯士情報官離開興奮了起來「是的,再有兩個小時我們就能抵達漢堡,這裡已經是德國腹地了,在這裡你是絕對安全的……」
皮埃爾根本就沒有回頭,只是呆呆的望著車廂外的景色,嘴裡低聲的說道「你們能告訴我嗎?把我買出來,你們花了多少錢?」
情報官有點猶豫,但是最後還是說實話了「把你救出來,一共花費了30萬金法郎,其中一半是典獄長拿走了,剩下的一半則由監獄警察們共同私分……」
「哈哈哈,不用說了,我這條命不值這個價錢,我還不起的……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筆錢不是普魯士掏出來的吧?應該是那名中國首相……」
兩名情報官面色頓時尷尬了起來,但是皮埃爾根本就不想看他們的臉色,只是自顧自的說道「三十萬金法郎,折合成清國的貨幣銀兩,那就是足足四萬多兩,核算成公制那就是1400公斤的白銀……哈哈,我這條命真的值這麼多錢嗎?」
「普魯士方面現在國庫裡到底還有多少錢?多年備戰恐怕早已經空空如也了吧?這三十萬法郎足夠給一個旅團更換新式洋槍了,我不相信卑斯麥會這麼大方……就算他有這個心思,但也未必有這個能力……」
「只有一個人擁有如此的財力,那就是肖樂天,他能成為普魯士方面的貴賓,俾斯麥能夠如此的重視他,我堅信這名東方首相一定帶來了一大筆的財富……嗯,如果我分析沒錯的話,這筆財富應該是以貸款的形式進入普魯士,這錢絕對少不了,很可能是上百萬兩白銀……」
「呵呵……你們打的好算盤啊,花中國人的錢替普魯士來招攬人才?」
皮埃爾的諷刺讓兩名情報官老臉微紅,看來這個法國佬雖然被自己人坑了,但是情感上依然對普魯士有芥蒂。
「夠了!你要記住,雖然中國人提供了資金,但是下手行動的還是我們德國人,沒有我們的配合,你以為你能被救出來?怪不得你在法國混的如此倒霉,就衝你這張臭嘴,估計所有人都得得罪光了……」
皮埃爾神情落寞的說道「是啊!我又有什麼資格諷刺你們呢?一條落水狗而已,不值得你們費這麼大的心思……」說完,皮埃爾扭頭靠在車廂上居然閉目養神了起來。
兩名情報官心中暗歎,果然是哀莫大於心死啊!皮埃爾這回受到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看樣子是很難恢復了。
列車依然向前,鐵軌的撞擊聲讓人昏昏欲睡,看著閉目養神的皮埃爾,兩名情報官從剛剛的惱怒情緒中走了出來。
雖然皮埃爾嘴巴很臭,很讓人討厭但是他的本事絕對值得佩服,他好像天生就有一種扒開迷霧探察真相的天賦,錯綜複雜的情報中他總能分析出最接近於真實的那一條。
就剛剛他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就已經把肖樂天和普魯士方面絕密的合作計劃給猜的**不離十了,這種人如果給他充足的線索,恐怕這個世界上也就沒有秘密了。
「人才啊,可惜不能為我們普魯士所用,這真是太遺憾了!」
車廂外的景色逐漸發生了變化,森林和農田越來越少了,取而代之的是越來越多的工坊,漢堡就要到了。
火車呼哧呼哧的減緩了速度,城市已經出現在了大家的眼前,這一列貨物專列開始緩緩的停靠在了月台邊上。
裝卸貨物的月台和乘客專用的月台是不一樣的,這裡對著車廂的就是一間間巨大的倉庫,平日裡只有身穿骯髒藍色工裝服的工人出出進進,而他們視線的盡頭,在隔著十多條鐵軌的另一邊,才是專門上下人的月台。
卸貨的月台上沒有筆挺西裝的紳士,也沒有穿著潔白撒花長裙的淑女,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甚至不會把視線往這邊掃哪怕一星半點,而貨站上的裝卸工們卻經常跳腳凝望鐵軌對面的風景。
