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色彩斑斕的紅塵客棧裡,細雨如煙,簫聲已畢。
張良一行人與道家天宗掌門相會,開始了灼熱的初次交鋒。
張良的目光搖搖看向那個鶴發背影,他的聲音又傳過來了。
「在這個世道裡,未來總在吸引現在,陰陽相向移動的萬物,總會在靠近時吸引由若至強,於是聚合變得無可避免•;•;•;•;•;•;是不是,年輕人?」
張良如玉的臉上泛起一層柔和的笑意,他收回看著白髮背影的目光,似是對著桌前的逍遙子搭出了下面的話:「無可避免的聚合裡,相連相數,氣墨不斷,我們與前輩前進的方向,以及聚合將產生的絕妙結果,定然是與未來有著絕妙的關係!」言語間,已現書生意氣之象。
「氣如斯法,其墨也無,年輕人談吐超凡脫俗,必是養心養性之人,養心莫善於寡慾,而清心,我說的可對?」曉夢大師的聲音始終有種淡然的疏離,不管是針對逍遙子還是和張良說話。
兩個背影就這樣遠距離溝通著,似乎誰都沒有正面相視的打算,親眼目睹彼此的風采。
''前輩所言甚是'',張良表情既冷靜又沉穩,說話之餘瞟過周圍,意識到用餐的人似乎都沒有在意他和逍遙子這邊。
白髮背影忽然拉低了口音,用略帶挑坦的口吻問:「我看不像,年輕人一踏入這間客棧,為何就攜帶來了一股世俗沉溺的氣息?」
張良微微錯愕,下一刻,他便從容地答道:''晚輩從不否認自己是世俗中人,身在世俗,必然要受世俗所牽絆」。
''妙哉!''曉夢大師的語調平穩,聽不出他言語中是誇讚,還是嘲諷,張良淡淡地笑著,不以為然,只聽到他忽然調轉了說話對象,與對面的逍遙子寒暄起來,''逍遙,我們許久不見了,聽說你最近在做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無關了得起,還是了不起,我只在乎所做之事正確與否'',逍遙子半閡著眼,音色混合著風聲與遠處的人打起招呼,''我兩千里來此,就為尋正確的人,做正確的事''。
''正確的人?正確的事?''
這時候,有夥計將張良他們之前點的飯菜一一送上,來的是個年輕的帥小伙,初看之下還有股年少稚氣,雖然身著布衣,但以相貌論之,此人眉清目秀,很難讓人將他與夥計這低等身份聯繫在一起。
小夥計微微蹙眉,黑亮的眼睛打量著眼前人,只覺眼前兩位風姿卓越的賓客好生奇怪,說起話來都沒有眼神和表情回應,就像是在自言自語。
「正是如此!」逍遙子又當著小夥計的面回應了對面的曉夢大師。
「在自說自話?''酒菜張羅完,小夥計瞄了瞄逍遙子,轉身時口中還喃喃著,「吃飯前在自說自話?還有這種怪脾性的人?」
小夥計剛離開,那邊的白髮背影突然揚聲喚到:「為何我的菜還遲遲沒有上桌?」
「呃?這•;•;•;•;•;•;〞小夥計微微一愣,這才想起那位客官是比這一桌點得早一點,如今怠慢了那位,人家貌似是要發脾氣了,這下可不妙,正尷尬之時,忽聽身後面容俊雅的年輕客官對他說:''不要緊,把我們這份先讓與那位先生吧!''
小夥計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高挑的鼻子下,是一張帶著揶揄笑意的嘴唇,透著陽光氣息,他客氣地謝過張良,重新端起菜,悻悻地繞過半圈樓欄。
〞先生,您的菜來了'',他彬彬有禮地張羅好,想著該馬上去廚房催催另一桌的才是,可桌邊的客官又不滿道:''飯完了,菜才上,是何道理?''
小夥計拉松著臉,支支吾吾不好回應,只得低頭陪不是。
''渴了,勞煩拿點水來解渴!''白髮背影作出這樣的要求,口氣突然間變得冷漠起來,這讓小夥計心中著實一驚,但也只能惺惺地拉低態度為賓客服務,他隨即繞過半圈樓欄去提水壺,跑至張良身邊的時候,那人又故意揚聲斥道:''又要讓我等多久?把他們桌上的拿來就行了!〞
小夥計難為情地接過張良遞來的水壺,誰知白髮背影又說道:「還是不要了,天氣有些寒,去拿壺最溫熱的茶水來」
小夥計吸了口氣,臉瞬間變了顏色,瞪向那個背影。
「咦?我點的菜還差一道!〞
小夥計一言不發,耐著性子要去廚房,結果那人再一次吆喝:〞等等,我看還是把他們桌子上的水取來好了,我現在的確很口渴''。
年少多氣的小夥計終於受不住了,沒有催菜,直接提起水壺大步繞過樓欄,重重擲在那人面前,壓著聲音問:」您老人家這下該滿意了吧?''
''菜呢?''
