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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 誰主沉浮 風塵九天雲煙邪3 文 / 山楂太極盞

    手持匕首的空華收起了笑,他驚惑地看向說話的蒙恬,問道:「聽你這話的意思,難道你對我做出什麼預料了?」

    「自以為天衣無縫,可惜在細微處大意了。」

    「哦,是什麼?」

    「你的傷勢怎麼樣?」蒙恬沒有回應空華,而是看向了受創的洛之狐。

    洛之狐咬著牙說:「此刻雖然無性命之憂,但身體動不了了」。

    「那你退後,剩下的就交給我了」,蒙恬望向空華,接著說:「重點應該在蛾蝗上吧,飼養此物之人必是精通醫術,可我知道,南宮彥並不懂醫術,當初你從蒙毅身體裡取出幼蛾,可是取是取出了,但還沒有來得及觀察就被你放走了。你這樣做有三個目的:第一是想讓我更加相信你並不知道這類生物,進而我再命你巡查毒物來源時,你便可以順理成章的走動於全軍各個角落,當然也包括這個守衛極其森嚴的軍械庫。第二是你故意讓南宮彥配合你巡查,把他的注意引到軍中奸細這個沒有定論的嫌疑上,是想借南宮彥之手展開秘密調查,於是,南宮彥這一隱秘舉動引起了我的注意,致使他成為了我第一個懷疑的對象。第三是你的真實目的就是諺城本身,其他都是為了攪亂視聽,搭橋鋪路而已。」

    前事紛繁複雜,好似在令狐沐比箭後,所有人以為弓箭隊隊長死掉之前說起。古稀之年的馬廄老漢回憶往事,隊長令狐沐碰巧路聽,另有當年巫師在中原所做的蛾蝗試驗重現秦營中,正是蛾蝗一系列殺人事件的起始,或許太過偶然,隱在密林深處的蛾蝗母吸食秦人精血,意圖製造軍隊恐慌,計劃之前恰巧被令狐沐看出了其中端倪,尋至烏邱瀑流,幾番潛入水中未果,那日林間巡查,就在那時候便斷送了性命,離真相最接近的時刻也被扼殺了。

    空華扯起嘴角:「事到如今,我也沒有必要再隱瞞什麼了,你說的不錯,第三點才是我的真實目的。」

    「但是,你並不是之前的那個空華,對嗎?」

    空華和洛之狐顯然有些意外了,空華連忙問:「何以見得?」

    「因為之前的空華不會武功,但懂醫術,而你與他恰好相反,當你擋在守墓人面前受了傷時,你處理傷勢的手法是通過暗自點穴,但如果是空華,他定是使用隨身攜帶的藥物,並且,你和他步伐也存在略微的差別,而這正是習武之人和普通人潛移默化的不同之處,我由此開始推斷,你們雖然擁有同樣的相貌,但分明是兩個不同人,而你們對調身份,應該是在諺城裡我們走散的時候吧?」

    「嗯!之前的空華也易容了,就在你們的眼皮子底下,那個狼奴。」

    「高明,這我倒是不曾想到」,蒙恬皺眉,深色的瞳裡隱泛冷光,他目不斜視地望著空華,說,「我還有一事不明,就是把我們引到諺城去找蛾蝗的線索時,你們為何不在那裡致我於死地,反而錯過了這個大好時機。」

    空華回答說:「這很簡單,一是形勢所逼,二是拖延時間。在這場戰爭裡,與大秦敵對的共有三股勢力,這三股勢力間的厲害關係可謂相當微妙,有時候,目的雖然是同一個,可行動卻是各懷心思。就像剛才蒙將軍所說的,我那麼做只有一個真實的目的,其他都是為了攪亂視聽,而這真實目的最終是為了達到拖延時間的效果。」。

    「拖延時間?有什麼比直接取大秦主將性命更有價值的事情麼,我死了,你們贏得這場戰爭的可能性豈不更大?」

    「我也說過了,三股勢力間的關係相當微妙,有人希望你死,可也有人希望你活著。」

    彷彿有風吹了進來,一襲黑色便衣的蒙恬站裡在空華的對面,他額前有髮絲垂落,依稀一雙半開半闔的眼,他說:「你反覆提到與大秦敵對的共有三股勢力,一方是匈奴元老級主將呼衍渠,另一方是匈奴新起力量啟黎王子,而第三方是指誰?」

    「這個問題,稍後你自會知曉」。

    「真是有趣,現在看來,這場戰爭裡,有不少人費盡心思為遊戲增添了不少樂趣啊,但是現在,遊戲收尾的時候到了,南宮彥,你可以起來了」。

    蒙恬的話才說出後,倒在地上的南宮彥爬起來了,至於公輸揚的死,現在真相已經明瞭,懂易容術,幻化為南宮的空華事先襲擊了公輸揚後離開,當執掌軍械庫大權的南宮彥來到此地發令啟動機關獸時,正好遇上了之前受重傷的公輸揚,南宮彥那時誤以為攻擊他的公輸揚才是敵人,所以才造成了之後的悲劇,其實蒙恬怎會不清楚南宮彥的為人,雖然一開始懷疑過他,可他到底是追隨自己多年,腥風血雨中同生共死的戰友,軍旅生涯中的歷練告訴他,當太多的迷惑與猜疑蒙蔽了心智的時候,往往就不能在遵循表面上看到的東西了,那時他選擇相信了南宮彥,兩人合力演了一齣戲,果然令空華露出了馬腳,可當下殘留的疑惑還是有很多。

