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樂天很氣憤,肖樂天手下洋行夥計們更氣憤,大家都想不明白這個道理,我們雖然有錢但是這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憑什麼要白給你們?更何況還用這種道德綁架的形式討要。
道德綁架,這是讓肖樂天非常頭痛的一種招數,這是很難被破解的一種戰法。你比我有錢,我比你可憐,那麼你就有了接濟我的義務。是的,你沒有看錯就是義務,中國人有時候仇富仇的很沒有道理,一句話你比我有錢就已經算是天大的道理了。
就好像現在村民心中的思維,已經陷入了這個怪圈。我們遇到倒霉事了,我們很可憐而你肖樂天有錢有地位,那麼你就有救助我們的義務,找你討要五萬兩的建廟錢還真是天經地義的。
如果你不給,那就別怪我們道德綁架了,你會安上為富不仁、冷酷無情、鐵石心腸……等等一系列的大帽子,不僅如此只要你有了這些大帽子,那麼以儒臣為代表的官僚勢力就可以以此為借口收拾你,最終搾乾你的錢財。
中國歷史上太多富人都是被這種道德綁架給陰死的,而且死了你也會背一個千古罵名永垂不朽,想翻身那是不可能的。
資本主義萌芽為什麼在中國就沒法生長,為什麼半路上總會被扼殺,其實跟這種仇富的心理也是有很大關係的。在這種思想的控制下,金錢變成了原罪,誰的錢多反而成了罪過,既然如此那些從商業、手工業上面賺了大錢的商人們,最終還是選擇了向傳統妥協,投降了。
大量的資本被消耗在土地兼併上,發點小財的商人們玩命的買地。不僅如此,買不到地的資金會變成黃金和白銀,被密封在罈子裡箱子裡沉睡在漆黑的地下,從此失去了貨幣應有的功用。
所有的人都怕露富,他們只敢拿一部分資金去維持自家的生意,整個中國商業圈永遠都是採用中古時代最原始的生存模式。就這種土壤還想萌發資本主義?資本稍微一聚堆,就會引起龐大的官僚階層的注意,然後一口給你吞乾淨。
中國為什麼無法形成龐大的海洋貿易?為什麼不能像荷蘭、日本那樣以傾國之力進行工業化、現代化呢?原因就是官僚集團的貪婪,原因就是這種不可理喻的仇富心態。
進行遠洋貿易和工業化,需要的資金量是非常龐大的,可以用金山銀海來形容。如此大的資本用量,不可能逃過腐朽的官僚們的眼睛,貪婪的血盆大口會在第一時間吃干抹淨,最後還會給你套上種種罪名。
吃了你資本,還要你跪下唱征服,這就是官僚們的道理,幾千年的封建王朝就是這麼過來的。
肖樂天足足深呼吸了十多次才算平緩了自己的心情,他望著大街上黑壓壓的人群冷冷的說道「做人不要如此的無恥,在你們不知道土地風水被破壞之時,你們打死都不願意把土地賣給我,你們一個個甚至用死來抗爭,可是現在呢?」
「現在你們發現土地風水已經被破了,你們的地已經成為死地,你們又想起我了,又想把這些地賣給我,是不是還讓我出高價呢?天底下的便宜還都是你們的了?翻來調去都是你們的道理?」
「我再說說這個廟的事情,你們現在害怕了,想要建一座廟保佑著大家。好事啊,我肖樂天肯定不會攔著你們,可是你們跑這來逼宮算怎麼回事?那廟又不保佑我,我憑什麼花錢?」
樓下鐵頭陀剛想開口分辨,結果肖樂天抬手阻止住了他「我知道你們要說什麼,你們不就是說我征地要搞工業特區嗎?所以我就有義務白給你們建一座廟,你們以為這點土地就能把我肖樂天給難住了?就能要挾我嗎?」
「你們都是做夢!」肖樂天以前所未有的嚴厲語氣呵斥著樓下的人「你們這群目光短淺的人啊,你們可知道我這幾天正在研究什麼?老子我研究的就是怎麼躲開你們那幾畝破莊稼,我還明白的告訴你們了,我現在已經有一個全新的計劃……」
「不用你們手裡的地,老子照樣能把這個工業特區幹起來,你當海邊的鹽鹼地都不能用了?大不了我分割成無數小的特區,最後連在一起照樣是一個大大的特區……」
話說到這裡,大街上轟的一聲沸騰了,三個村莊的百姓全嚇傻了,他們突然發現大家之前所仰仗的東西,在一瞬間全都崩塌了。
這邊還研究賣不賣地呢,人家肖樂天已經考慮放棄你手裡的土地了,大不了更改設計圖,反正有那麼多洋人設計師如邁克之類的正免費幫肖樂天幹活呢,這些村民的威脅肖樂天還真沒放在心上。
這下村民們不幹了,一個個跳著腳的鬧了起來「怎麼可以這樣?你怎麼可以言而無信?前幾天還說要買我們的地呢,怎麼現在又不要了,這讓我們怎麼辦?」
「就是啊,先生您不能不講信用啊,說好了的事情怎麼能不算數,嗚嗚嗚……」
肖樂天氣的在椅子上直蹦高「你們說什麼?我不講信用!你們簡直是不要臉……我什麼時候跟你們說好了?你們什麼時候又跟我約定賣地了?從始至終你們也沒答應把地賣給我啊?怎麼我還成了壞人了……」
