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篇:但為君故,沉吟至今(2)
三個月後。
開春的天氣,陽光溫暖溶化了所有。輕風撩人,萬物復甦,一片綠意,象徵著新的開始。
護士走過來打開窗戶,將曼舞的窗簾固定好,花瓶換上一束鮮花,餘光不經意間看到安靜了幾個月的人,睫毛劇烈的顫抖,猶如是毛毛蟲蛻變成美麗蝴蝶之前要經歷的奮力掙脫。
當她好不容易衝出了噩夢的枷鎖,睜開清明的眸子時,小護士的嘴巴不由自主的張成了不優雅的「o」型。
下一秒,轉身跑出病房,一邊跑一邊喊:「醫生,病人醒了,醫生,她醒了……」
沐晚夕空白的腦子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等醫生和一堆人走進來,對自己進行檢查。又問了很多問題,她點頭,搖頭。
最後醫生鬆了一口氣,笑著說:「你真的很勇敢、堅強!昏迷了三個多月,沒有任何的併發症,還能甦醒,算得上是一個奇跡了。」
沐晚夕這才回過神來,手指落在自己乾癟的小腹上,聲音沙啞笨拙:「孩子……我的孩子……」
「你別擔心,聽我說……」醫生笑著耐心解釋,「你生了兩個非常可愛的龍鳳胎,殷先生將他們照顧的非常好。」
殷先生……
沐晚夕垂下眼簾,終於想起來發生什麼事。空白的腦袋裡湧動起很多很多畫面。
自己因為殺了顧琰深而被拘捕,後來自己要裴巖哥答應做剖腹手術取孩子,麻醉藥生效後自己就沒有了任何的意識。自己彷彿做了一場冗長的夢,很混亂,可感覺總有人守在自己的身邊照顧自己,一直在耳邊說話。說了什麼,是誰說的,她沒辦法分辨。
只是那個人的氣息讓她覺得很安心。
「你能醒來真的是太好了,剛剛為你檢查過,你的身體沒有任何的問題,只要以後不要太操勞,注意休息和保養,不會有大的問題!在過兩天你就可以出院了。」
「謝謝。」沐晚夕剛剛醒來說話還不是太習慣。
「好了,我不打擾你休息了。護士已經通知過殷先生,相信他很快就到了。」醫生點頭,與護士離開病房。
殷慕,孩子。
沐晚夕頭隱約的疼起來,似乎還沒有想過怎麼面對殷慕。自己昏迷了三個多月,寶寶們還好嗎?是龍鳳胎,不知道是弟弟還是妹妹!
護士讓她吃過早餐後,第一個來病房的不是殷慕,而是商千颯。
「小沐沐,你終於醒來了。」商千颯看到她那一刻,激動的明眸紅起來,抱住她,「你知不知道這幾個月我有多擔心你!臭丫頭,以後不准再這樣嚇我了。」
沐晚夕抬手輕輕的拍了拍她,「知道了。放手,你快把我勒的窒息。」
商千颯放開她,笑容燦爛,坐在床邊見她精神還不錯,立刻道:「你好棒哦!生了龍鳳胎,樂樂是姐姐,阿風是弟弟。你不知道歡歡有多喜歡他們呢。」
樂樂是姐姐沐晚夕輕輕的笑笑,只是不及眼底,有些遙不可及的感覺。
「怎麼了?是不是很想看他們?」商千颯以為她是想孩子,「我問過醫生過兩天你出院就能看見他們了。再不行,我明天帶他們來!不過兩個小惡魔太能鬧了,我一個人搞不定他們。你不知道殷慕都拿他們沒……」
沐晚夕漠漠的聲音讓商千颯的聲音戛然而止。眼神小心翼翼的盯著她看,「你是不是不想聽到關於他的?」
「不是。」沐晚夕搖頭,輕聲道:「不用帶孩子來看我。」
她不是不想見兩個孩子,而是不敢見。自己是殺人犯,害怕自己見了以後會沒辦法接受自己去坐牢的事。
「你在擔心之前的事?」商千颯腦子裡的念頭轉了一遍立刻知道她的擔心,「這點你不必擔心了。你昏迷之前案子結了,兇手也判刑了,你當庭無罪釋放。」
無罪釋放?
