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依這是在罵沈璧道貌岸然是個偽君子,旖灩凝眸瞧著沈璧,見他一臉代天伐之地盯著自己,滿身正氣,氣質冷硬,正義凜然的模樣,當下便想了大夫人沈華娥的那張嬌弱造作的臉。
暗道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全部不是什麼好東西,楚青依倒是有雙毒眼,一口毒牙,說的準!
她面露不屑一顧,不過淡淡掃了沈璧一眼便垂了眼眸。
沈璧面對楚青依的冷嘲熱諷倒像是早習慣了,目光都未掃向楚青依一下,一直凝視著旖灩。
方纔他自街角衝過來便看到一個紅衣女子一劍刺向管家的情景,縱然隔得遠又只是那樣驚鴻一眼,他也被女子的氣勢所震懾。
只是當火光一映,照亮了那女子身上的霞帔喜服時,他卻猛然回過了神來,今日會出現在太傅府門口,又穿著新娘喜服的除了盛家二小姐不做二想。
太傅府傳來消息,盛旖灩打了他的姑母,且還傷了他的兩個表妹,她們一個掉了滿嘴牙齒,還被揉碎了手指,一個額頭破相,不知會不會毀容。
祖母最疼愛唯一的女兒,他的姑母,也最疼姑母的兩個女兒,這個消息傳回王府,他的老祖母聞之便不堪氣憤和心疼,當時便暈厥了過去,王府亂成一團,這也是消息傳過去久矣,他此刻才過來太傅府的原因。
祖母醒來,令他來給姑母撐腰,盛旖灩一連傷害了他的四個至親之人,他又怎能叫她再殺姑母的陪嫁奴才?!
故而當猜到那女子是盛旖灩,他便忙出手相救管家。而此刻他瞧著旖灩一身清冷沉默地站在那裡,不言不語便有種光華傾瀉於暗夜中,令人不容忽視,這才意識到方纔他是真的沒有眼花,這女子她是真的變了。
這樣的女子,也難怪會引得楚青依為她出頭,只是也因此她才更為可惡。他最恨的便是像她這樣工於心計,心狠手辣,又四處招惹是非的女人!
想著,沈璧未回楚青依的話,便沖旖灩冷聲道:「殘害姐妹,不敬長輩,當眾殺人,心毒手辣,今日沈璧便要代姑父好好教導教導你這奸毒的女子!」
他說著突然揚起手臂,手中執著的馬鞭在空中一甩便狠狠地向旖灩掃去。
楚青依見沈璧直接無視了自己,本就惱恨非常,此刻見他竟還當眾對旖灩動上了手,他二話不說便要舉劍,誰知旖灩的動作竟是比他還要快上一分,他的劍剛舉起來,那邊旖灩竟徒手抓住了沈璧揮過去的馬鞭!
將馬鞭用力攥在手心,緊緊拉住,旖灩冷冷地盯向依舊端坐在馬上,可面上分明掛滿驚訝的沈璧,一字字地道:「虐待姐妹?到底是誰虐待了誰,世人自有公道,你沈璧身為沈家人,憑什麼私自論斷?不敬長輩?倘若你說的是太傅府裡的沈華娥,沈姨娘的話,她根本就算不上我的長輩,不過一個賤妾而已,憑什麼要我敬她?!當眾殺人?哈,我倒不知道我今兒懲治惡奴,倒礙著你千安王府什麼事兒了?你千安王府的手是不是也伸的太長點?真以為得沐聖恩,便可以連別人家的家事也能插上一腳了?至於教導我?你沈璧憑什麼?!你和我非親非故,竟口出狂言要教導我?你也太高看自己了點吧,這等厚臉皮,你沈家認了第一,還當真沒人敢認第二。還有太傅大人的夫人乃我之亡母葉離,你一姓沈的何故喚太傅姑父?我怎不知太傅何時續絃了?」
旖灩言罷,沈璧的臉已經鐵青成了鍋底黑,他一是沒想到旖灩竟然能生生抓住他盛怒之下揮出的鞭子,再來瞧著那女子站在馬下仰著頭於他對視,可那氣勢竟半點不輸於他,且那一身冷極之意更是叫他有透骨寒冷之感,他便心頭大震。
更有他雖早先已經得知盛旖灩不再結巴,可他也沒有想到原本那個懦弱上不檯面的女子會突然變得這樣強勢,這樣伶牙俐齒,這樣的咄咄逼人,可卻又風華絕代!