「頭上三尺有神靈啊,你們說話要講良心啊!我今天就問問你們,到底你們什麼時候答應把地賣給我了?你們不賣給我,還不許我改圖紙嗎?你們要講講道理好不好……」
這下大街上議論聲更大了幾分,很多塘沽城裡居住的人,那些沒有土地的普通人,一個個點著頭說道「就是啊,人家肖樂天沒做錯啊,你們不賣地,還不許人家改計劃,這可真是不講理了……」
「就是就是,你們家的風水不好了,逼別人給你們花錢建廟,這不就是無賴嗎?小王莊的人以前也沒見這樣啊……」
村長和領頭的那些老人們,現在跪在雪地裡腦子嗡嗡的亂響,肖樂天的話還有周圍人的議論他們全聽見了,突如其來的變動讓他們根本無法適應。
「怎麼辦?現在怎麼辦!村子裡的地已經成了絕地,按照大師的話說,以後還指不定出什麼災難呢,沒準以後村子裡連男嬰都生不出來了。可是現在肖樂天怎麼就反悔不買地了呢?」
「還有廟怎麼辦?大家住在絕地裡,要是沒有這座廟鎮著恐怕祖先魂靈都得讓西方的邪魔給拘走。這村子還怎麼住,難道真的要背井離鄉逃難去……」
後悔啊,現在三個村子的百姓後悔的腸子都青了,甚至有些婦道人家聽到這個噩耗當時就昏迷在了雪地裡,換來周圍人群一片唏噓。
「慘哦,真是慘!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人家都開出雙倍地價了還不知足……」
「就是就是,這就是報應,種什麼因收什麼果,都是活該啊……」
聽著周圍人群的議論,三名村長眼前一個勁的發暈,而這時候鐵頭陀低聲說道「現在這件事已經騎虎難下了,為今之計只有一個辦法,全村人不走了就跪死在洋行門口,不達到目的不能罷休……」
鐵頭陀長歎一聲「現在除了肖樂天之外你們還能仰仗誰?官府可能管你們?其他莊子的大地主們?他們除了看熱鬧之外怎麼可能伸手救你們,要知道那可是足足五萬兩銀子啊……」
鐵頭陀還想往下說,結果小王莊的村長突然睜開眼睛,他搖頭歎息道「大師您不要說了,事到如今我們認命了,我們錯了就是錯了,只怪我們自己好心當成驢肝肺,不怨別人……」
說到這裡老村長突然從懷裡掏出一張發黃的紙張,高高舉過頭頂大聲喊道「肖先生,這是我家的地契,老朽錯了我願意把地獻給先生,只求先生救我們全村人的活命,不要讓我們背井離鄉去逃難啊,求先生慈悲……」
有了村長的帶頭,身後那些人紛紛拿出自家的地契高舉過頭頂,他們為了活下去也顧不得那麼多了「求先生慈悲,求先生給條活路!」
這一下整個塘沽城都炸鍋了,大街上人們瞪大眼睛啞口無言,很快更多的圍觀者都跑來了,甚至連洋人都擠入人群之中,一個個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鐵頭陀雙眼含淚雙手合十「施主,您還不開悟嗎?您真的要寒了這一條大街的人心?要知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啊,他們已經知錯了,已經知錯了……」
這時候圍觀的人群中有人大呼一聲「給他們一次機會吧,肖先生仁義無雙、公侯萬代啊……」有一個起頭的,其他人也都跟著喊了起來,很快大街上就只剩下一個聲音了。
「肖先生仁義無雙、公侯萬代!」
肖樂天躊躇滿志的望著大街上黑壓壓的人群,聽著萬民的呼聲心中已經樂開了花,他衝著鐵頭陀擠了擠眼睛,隨後高聲對塘沽萬民喊道。
「好!我肖樂天就給塘沽萬民這個面子,這個冤大頭我認了……」肖樂天手一擺,從一樓大廳裡跑出一溜小夥計出來。
「你們的地契,我收下了,但是不是白要你們的,我按照之前的約定買,一個銀子邊都不會少你們的。至於說你們求的建廟錢……我肖樂天也給你們,不過不給你們五萬兩,我給你們八萬兩……」
話沒說完長街上驚歎聲如雷一樣滾了過來,誰都沒想到肖樂天居然瘋了,居然多出三萬兩啊,天下還有這樣的傻逼嗎?
肖樂天目光炯炯的看著人們「我知道你們對工業特區都多有恐懼,那麼借這個機會我就送塘沽百姓一座大大的廟宇。就像你們所說的,用佛菩薩的神力保佑你們的先人,也保佑你們自己……」
「等到工業特區建成之後,凡是在裡面工作的,凡是心裡沒底的,都可以把你們自己的名字寄在大廟裡面……我問問大家,這樣你們總該安心了吧?我肖樂天這回總該摘掉歹人邪魔的帽子了吧!」
長街頓時一片歡聲雷動,跪在地上的村民們熱淚滾滾額頭撞在地面上嘴裡大喊「大人是活菩薩啊,大人是活菩薩啊,謝大人活我,謝大人活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