兇手也判刑了?
真正的兇手是自己,誰被判刑了?
見沐晚夕一臉的愕然看自己,商千颯握住她的手,壓低聲音道:「小沐沐,我知道你很善良!但有些事沒有我們想的那麼美好,顧琰深是死有餘辜,沒有人會怪你,走到這一步你心頭不比誰好受。法律的存在制裁那些殺人犯,卻沒辦法讓他們的良知真心悔過又有什麼用?如果真心悔過,那身在牢中和外面有什麼區別呢?」
沐晚夕垂下眼簾遮住眼神,讓人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商千颯怕她在這個時候犯傻,不放心道:「事情已經過去,就連紀南尋也離開這裡,重新開始。你要想開點,知道嗎?你還有孩子要照顧!」
紀南尋走了?!
彷彿真的是一切都塵埃落定。沐晚夕側頭看向窗外的晴天,視網膜上映著碧綠的樹葉,冰冷的冬天終於過去。
*******
殷慕站在窗前,俯視這個城市的繁華,眼底卻是如死井,毫無波瀾。
尉遲恆敲門,身子靠在牆壁,雙手隨意的搭在胸前,漂亮的丹眸流光溢彩,落在挺拔的俊影上。
「她今天出院,真的不去接她?」
殷慕沒有回頭,聲音清冷的回答,「楚去了。」
尉遲恆走到他身旁,斜睨他的側臉嗤笑:「喂!你這算怎麼回事?突然就放手了……一點也不像你呀!」
當你用盡辦法卻將她推的越來越遠時,你會發現自己還是什麼都不做,比較好。
這句話噎在咽喉沒說出來,只是漠然的掃了他一眼,「我可能要離開一陣子。」
尉遲恆一怔,「去哪裡?」
「找程安臣。」他答應過她,去找程安臣回來,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這件事對他而言,雖然很難受,可答應過她的事,他想做到一次。
「瘋了吧你!」尉遲恆瞳孔不住的放大,如果不是殷少腦子進水了,就是自己出現幻聽了。怎麼就聽見殷少說要去找自己的情敵?
殷慕沒理會他,自顧的說下去,「這裡的一切我都交給了楚,你和商千颯也多幫襯著點。」
我把她交給你們了。
*********
醫院,楚走進病房替沐晚夕拎起行李,也就是簡單的日用品。
「車子在外面,我來接你回去的。」
殷慕沒有來過,她也沒有問過。此刻楚出現在眼前,應該也是他的意思,大概是不想見自己吧。
跟著楚到醫院門口,楚將行李放進後備箱,替她拉開車門,自己則是坐在副駕駛的位置。
「商小姐和少爺小姐都在家裡等著你。」
「嗯。」沐晚夕醒來後,話語變得很少,非常的沉默與安靜,「謝謝。」
一路無言。下車,楚拎著行李跟在她的後面。
門打開,商千颯立刻抱住她,「寶貝歡迎出院。」不到一秒又被旁邊的懷抱抱住,「小寶貝,歡迎回家。」
嬉皮笑臉的人自然是程御然。
沐晚夕看到他們,也只是淡淡的一笑,「謝謝你們。」
兩個月嫂懷裡抱著的小鬼在看到沐晚夕那一瞬間,立刻像打了雞血,對著她張開雙臂,嘴巴不斷的發出聲音,那神色、眼神根本就是再吵著要沐晚夕第一個抱自己。
明明誰也沒說,明明一眼就沒看過,像是本能,一眼就斷定沐晚夕是自己的媽媽。
沐晚夕視線落在兩個寶貝的臉頰上,看著他們嗷嗷的要自己抱時,猝不及防的淚如泉湧。13acv。
兩個小鬼在看到媽媽哭時更加奮力的在月嫂懷裡掙扎,很想要去抱媽媽。可惡的阿婆抱的那麼緊,寶寶抱不到媽媽!