可是今天,當這列貨車停穩在貨站之後,當沉重的鐵門被大開後,兩名情報當時就是一愣,萬萬沒有想到,在這一片骯髒的卸貨月台上,一名身穿名貴撒花百褶裙的美麗女孩,就靜靜的站在月台上。
「皮埃爾……皮埃爾!你這個混蛋別裝睡了,趕緊給我站起來……」一名激動萬分的情報官照著他的屁股狠狠就是一腳,疼的皮埃爾都跳了起來。
「哦上帝啊,你要虐待俘虜嗎……」話沒有說完,皮埃爾就像一隻被攥住了喉嚨的公雞一樣,後半句話全被塞回肚子裡面了。
時間在那一刻已經停止了,皮埃爾站在車廂內,美麗的東方女神站在月台之上,四目相對下兩人心中的滋味根本就無法用言語形容。
那一刻皮埃爾的心中所籠罩的厚厚陰雲,突然被一縷陽光所刺穿,眼淚頓時奪眶而出「芳官……我的女神,你終於肯接納我了……」
皮埃爾拔腿就向前衝,他張開雙臂就要擁抱月台上的芳官,周圍圍攏的裝卸工人們一個個也都按捺不住激動的情緒,伸手就要鼓掌狂歡。
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大團圓場面絕對能夠感染所有的民族,但是萬萬沒有想到,今天這場戲碼卻在芳官的手裡徹底來了個180度的大逆轉。
就在皮埃爾即將擁抱到芳官之時,只見這位東方女高音手中小花傘一甩,傘尖一下子就頂在皮埃爾的胸口上了,疼的他差點岔氣。
「站住!想占本姑娘的便宜那就是做夢!別以為我來月台接你一次,你就以為本小姐喜歡上你了,你那是癡心妄想,那就是做夢,我就是聽說你自殺了,想過來看看你的可憐樣……約納斯先生,你怎麼不翻譯!」
芳官身後的約納斯差點讓自己的口水給嗆死,就連藏在倉庫裡的肖樂天和保羅他們也都傻眼了。萬萬沒有想到,外表柔情似水的歌劇女神,居然是一支小辣椒啊,以前怎麼沒發現呢?
這場景可太搞笑了,芳官的雨傘頂著皮埃爾的胸口,嚇的他一動都不敢動,旁邊約納斯不停的用手絹擦汗,嘴裡還得不停的翻譯。至於遠處看熱鬧的裝卸工人們,伸出去的手尷尬的停在半空中,嘴巴張的挺老大的可是誰都說不出話來。
芳官真的跟吃了二斤辣椒一樣,小嘴跟機關鎗一樣拚命的突突突「瞧你這身邋遢樣,我真替你丟人,還學人家自殺?堂堂大老爺們還不如女人有志氣,害臊不害臊?你到底害臊不害臊?」
「你想追我?行啊,本小姐就給你這個機會,但是我是有條件的,做不到你就趁早死心……你不是愛喝酒嗎?給我戒了,你的腦子不能讓酒給燒傻了,以後你還得給我的義兄賣命呢,傻子我可不要……」
「學漢語,這個更是必須要有的,不然你滿嘴鳥語我可聽不懂……至於你以前的花花歷史趁早給我忘的一乾二淨了,要是再有一絲的風聞,你就甭想在看見我,到那時候……哼哼,永遠有多遠你就給我滾多遠……」
皮埃爾都被罵傻了,他好像從來沒有見過芳官如此潑辣的一面,一時間手足無措。但是他的心裡是甜蜜的,因為他已經從濃濃的辣味中感受到了芳官溫情的一面。
高大的法國男人,現在除了點頭已經什麼都說不出來了。而躲在倉庫中的保羅長歎一聲「首相大人,您收的這個義妹實在是……實在是太彪悍了,不過也多虧有她的這場痛罵,才讓皮埃爾的眼睛裡又有了希望的光……」
「這次,您可真的是撿到寶貝了……我真的有些嫉妒,這可真的是百年不遇的情報人才啊!」
肖樂天翹著嘴角笑道「我當然知道他是人才了,我的存在就是聚攏全球精英,共創東亞的太平盛世……」
「嗯?我靠,怎麼以前沒有發現啊,這個皮埃爾還有點小帥啊!雖然比我差了那麼一點點,但是仔細看看居然和尼古拉斯凱奇有點神似啊?」
「什麼?」保羅當時一愣「誰?您說誰呢?什麼凱奇……」
肖樂天一下意識到了自己已經說漏嘴了,趕緊滿面嚴肅的開始扯謊圓這個話「噓……小聲一點,我說的這個人就是我在美國時候的一位好友,是個很優秀的人才哦!當然了這個不重要,我們還是說點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