諺城中,啟黎立馬在高處,站在重重死士團的最前方。
火炬之光照在黎玥旗上,一層紅光如水波一樣流動。
火炬在燃燒,裊裊青煙騰空而起,啟黎的長袍逆風飛揚,腰間的古劍綻放出耀眼的紅芒,彷彿燃燒的火焰。
身邊一個個死士低著頭,像是黑曜石的雕塑似的。啟黎緩緩地伸出手,像是要去觸摸最高建築物上的項空陣。
「馬上就要降臨了,末日的天星!」他用低沉的聲音唱頌著說。
「呀……去死!」呼衍渠縱聲咆哮,攻勢連貫無絕,甚至沒有絲毫的滯澀。蒙恬全身一震,看見那道不可一世的刀弧竟然「嚓」地折斷了槍頭,繼續斬落下來。生死的瞬間,蒙恬抽劍護在臂上,只覺雙手猛震,連骨頭都被震得發麻。
呼衍渠感覺到貼著刀面的寶劍勢力顯然要弱小許多,心中快意,烏金長鉞在手中忽然旋轉直下,一股巨大的震顫在寶劍上鳴動著。刀只是緩了那麼一瞬間,蒙恬全力推動寶劍,把呼衍渠的攻勢遷移在了一邊。兩人肩甲相撞,錯馬而過,分別馳向戰場的兩側。
兩陣遠遠拉開。
「接槍!」馳騁接近的蒙毅喝道,一隻晃亮銀槍撲向蒙恬方位,蒙恬手指緩緩的掠過槍身,猛地一緊。
這是一桿七尺七寸的銀槍,雪亮的刃在雨絲側照下泛起淡淡的烏黑色,沒有花哨的槍纓,中脊起稜,垂末微弧,扭曲的魑虎在槍頸,九寸的槍鋒有如半截利劍。
蒙恬的手臂包裹了槍桿前方近兩尺五寸,餘下部分才露出槍桿的紫檀色,凝重、森嚴,彷彿一隻沉靜的龍。
蠹銘雪龍槍,這是它在蒙家傳世的名字,蒙恬繼承了蒙家的兵道,而蒙毅主修了這桿銀槍的精髓。以無數鮮血砥礪的武器,鋼質、長度和重心都完美無缺,唯有在強者手中才能蕩出更加深邃的殺機和威力。
不知何時,洛之狐的弓上早已經懸了一枚雕翎箭,此人號稱「獵鷹神箭」,弓術極為精強,此時呼衍渠和蒙恬分開,他就有了機會。洛之狐的鐵弓已張滿,鎖住了呼衍渠的要害,他宿鐵弓的射程遠到百步,即使背上有傷勢,但這個距離命中並非難事,怎料蒙恬看出了他的用心,揮手制止。
突然,洛之狐的箭離弦了,朝著蒙恬所在位置射入。
蒙恬驚鄂得睜大眼睛,卻赫然發現那箭的軌道在空氣裡發生偏移,箭一聲淒厲的尖嘯,堪堪貼著蒙恬的側面擦了過去,身後,一個匈奴士兵的弩脫手,弩上鐵矢射進草叢中,他本人被命中,從馬背上摔落。
呼衍渠怒目相視,舉刀大吼:「我與蒙恬決鬥,誰敢再放冷箭,我必讓他死無全屍,你們睜大眼睛看我戰鬥便是,看我如何取下蒙恬首級。」
「哼!絕無可能,」蒙恬縱馬環顧三軍,舉起拳頭厲聲大吼:「軍魂何在?」
「軍魂在!」萬軍中,蒙毅將拳頭高高舉起。
三軍隨之舉起拳頭,山呼:「軍魂在!」
喧嘩博力,金戈崢嶸,死生之地,存亡之道張揚在了喧嘩的意志裡,沒有寒暑,時制,險易的迷亂之聲,那時喧嘩,超越了生死的心境。
血流水流匯合。
引出一條寬闊的血色溝壑。
呼衍渠揮著大刀,褐色的眼瞳放著狂野的鋒芒,他目不斜視昂首從匈奴軍前行過,大刀熠熠生輝,他發言鼓舞著軍心:「這座城的後面直通秦國心臟咸陽,我們拿下這座城,打了勝仗,我們就可以從秦人的戰馬中恣意挑選最好的駿馬,我們攻下秦國,我們就可以得到最肥沃的土地,可以攬下最稀有的財寶,擁抱最柔軟美麗的少女!戰士們,盡情地廝殺吧!以記錄我部大軍名垂青史的榮耀。」
槍騎士以末端敲擊地面,刀騎武士和騎射手們以武器敲擊馬鞍,數千狼皮騎齊聲低吼:「喝!喝!喝!喝!」
漸漸的,吼聲匯成了一片低沉可怖的聲浪,地面也因為槍騎兵的敲擊耳緩緩震動。
匈奴軍個個眼中奔放著野獸的**,他們似乎已經看到了呼衍渠美好時刻,迫不及待地鞭馬衝出。
雷聲喧嘩,冰冷的風硬硬地砸到臉上。皮膚在風裡迅速地消失走溫度。像兩條冰留下的痕跡一樣緊緊地貼在蒙恬臉上,他說:
「我們面對的是強大的敵人,他們是一群永遠餵不飽的豺狼,他們所代表的野心籠罩著帝國的子民,有男人,女人,和孩子,他們要我們在陰影中苟且偷生。」蒙恬的身上有一種氣質,那是如火一般正在燃燒出炙熱的光芒與平靜的氣質,他忽然將分貝聲至最高,憤怒地咆哮:「將士們,用我們手中的武器來告訴他們,那些企圖踐踏我疆土,挑起戰亂的荒野蠻夷,必將倒在帝國的怒吼聲中。」
