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什麼黃石天書?分明就是無字天書才對嘛!!」
高高掛在雲端的蒼黃竹簡,裝滿了整個視野空間。
 ; ; ;枕著雙臂的天明將眼睛睜得大大的,眼底出現一股淡淡的霧氣,像是迷茫,又像是困惑。
三師公還特意渲染,簡直是把牛皮都吹上天。什麼軒轅黃帝參破書中秘密,而得到什麼神奇力量,打敗那個聽都沒聽過的壞蛋蚩尤。還有個輔佐周武王滅商的姜老頭,他在岐山得道,據說也是與這部黃石天書有關。
 ; ; ;
原以為是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武功秘籍,翻開一看卻分明是一張一個大字也沒有的空卷,那個故作高深的楚南公,呵,年紀一大把,卻拿個無字天書來騙小孩!
琥珀色的大眼睛不甘地睜得老大,一動不動的,似要把竹簡都看穿進去。
半晌,眼睛乾澀,倍感疲勞。
他閉上眼,揉了揉眼皮,卻不小心揉過了頭,一睜眼,視網膜模模糊糊的,什麼都看不清。
晃晃腦袋,模糊卻絲毫不漸。
閉上眼,睜開眼,揉了又揉,掐了又掐……
還是看不清。
臉色驟變,猛地跳了起來。
乖乖,這下可不妙,一不小心,眼睛被他自己給揉壞了。
視野一片模糊,一亂接著一亂,最後亂成破碎的光影,光芒閃動得更是讓人眩暈。
「啊!!!難道真壞掉了,難道我真瞎了???」
 ; ; ; ;一種強烈得不敢置信的衝擊使得天明的心跳紊亂了一下,語調是顫抖的,那是融合了驚訝與恐怖的語音,將手伸向伸手不見五指的天空胡亂抓著。
又急切得更加擠眉弄眼,讓人意外的……眼前被撕開一條光縫,接著眼睛就霍然明朗。
驚鄂的,黃石天書竟不知在什麼時候不翼而飛了。
能看見……
天明由衷地感歎。
 ; ;那是一幅奇異的畫面, ;如同夜空中無數的星星簇擁在一起。
 ; ; ; ;蒼黃色的背景緩緩褪色。
 ; ; ; ;搖曳著恆遠的光芒。
 ; ; ; ;一閃一閃。
 ; ; ; ;引出一條寬闊的道路。
 ; ; ; ;走向飄渺的虛空。
 ; ; ;
似沉寂般的……
有五彩繽紛的門輕輕打開。
所有聲音都靜止了。
艷麗的天地,雄魂壯闊的聖壇,純白色的地面,一切祥和的景都被鏡頭映射成了比夢幻更加明媚的世外桃源,把少年的悸動和憧憬化成一幕幕迷人的畫卷。
五彩門開到最大。
薄霧像輕紗一樣籠罩著視野,把大地上的一切全部都籠罩住了。霧在微風的吹拂下緩緩翻騰,像大海的波浪,又像冰山上的雪峰,使人飄然欲仙。
那裡逐漸露出黑色孤獨的側影,一身天明從未見過的黑色服飾,沒有一絲生機的眼神,長及地面的黑色髮絲輕盈舞動,那是,一個從未見過的男人,孤獨地盤坐在聖壇核心緩緩轉頭。
流淌著宿命的氣息。
天明在這一刻屏住了呼吸。
天空清澈如洗,自雲端裡飛濺出透明的水花,揚揚撒撒,折射出美麗的光暈。
殷紅光芒的照耀下,孤坐在聖壇核心處的男人面色澄靜,成為了一個獨立遺世的存在。
天明將眼睛睜大到了極限,呆呆地環視著四面八方,最後將視線定格在了那個黑衣男人那裡,一張澄靜的臉上沒有一絲一縷的表情,光線如琉璃般,他的眼神卻透明而寂寞。
「九、黎、星、隱」。
「夜、盡、天、明」。
清冽如夜露的聲音,彷彿有著震懾人心的魔力,讓時空在剎那間凝固如同水晶般璀璨透明。
黑衣男人並沒有開口,聲音卻已響蕩在了天明的耳朵裡,平靜得彷彿錯覺,他的表情淡淡的,眼珠也淡淡的,就好像他早已知道了這樣的重逢。
曦光升起,濃霧像棉絮一樣被一層層撕去,漸漸的變成了一層細紗,遠處的景物開始朦朦朧朧地出現了;抬頭向上看,滿天紅雲,滿海金波,紅日像一爐沸騰的鋼水,噴薄而出,晶瑩耀眼,已是一副淋漓盡致的仙境圖景。
天明驚訝,他不解地望著他身旁的那襲黃色竹簡,平撲開的,有著密密麻麻的奇怪字眼,從架槽一直延伸到了男人的膝部。
「這是我的黃石天書,咦?它上邊原本就是有字的,對嗎?」」
「如今卻成了無字天書」。
黑衣男人似乎是漫不經心的接口。天明卻怔了怔,因為他想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眼看得更清晰些,但那些字眼卻又呼啦啦地飛走,消失不見。
「唉!?去哪了?」天明正眸光明亮地看著,字卻這麼飛走了,內心陡然一陣失落。
「不在這裡,你必須把它們全找回來。」
「我?!」天明臉上好奇,失落的表情這時變成了倍加專注的驚異,「你認識我?」
「不認識」。
「不認識我,那你憑什麼說要我必須把它們找回來?」天明不解其意。
 ; ; ; ;那人的聲音冷淡而疏遠:「你不都說這是你的黃石天書,當然是要由你負責找回來?」