    蒙恬問:「出了烏邱後,我便朝著這裡一路趕來,你是怎樣比我先到一步,襲擊了眾多鐵匠和公輸揚的呢?」

    「密道的終端分為兩條路,一條通向瀑布,另一條則同向了那裡」,空華瞟了眼火藥庫的方向,笑道:「這條道可是匈奴人精心準備已久的了,正是等待今日派上用場。」

    「想不到,匈奴人已經做到了這種地步」,蒙恬的歎息轉瞬消散,他最後問道:「那麼……你究竟是誰?」

    「南……宮,即使草木城深,塵埃落定,可南宮世家的子嗣依然存活至今」,說完這句後,空華不再說話,他含著笑的臉開始模糊,自沉穩中透出毒物幾分儒雅氣息漸漸消逝,然後,他低下頭,週身的氣息於無形中詭異地波動了起來。

    蒙恬的神情瞬間冷凝下來,就像所有活人的生機都盡數從他那面容上斂去,他的瞳孔越收越緊,最後凝聚成了兩道冰冷的瞳芒,就像從昏沉裡穿透了歷史的黃頁,逕直往前翻,終於看清了那個幾乎快要遺忘了的年代,開首便是那個姓氏。

    果然,南宮,的確是個很特別的姓氏,千年前的複姓,源於舊時姬姓,與西周何等密切。

    記憶堤壩似被洪流衝開了,蒙恬的臉色霎時蒼白,顫震的眼珠漸漸緩和下來,漆黑不辯方向的夜色裡,有著被時光掩去的灰白痕跡,還有戰國府邸中絢彩繪畫,靛藍,青綠,斑駁硃砂,一幅幅五彩構成的圖案,延綿不絕的盛況……全部被屏蔽在了秦國鐵蹄下。

    一直到戰國末期的南宮姓門闋,多少人死得淒慘。

    身體被疼痛折磨得連笑一下都沒有力氣,嗓音低啞:「爾等秦國人,必以鮮血來祭奠死者,安撫破碎的家園之恨。」

    那時候和王翦大將征戰,一個南宮世家的族長於灰燼中起誓,低吟著鮮血和仇恨,一遍又一遍地描繪著,如同壯闊的詛咒,見慣了殺戮的他在那時卻感到心悸,在一輪又一輪的年華里,卻逐漸淡忘。

    沒錯,空華的那一張臉,與那時的人的確有幾分相近。

    「嘩嘩」

    門外風聲響起,沉浸在回憶裡的蒙恬驀然回身。

    軍械庫狹長的鐵門下,像千百道光擁擠著,門外的人似攜帶著風雪踏步進來,階下又徐徐停下。

    空華傾身,他似有感應,緩緩抬起頭來,眼中顯出些許淡定,猶如翻著生死簿尋著許多人的生平,每一張變幻的臉,熟悉或不熟悉的,軍營中的,諺城中的,幾經變化,最終化為無色無相,然後,那張如幽魂一樣的臉被完全覆蓋在了兜帽下的陰霾裡,身體縮為了女性那般大小。

    「莫非,你就是……」蒙恬輕聲相問。

    「千變莫名,墨玉麒麟」,軍械庫門下的空氣裡溢滿令人窒息的沉重感,夾雜著壽終正寢般蒼茫的白髮,還有衛莊的冷漠宣言,「這個人的過去早已灰飛煙滅,如今,他的命是屬於我的。」

    無聲的,蒙恬始終泛著威嚴氣息的臉上逐漸出現了恍然的驚駭:「第三方勢力,流沙,扮演的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場遊戲裡的關鍵所在。」

    洛之狐的臉上再一次出現動搖的表情,道:「真正的關鍵所在?」

    蒙恬說到:「不錯,隱藏在幕後觀看這盤棋局的人其實是有兩方,在這盤棋局中,我與呼衍渠是下棋的人,流沙和啟黎,他們則是旁觀者,只待雙方相互消耗而陷入僵局時,他們真正的目的就是伺機發動謀國兵變。」

    衛莊站在原地,他停住腳步,遠遠地凝視著蒙恬,冷漠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一雙銀色的眼眸暗藏著鋒利。

    蒙恬對望著他繼續說:「若想要最大限度地消耗下棋雙方,只怕觀棋者還會做出其他舉動吧,比如說,你已經和匈奴人達成了同盟?」

    「沒錯」,衛莊那滄桑而富有震撼裡的語調響蕩在冰冷的空氣裡,兩瞟了眼手指上的紅色戒指,然後才說:「有時候,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但又沒有相同的價值觀時,那合作對於雙方來說不過是一場自欺欺人的騙局罷了,那時候,交易者還有一種傾向,就是希望通過流沙來取敵軍首級,但可笑的是,匈奴內部的另外一股勢力,想法則截然不同,所有的交易在我看來,都只不過是讓流沙隨心所欲的交易行為表現出合理化的工具。」