「喝!喝!喝!」
整個騎軍忽地震動了,秦國三軍潮水一樣湧動著推進。無數鐵蹄踏起煙塵,一道灰濛濛的狂浪在草原上升起,騎射手的隊伍在兩側如同鳥翼般飛起,槍騎兵們則佔據了中央戰場,加速之後的戰馬和匈奴軍終極相對。蒙家火騎兵的赤色輕甲騎兵衝出了滾滾飛灰,聚成一片依草原起伏的赭紅色波濤。
「邢天!」不知道秦軍陣營中誰發出了這樣嘶啞的聲音,而他的聲音立刻湮沒在鋪天蓋地的黃金鐵蹄裡,騎兵們已收到號令,將帶刺的鐵鏈拴在精良馬甲和帶刀戰車上,這樣一隻鏈接著一隻極速行進撞擊的陣型便叫做刑天,喻為以邢畫陣,屠伐天下之意。
雙方穿過軍隊,在混亂中以剛猛之力鐎斗不休。
馬匹喘著粗氣,疾跑如飛,鐵蹄深深嵌入沙裡,帶起一片沙塵,當相向而來的兩匹馬同時躍入天空時,一槍一鉞帶著驚心動魄的力量交集在了一處,陡然激起陣陣波瀾,就在懸空的同時,蒙恬雙目凜冽,咆哮一聲,連忙飛身而起,也就在這一瞬,一道無可想像的巨大衝擊波,由地面傳來,轟然一聲,直擊而上。馬匹擦胸落地,兩個人又以橫掃千軍之勢,承上啟下地揮動了武器,再一次發洩出了扣人心弦的勁道,兩件兵器間被震出一團耀眼的火花,燃燒起了秦國統一天下以來最為激烈殘酷的戰役。
「龍虎騎兵牽制敵軍右翼,黃金火騎兵斬斷敵軍左翼兵源補給,剩下的弓弩手全部跟在我身後。」
蒙毅發號師令,他自身也掛上弓弩,側身從地面順過長矛,一雙眼睛冷冷的注視著煙塵中逼近的勾鐮騎兵。
對方呼嘯而來,揮動著手中的鐵練和勾鐮,帶刺的遠距離攻擊武器一路割傷秦軍戰馬和士兵,熱血沸騰下的馬群恍若遇到了噬人的野獸,那些如蜘蛛網一樣棘手的武器上無不血跡斑駁,交疊如鋼鐵的荊棘,將一切阻礙割得鮮血淋漓。
「強駑!」
蒙毅暴喝,此時只剩下五十步的距離。每人左右各挎一隻箭囊,在戰馬狂奔中連續開弓左右馳射。三千把強努齊振,三千支鐵箭呼嘯射出,一場毫不停息的箭雨落下,最前面的勾鐮戰隊紛紛落馬,前鋒的勢頭竟然被蒙毅所帶的騎兵強行截斷。
「秦國弓弩的確如傳聞中一樣厲害!」敵方將領驚歎。
轉眼間所有人箭囊已空。
「屠決!」
蒙毅身後的弓弩手全部收起弓弩,拔出了長刀,自然而然的組成了一支近身博弈隊。隨後的匈奴兵卻絲毫沒有被障礙困擾,他們踏著前方插滿箭的同伴的屍體前進,一起縱馬騰空而起,越過了障礙,衝鋒的勢頭絲毫沒有衰減。
「刑天!」
最後一聲命令發出後,蒙毅突然扯動馬頭向右退開,當正方敵人都以為他要逃跑的時候,身後的長刀隊突然分裂向兩邊,最後邊一支掩藏的可怕屠殺奇旅湧上來了。
帶刺的鐵鏈連著精良馬甲和帶刀戰車上,以極速行進撞擊上來。
這支奇軍展現著令人驚懼的殺傷力,他們所代表的屠伐寓意是一旦啟動,永遠不會撤退,停留,只有一刻不停地前進和屠殺。刑天橫掃之處,慘叫連天,殘肢遍地。
整齊有序的長刀騎軍大隊完全散開,分為左右兩支圍繞著匈奴軍側突殺擊。而蒙毅自己則帶領麾下張邗等一眾精英,正面配合龍虎騎兵和黃金火騎兵阻斷地方不斷湧進關口的人馬。
蒙毅單個人終於止馬回頭,打從一開始,他的目的就只有一個,將敵軍主將呼衍渠困在秦關內。
 ;;; ;;; ;;;「喝!」 ;;; ;;; ;;; ;;;
暴喝聲中,兩匹神馬形體倏地聚合為一,形象清晰起來,蒙恬和呼衍渠的狂瀾激盪出現在這幕奇景中,夾著沛然神威,直往各自的要害處擊砍。
再一次擦馬而過,呼衍渠轉身就要繼續衝殺。此時,他忽然感覺到背後另一匹戰馬壓迫著寒風高速的逼近!
不看是誰,回身縱鉞一斬,馬頸斷為兩半,馬上之人早已騰空飛起。
「誰?」呼衍渠舉目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