嗚嗚……在掙扎許久抱不到沐晚夕的兩個小鬼,開始大哭……
沐晚夕伸手立刻抱住了阿風,小傢伙立刻不哭了。軟若無骨的小手臂抱著她的脖子,奮力的往上爬啊蹭啊。好不容易蹭到沐晚夕的臉頰,流著口水吧唧就親了她一口。
寶寶終於親到媽媽拉!
樂樂見媽媽抱弟弟,弟弟親媽媽,立刻不幹了,嗷嗷大哭,對著沐晚夕張開雙臂就是要抱抱,哭的驚天地泣鬼神,不知道還以為這家人在虐待孩子呢。
沐晚夕將阿風遞給月嫂,伸手將樂樂抱進懷中。愛哭鬼樂樂也立馬不哭了,像阿風那樣蹭啊蹭的,吧唧親了沐晚夕一口。
所有人看這姐弟倆看到傻眼了。
要知道這姐弟倆平日可是誰的帳都不買,姐姐愛哭,不管什麼時都要哭兩嗓子;弟弟愛睡覺,不管是誰抱,說什麼,做什麼,人家就閉著眼睛連看一眼都懶得。
能讓這姐弟倆各種獻慇勤的人這個世界上恐怕就只有沐晚夕了吧。就連殷慕都沒這個榮幸!
沐晚夕回來後,兩個孩子非常黏沐晚夕,一睜眼要是看不見沐晚夕,立刻扯嗓子大哭,就連一貫不哭的沐風童鞋也扯著嗓子和姐姐一樣嗷嗷大哭。(月嫂很!)
什麼叔叔、阿姨、月嫂、姐姐、爸爸,靠邊站。
兩個寶寶眼睛裡只有媽媽一個人好嗎?誰也不能和寶寶們搶媽媽!
*****
一周後,沐晚夕幾乎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每天與兩個孩子為中心,其他的什麼都不去想,也不想去思考,只要有孩子就好了。
楚帶著文件走過來,遞給她。
「殷少在你懷孕時就已把名下的股份和所有資產轉到你的名下。現在你是n&i公司的最大股東。」
話說的很含蓄,也就是說沐晚夕現在是公司的老闆,老闆你不能整天在家帶孩子啊!
沐晚夕平靜的心狠狠的顫了下,視線落在他遞過來攤開的文件上。他一早就把所有股份都給自己,資金也轉給自己了?!
「他……人呢?」
「殷少有事離開,目前不是江城。」楚沒有告訴她,殷少去找程安臣了,這也是殷慕的意思。
「我不要。」沐晚夕清冷的開口,「我和孩子不需要這些。」
腦海裡劃過他的話,心裡很難受。這算什麼?把所有東西給她,是補償還是覺得自己應該為他承受這些?公司是他,憑什麼要她一個女人來撐。
「沐小姐……」楚為難的欲言又止。
「我不說第二遍。」沐晚夕垂下眼簾,神色漠然沒半點商量的餘地,「要麼你讓他自己來和我說!」
楚鬱悶的夾著尾巴跑了……
晚上好不容易把阿風和樂樂哄睡著,沐晚夕疲憊的洗澡後倒在床上就睡著了。迷迷糊糊的費力的睜開眼睛就看見熟悉的峻顏映入眼簾……
心頓時一沉,不是說不在江城?
難道現在是自己出現的幻覺?
殷慕坐在床邊,因為她突然睜開眼睛手臂僵硬的頓在半空,良久後無聲的收回。兩個人就這樣,不眨眼,你看我我看你的看著對方,氣氛微妙。
「聽楚說你不要n&i的股份。」他率先開口,聲音平靜無波。
「嗯。」
「就算不是給你的,也是給孩子的。」殷慕低沉的開口,就有那麼討厭自己,是不是只要是自己送的,無論什麼都不要?