''沒了!〞小夥計極力舒緩著氣息。
「沒了?還是不給,客棧不給菜還叫客棧麼?」白髮背影故作驚奇地問。
〞是呀,老先生,不給菜,不滿意的話,客棧可以把你這一晚的押金酌情還你,然後到荒郊野嶺過夜去!''或許年紀較小,處世不深,控制不住脾氣,小夥計的語調聽起來很不客氣,心中卻在這時樂呵起來,心念方圓十多里就他們這一家客棧了,他要住便休想找茬,不住拉倒走人,遇到這樣摳門的客官不該禮讓就不禮讓,最好讓他走人。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在他剛硬的態度面前,對方的語氣突然緩和了下來。
「呵呵呵!相當滿意,你可以走開了,我要用餐!〞
小夥計愣住了,那突然間的溫和語氣讓他有些意外,也有些失落,他皮笑肉不笑地點點頭,略顯氣惱地走開了。
張良隱忍著臉上笑意,早先聞曉夢大師脾性隨意無常,今日算是領教了,本打算與他繼續著話題,尋機將內容引向正軌,可那人倒好,張良和逍遙子與他說話,直接就充耳不聞了,沉默著將碟中的菜吃了一小部分,隨即起身走入房間。
張良與逍遙子相視無言,琢磨著這曉夢大師到底是在打什麼蹌蹌,方才對小夥計的刁難就像是故意做給他們看似的,很有指桑罵槐之嫌,借此表明他的怪異脾性,是故意與他們疏遠距離?還是別有用心?
這時,一個粗魯的聲音自樓下傳了上來。
''什麼?''
這個穿盪開的聲音,分貝之高已經驚動了全場,吸引了所有人的矚目,大伙以為又來了個不識趣的,故意刁難前台小姑娘的賓客。
那是一個滿嘴胡茬的男人,看懶散的容貌和聽粗魯的聲音大概只能斷出他已過了不惑之年,皮膚微微有些黝黑,全身衣飾單薄邋遢,幾乎只穿了一件外套,露出了已經前的大半皮肉,給人的第一映像就是個鄉巴佬,舉手投足間更流露出一種痞子味,此刻他正目光神囧地盯著少女看,他驚訝地質問道:''你竟然說我的錢不夠住宿?」
''是啊!''少女也沒看他,將三枚銅幣推回到男人的身前,淡淡地說:〞下一位''。
〞等等〞,男子的聲音又提高了,瞟了眼身後的人,失意他們再等等,然後直視著少女,把錢重新推過去,臉上出現了驕矜,自恃的神色,問道:「那你說,這麼多的錢能吃什麼好吃的?〞
身後排隊的客人立馬透來鄙視的目光,他們可沒想到,這麼窮酸的人,拿著幾枚打發叫花子的銅錢就敢來這等豪華之地叫板,而且叫起板來臉不紅,心不跳。
少女停下手中的活,抬眼淡淡地看著他,一雙清澈的眸中閃著靈氣,她彎起嘴角,打趣道:「大叔,你快別鬧了,我免費給你碗白開水,你喝完趕緊離去吧!''
受到否定的男子瞇起眼,驚異的表情這時變成了不屑一顧的神色,他雙手枕在櫃檯上,漫不經心地打量著少女,然後一板一眼,語重心長地解釋道:〞丫頭,開客棧怎能不給人住?或許在你看來我的錢是有限了那麼一丁點,但是,你要知道,我可是趕了將近半個月的路程才來到你們這客棧,如今我把所有的錢都大方地開銷在這,是所有的錢哦,不是一部分。如此,就是給了你們客棧天大的面子,天大的面子就算是你們花錢也買不來的,我也懶得讓你們破費,只需供我吃住就行,你認為我說的可有道理」。
「那我還應該感謝你囉?」少女興味盎然地大量著眼前這個有趣的男人,就像在琢磨著一件十分新奇的東西。
中年男子伸長了脖子,曾到少女耳畔,舉動甚是親密,低聲說道:''知道嗎?大哥我可不是個窮人,你別看我穿這樣,我家床底下就藏了一口袋明晃晃的金子''。
少女斜過眼,柔聲勸導:〞你再不把頭縮回去,我就要你好看〞。
男子沒受到威脅,說了聲「是黃金噢」,然會縮回頭,期待著少女下一刻的反應,可它卻聽見少女直接跳過了停頓程序,驀然說道:
''那你趕快回去拿呀!〞
''什麼?''男子有些錯愕了,「不可能,為什麼呢?讓我來告訴你,我離家到現在走了半個月,你叫我回去得再走半個月,那你們的客棧豈不是要一個月後才能賺到我的錢,要是我不來了,你們豈不是徹底賺不到我的錢?不如你就先通融通融,大丈夫言出必鑒,你今日賒我住宿,下次我再來時必雙倍奉還,若我不來,那待我揚名四海時必將十倍奉還,可好?」他的陳詞甚是慷慨,那種驕矜,自恃的神色又出現了,可少女似乎不為所動。
身後有多人開始催促了,而他卻心平氣和地叫他們「安靜,不要喧嘩」。
再對上少女冷漠的視線時,知道她要下逐客令了,他乾笑了下,然後斜眼掃過周圍,突然將目光定在了二樓一處時,眼中一亮,興喜地叫道:〞哈,兄弟,是緣分使然麼?怎麼也沒想到,你竟然也在此處''。
樓上的張良微微皺眉,心下生訝,目光與那人連接在一處,疑惑道:「'他是在與我說話?〞在一看,那男子果然落落大方地衝自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