「啊?就這樣?」天明對黑衣男子太過簡單的解釋似乎不太滿意,心中暗想:這也太麻煩了吧,大字不識幾個的我,為了看一本看不懂的天書,還要特意去找回那些看不懂,又不知道跑去哪的字?這世上哪有這麼麻煩的事情,還不如不看了。
那個男人的聲音又響起了:「怎麼能不看呢?這世上哪有揣著好書,因為嫌麻煩而懶得看的道理?」
「啊!?你知道我在想什麼?」天明張大嘴巴,眼睛裡飛快地閃過不可置信的神色。
「有誰規定過我不能知道你在想什麼嗎?」
「這……」天明被問的啞口無言,和那人說話,感覺主動權碎得一地,「那,那些字為什麼要飛走呢?」
「這要從那時候,天書第一任主人的時代背景說起,想聽嗎?」
「當然!」天明有些迫不及待。
天空,突然有冰冷寒意的雪花團團旋轉著撲向眼睛裡,天明不得不瞇起眼睛才能在白茫茫的視線裡看到那個突兀的黑色身影。黑髮、黑眸、黑衣,蒼茫的黑色,濃重得哪怕雪花都淡不開的顏色。
黑衣男人沒有開口,聲音又傳蕩到了天明的耳畔:
「悲憫的生命線,追尋記憶的殘骸,那個時候,永夜似乎沒有起點,沒有終點」。
「哦?然後呢!」
「我名叫無煙,出生在一條臨近死亡的道路上,那是一個看不到烈陽灼燒的年代,蒼茫九霄被寂寥的陰暗和高兀的殘光籠罩著,聽先輩們說,那片千萬年後的大地正在經歷著最萬惡的無間浩劫,活著的生靈弱肉強食,是非不分,活下去的生靈罪孽深重,怨怒濁流,等待他們的,只有永無止境的殺戮和幽冥的窒息,在同類中我是特殊的,因為,我總是會對這樣的世界提出質疑和否定?因為我天生就能感受到病態的存在,我知道,家園原本不應該是這樣的,然而,每當我問起為什麼世人要描繪殺戮時,他們就只會告訴我,不殺別人,代價便是讓別人殺你,一條命的存活,必須要以另一條命的終結來交換」。
少年天明凝起眉毛,對著無煙意氣風發地插道:「這樣一個不正常的世界,把它換掉不就行了?」
「是啊,換掉不就行了,起初我也不苟同種種鉗制生命的定義,直到我的父親、母親,還有無數的同胞在我眼前血淋淋地死去,淌著刺目的鮮血,遮住理想的光線,他們的死,似乎在刻意告訴我一個無法改變,理所當然的現實,在這個受了詛咒的世界裡,殺戮才是我們唯一的活路,從那以後,我的世界動搖了,迷惘,讓我閉起了雙眼……十八年,那是何等的煎熬和空虛,十八歲,我見到了一個人,當我睜開迷濛的雙眼,遠遠地遙望去,那人銀妝素裹的長髮飛揚,肅穆的輪廓與滄桑的身軀,彷彿一把銳利的武器,卻又看不到一絲腥風血雨的淘洗,堅毅的眼神毫無保留地凝視著黑暗的窒息,彷彿能透視所有的過往,他的瞳孔中燃燒著我從來沒有見過的奇異火焰,我瞻仰著他的容顏,他似乎沒有看見我,但看到他的第一眼的時候,我的視野突然霍然明朗了,那是前所未有過的破曉曙光,讓我們清楚地看見了新生命的綻放……」
「啊???他這麼厲害?」天明為之咋舌,彷彿是自己親自目睹了一般。
「是啊!!!他這麼厲害!」
天明激動地問:「那他是誰?叫什麼名字?」
「他是我們的首領,最偉大的王,黃石天書的第一任所有者,世人敬他,慕他,愛他」。
「軒轅黃帝!就是天書的第一任所有者」,提到那個神明一樣的人物時,天明的聲音有些迫切,那是一種混和了崇敬、熱切的語音,天書上的文字會消失是與第一任所有者有關,那麼,「他對天書做的事情有什麼意圖呢?」
想要再繼續問下去。
突!
赫然感受到脖頸上有經脈跳動了一下,繼而化為撕裂般的灼痛感。
「軒轅黃帝為什麼要……」
 ; ; ;血液在他腦中瘋狂奔流,眼前彷彿忽然迷濛出血色的霧氣,讓他無法再將人和物看清楚。
「到底為什麼?」
失聲醒來,神色一凜,赫然起身,第一反應便是伸手摸向自己的腰間,摸到墨眉,還有,黃石天書……
「怎麼了?」夜間放風的少羽被他忽然間的驚訝動作唬得一顫,莫不是又因為封眠咒印而做噩夢?可不要在這種時候,尤其是這樣的地方啊。
側耳在門縫間傾聽,沒有動靜的外面讓他一顆懸起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歇息中的石蘭和小貓也被驚醒了。
「哈啊啊——吵什麼?」被棉被裹得嚴嚴實實的遙兒喃喃著,探出頭,只重重打了個哈欠又縮了回去。
天明竭力壓制著自己波動的情緒和痛感,此刻髮絲包裹下的項頸正被灼燒一般,瞬間又變得冰涼異常,蒼白著雙唇,失了魂般,輕聲說:「我沒事,只是做了一個夢,一個奇怪的夢而已!」
無煙?
清晰的記得,有這麼一個人,剛才就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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