「孩子也不需要。」沐晚夕沙啞的聲音冷了冷,坐起來突兀的問:「你要走?」
殷慕沒有看她,只是點頭:「有些事要離開去處理。」
你要去哪裡?沐晚夕真的很想問這句話,可看到橙色燈光下漠然的神色時,心倏地的緊起,話到唇瓣就變了。
「剛好,我也想走。」
殷慕劍眉皺起,「你要去哪裡?」
「景寧。」話說出來了,沐晚夕索性就順著說下去。
「帶著兩個孩子?」殷慕的眉頭皺的更緊,差不多能夾死蒼蠅了。
「當然。」
「我不同意。」殷慕沉聲,不等沐晚夕開口,補充:「把樂樂留給我。」
「不可能!」
「孩子我也有份!」殷慕的聲音幾乎擠出來的。他都沒攔著她了,兩個孩子連一個都不給自己,也太過份了!
沐晚夕咬唇,聲音很低,「我要樂樂。」要是殷慕再細心點就能發現她眼底的不捨。
「不可能!」殷慕沉聲,橫了她一眼,「女兒是我的,你沒權利帶走她!她叫是殷樂樂!」
特意咬中了「殷」字的音。
沐晚夕冷清的眸子不服氣的瞪他,無賴。早知道自己就讓兩個孩子都跟自己的姓,幹嘛要和他姓,現在要和自己搶女兒!
氣氛凝重而緊繃,兩個人早前的溫情遇上漠然,一擊即中。半響,殷慕深呼吸,克制住自己的心情,從口袋裡拿出項鏈。
是恩澤骨灰的那一條。
只是之前沐晚夕將他們的婚戒也套上去了,可現在只剩下恩澤,沒有他們的婚戒了。
「把恩澤也帶走,你一直最愛他。」殷慕傾身將項鏈為她戴上,靠的很近,氣息噴灑在她的頸脖、耳畔,處處溫熱而熟悉。
沐晚夕放在被子裡的手緊緊的抓著床單,將到唇瓣的話又活生生的吞了回去。心底多少有些委曲與無奈!結但今個簾。
他是放棄了,不願意再等下去。
連婚戒也收回了。也對,婚都離了,婚戒怎麼可能給自己,自然是留著給下一任。
漆黑的眸子緊緊凝視她的耳朵,嗓子緊了緊,喉結上下滾動幾番;指尖觸及到她微涼的肌膚,一股衝動恨不得立刻將她揉進自己的骨髓中。
只是,不能。
拚命的壓抑自己腦子裡想要熱吻她的衝動,壓抑自己想要八光她,進入她身體裡狠狠的佔有她的欲-望!
說好的,只要她醒來,自己就放她自由!
也許他們是相愛著,卻也是相殺著。愛並不是萬能,不能讓魏湘起死回生,不能讓小嘉消失,更不能讓他們換一種美好的方式相遇相愛相知相守。
什麼都不能,只能放手。
將項鏈為她戴好,直起腰桿,薄唇抿著一絲淡笑,「我走了。」
沐晚夕視線落在被子上,沒有再看他,一語不發。胸前的戒指冰涼的觸及著肌膚,冷意一直傳到心底。
他們終究是走到了窮途末路。
放開彼此,不再束縛,或許是給彼此最好的結局。
「公司交給楚,一直到阿風十八歲後接手!如果你願意,我會帶樂樂去看你和阿風的,照顧好自己,再見。」
清冷的聲音落下,他戀戀不捨的眼神轉移,轉身離開。
聽到開門關門的聲音,再聽到冰冷的關門聲;沐晚夕死死的咬著唇瓣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滿空腔的血腥味都渾然不知。
心像是被刀子狠狠的割著,很痛,很難受。
只是不知道這份難受,究竟是因為他們最後的分手,還是因為女兒被他強勢的帶走!
眼角幹幹的,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只知道這次他們徹底的完了,再也不可能。無論是小嘉的存在,還是魏湘的死,所有的事都像是一個死結,解不開。
有一種愛叫做放手。
他們的愛,到最後也只能放手。
夜深人靜,情斷緣滅,獨獨留一室的寂靜。與窗台前張望黑暗中消失的車影落寞的背影……
沐風的另一層的意思是
愛如捕風。
今天更新完畢。這個不算是結局!你們嗅到幸福的味道了嗎?我好像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