    「所以流沙放棄了與呼衍渠的約定,與匈奴王子達成另外的協議了,不僅消耗秦**力,也同時消耗呼衍渠的力量。」

    衛莊沉默著,並不作任何反駁。

    蒙恬正言看向他,說道:「我很好奇,排除了呼衍渠當下的威脅後,你與啟黎展開的下一步行動會是什麼!你們總不會就這樣一直作壁上觀吧?」

    衛莊不置可否地笑笑,他的眼睛望著那燃燒的篝火,目光與火光一樣變幻莫測:「一根柴火能夠引發一場森林大火,並不取決於這根柴火,而是取決於森林的狀況。」

    「火?!」蒙恬猛然皺緊眉頭,瞥向火藥庫。

    就在這時,看不見的黑暗中,一雙猩紅的眼睛正朝著暗無天日的洞穴迅速前進。

    然後,所有人開始聽見了,來自地層深處的躁動。

    蒙恬驚覺地盯著火藥庫,之前公輸揚曾報告過火藥庫頂漏水,加上這個噪音的移動方位,他立馬想到了回來時洞穴裡的第二條道路,必定與此地息息相連,羊皮捲上所敘述的蛾蝗習性,若說要藏匿在秦營裡不被發現,在完全沒有光線的黑暗裡,又要有充足水源供其生長,如今想來,烏邱的瀑流內部無疑是最佳的位置了,只是在不知何時,這裡已經被鑿穿了一條暗道接通烏邱瀑流,而敵人此番覬覦的,無疑就是那數量龐大的火藥。

    呼地,像樹幹那樣糾結乾裂的火藥庫石頂突然一股強大的力量自上而下破開了,異常沉重而又堅硬的石頭呼啦啦掉落,帶著地獄裡來的陰森冰寒,執意地沸騰起來,所有人都看不清那個方向躥出來了什麼,但感覺到那是一隻巨大生物的嘶叫,眼睛裡帶一點點隱約的紅絲,就像抓出的血痕。

    凝聚的聲音突然如磐石般散開,一隻巨大兇猛的野獸神奇地分裂開了,散做無數嘈雜而尖銳的群集喧嘩,齊刷刷地聚向通心柱口,然後如風般接踵灌輸了進去,一時間,通心柱自上而下喧天熱鬧非凡。

    只有衛莊和蒙恬幾人的周圍是靜的,靜得彷彿聽得到他們自己的心跳聲,彷彿全世界都不知道自己的掙扎。

    很快的,那些被關住的嘈雜聲越過淺架邊緣,它們蔓延的速度極為快捷,似乎在管道內無盡地向下延伸,眾人的視線也隨之往下移動,終於到了管道終點的蓄水池裡,一股腐朽的腥味霎時間宣洩出來,就像從天而降的巨石墜落到了平靜的湖面上,水心被摧枯拉朽之力濺出了一個大洞,被抬高的水幕裡,就像暴風雨的海面上躥出的無數飛魚,穿破了滿滿的一池水,然而,那些卻不是飛魚,而是數不清的黑色生物現身了,形似飛蛾,又如蝙蝠,詭異而艷麗,它們口中發出尖銳的聲響,瘋狂地湧現出來,又如暴風般席捲向鍛造爐裡面的火焰,那些如飛蛾般撲火的生命燃燒起來了,燃燒成紅色的火焰,順著軀體搭建的橋樑迅速蔓延成驚天火勢,像極了一條暴走的騰蛇,迎空而舞。

    撲火的蛾,只有在黑暗中才能領悟光的燦爛,那些不經意間超越身體極限的極限,彷彿染成了雋永的魅惑。

    當蒙恬終於看出了它們的行動時,卻已經來不及了,但絕望激起了他心底的最後一絲倔強,於是他激烈的向黑焰跑去,他似乎想要砍斷黑焰「橋樑」,扼住火勢的喉嚨,可是終究火勢兇猛,已經蔓延到了蓄水池裡,並不停地濃縮濃縮濃縮,直到鮮紅騰蛇像是被熱火燙到一樣縮回了通心柱裡,帶著無數尖銳的呻吟,徹底地在裡面沸騰直上了,這種湧動洶湧的管道火勢再也沒有誰能阻擋,於是,火勢的終端如所有人預料的那樣,在火藥庫位置張開了無情的巨口。

    那些黑暗生命以自己的身軀作為燃燒媒質,將火引至火藥庫裡,發起了地動山搖的破壞力,散落的巨石不斷坍塌。

    蒙恬窒息般屏住了呼吸,眼睜睜地看著那些霸道機關獸被砸中,它們甚至都沒有發出聲音就被瞬間埋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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