她說的話句句直擊要害,打在他沈家的七寸上,他被堵的啞口無言,竟然找不到一點反駁的餘地,這時候他甚至不能說他是為姑母和表妹們而來,那樣等於是自取其辱。
沈家縱然勢再大也管不上太傅府的事兒,沈家若是太傅府的姻親也就罷了,出嫁的姑娘在婆家受了罪,娘家給撐腰那是理所當然,可問題是他的姑娘只是一個妾室,妾室的娘家算哪門子姻親?
即不是姻親,他便沒資格來太傅府撒野!
見眾侍衛連帶著太傅府裡的奴才們都在連連點頭,顯然大為贊同旖灩的話,皆不認同地盯著他,他銀牙緊咬,那張俊朗的面容已經沉的像能滴出墨來。
沈璧總是標榜正義,說起道理來口若懸河,因為沈璧自己做事確實一向嚴明端正,嚴於律己,規範自己的行至,故而中紫國的世人對他一向讚揚有佳,都覺著千安王府後繼有人,世子正直沉穩。
楚青依何曾見過沈璧被人責難地啞口無言?見沈璧臉都黑了,他當即便樂了,揚聲接過旖灩的話,道:「沈璧,你千安王府也算大門戶,怎麼倒舔著臉四處認親來了?呵呵,小爺我都不屑對女人對手,尤其是像盛妹妹這樣的千金貴女,小爺雖混,可也一禮相待,從不逾越一份,沈世子如今出息了啊,當眾鞭責女人,當真是叫小爺我大開眼界,甘拜下風啊!原來掄起不將道理,小爺我也是要輸給您沈璧的啊!」
沈璧被兩人一唱一喝氣得身子僵硬,唱一喝氣得身子僵硬,額上青筋都爆了起來,眸光如鷹梟盯著旖灩一瞬不瞬。
那邊紫兒原本在馬車中瞧著旖灩和鳳帝修一來一回地舉動腦子已經完全不夠用了,最後只能垂著頭蜷在馬車中裝空氣,只因她根本就沒弄清楚狀況。
後來見情況變化,自己小姐出了馬車,她自然也跟了出來,看到小姐一身風華震住了所有人,紫兒的眼睛也跟著發直,發亮,只覺渾身的血液都因這樣的主子而沸騰了。
再瞧見沈璧揮鞭甩向小姐,她驚叫一聲便欲往馬車下跳,只是她身影剛動便又被一股強勁的風給擋了回來,她扭頭就見鳳帝修右腿屈膝,左腿平伸,慵懶地坐在車門邊兒上,背靠著車壁,正把輕搖著青瓷茶盞,勾唇笑著瞧著小姐。
那笑她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只覺一切華麗的辭藻都無法形容那股自然和平實。只覺那笑叫她看了很舒心,感覺很溫暖,就好像小姐不管如何他都會成為她最有力的後盾,都會寵溺著,都不會讓任何人和事傷了她,都會用那樣的笑容包容。
那笑有種醉人心神的力量,紫兒想,倘若這紅衣公子能對著自己這樣笑上一下,只怕要她當即就去死她都是願意的……
隨即她又一凜,忙收回了目光,再不敢多看那男子一眼,只是她的心卻驀然安定了起來,她知道這公子一定會幫著小姐,小姐定會無礙。
那邊,楚青依見沈璧面色鐵青,像塊又臭又硬的石頭,當即便愉悅一笑,只覺旖灩真是得他的心,覺著他也跟著揚眉吐氣了,衝著旖灩便道:「盛妹妹和他囉嗦那麼多做什麼,這種人你和他多費口舌簡直就是浪費口水!」
旖灩自然也不樂和沈璧多說,可沈璧一來就給她扣了好幾個大罪名,縱然她不是一般閨閣女子,不在乎什麼名聲閨譽,可也知道要在這裡生存,一些表面的名聲還是不能毀的,一旦毀滅了那就是寸步難行,能叫自己好過點,她又不是傻子,非要清傲地任人污蔑誤解!
說了這些話,佔了個理字,她自也懶得搭理沈璧,感受到沈璧血紅的目光,她瞥都未瞥他一眼便丟了攥著的馬鞭,只沖楚青依點頭,道:「嗯。」
她說著,手中長劍驀然出擊,劍出而血至,劍落而濺落血跡無數,與此同時,一聲慘叫驚天傳出,又戛然而止,那跪著的管家無聲無息地倒在了一片血泊中。
風過,血腥味瀰散,那女子面色淡然,身上甚至滴血未沾,太傅府門前,因那女子帶來的震驚和死寂再度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