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吼與漢中雙鬼已鬥到分際。
這三人在台上走馬燈似地轉開,旁觀眾人只見人影幢幢,卻看不清一招半式。漢中雙鬼大呼小叫,漸漸被逼至台沿。
歐陽吼久戰雙鬼不下,又耳聽胖梟慘叫連連,心急如焚。他見雙鬼目光不離自己雙足,靈光一動,故意腳下一搶,露出一個小小破綻。
漢中雙鬼「啊哈」一聲歡呼,去捉歐陽吼雙足。歐陽吼不顧腳下,雙令奮力下擊。雙鬼佝僂著身子無法閃避,只得舉戟上迎。只聽「錚」地一聲怪響,雙鬼各自噴出一口鮮血,但手掌已搭上瘦梟足踝,各自扯下一截褲管。
歐陽吼一招得手,縱身而起,撲向鬼無常。陡聽背後「撲」地一聲響,一股大力撞上自己背心,台上酒氣熏天。歐陽吼向前搶了兩步,覺得背上涼津津地,回身看時,見無常鬼手裡捉了一個碩大無比的葫蘆,葫蘆口正衝著自己。
歐陽吼道:「醜鬼,用的什麼暗器?」
無常鬼道:「你們金蛇門擅長用毒,你不知這是什麼暗器麼?」說著右手抵住葫蘆底,又有一股水箭激射而出。
歐陽吼聞著濃濃酒香,不知是什麼厲害毒藥,急忙跳開閃避。無常鬼催動內力,高台上酒氣大盛,到處都是酒水淋漓。
白不捨在台下聞到酒香,才發覺將葫蘆忘在台上。大聲叫道:「無常鬼,你糟蹋叫化子的美酒,跟你沒完。那是我窖藏多年的瀘州大曲哪!」
歐陽吼聞言頓悟,斥罵一聲,身子標槍般向無常鬼直射。無常鬼「媽呀」一聲,跳下高台一閃而沒。鬼無常膽小如鼠,見只剩下自己,也大叫一聲跳下高台。
台下群豪見雙鬼吐血盈鬥,仍來去如風,盡皆愕然。
歐陽吼來不及下台追敵,忽聽「咯咯」兩響,一聲慘叫,回頭看時,兄弟歐陽嘯右臂又折,束手待斃。
辛無疾道:「老子讓你筋骨寸斷,為鏢局老少報仇!」
歐陽吼怪叫一聲,就要上前和辛無疾放對。峨嵋掌門陳不喜躍上台來,喝道:「那夜血洗玄天觀的賊人,可是你邛崍雙梟門下?」長劍刺向瘦梟右胯。歐陽吼揮令擋開,叫一聲苦。
郗成左躲右閃,無法贏得李玨,斜眼下望,見谷內唐乘龍、祁萬通、杭天齊眾高手大顯神威,峨嵋二劍刁四姑、聞天嬋劍光霍霍,只殺的眾刀手呼爹喚爺,棄屍纍纍。郗成暗道:「好漢不吃眼前虧,老子走他娘的罷!」便要覓路而逃。
李玨豈容他有喘息之機?一條銀鞭舞得無半點縫隙。郗成左衝右突,不得突圍,陡然間縱聲長嘯,身形從鞭影中拔地而起,直衝九宵。
辛無疾聞聽郗成此嘯,暗道不妙,一拳揮中胖梟右肩,轉身來幫三弟。胖梟肩骨脆響,直疼得冷汗直流,趕忙退過一邊。
李玨身形拔地直起,在空中邀截。郗成嘯聲不絕,在空中旋轉下落,身形一化二,二化四,最後化為九形,將李玨圍在中央。谷內眾人見到這般異象,盡皆目瞪口呆,竟忘了打鬥。
李玨舌尖抵住上顎,運足百年玄功,在空中施開「雲龍三現」,鞭打九處敵影。每鞭擊出,面前人影便即幻滅,卻在另一處現出,打不勝打,掃不勝掃,反而愈逼愈近。
郗成嘯聲陡止,頭頂上光華大盛,九影合一,全力擊向李玨。「彭」地一聲大響,李玨護體神功被震散大半,如一片紙鳶般飄下高台,渾身白衣片片紛飛。
剎那之間,人們血為之凝,魂為之奪,時光也似乎為之停止!
紅衣俠女辛惟芳正與一白衣刀手激鬥,忽見天降飛人,李玨已落至頭頂。辛惟芳無暇多想,趁那白衣刀手仰頭一呆,反劍將其斬作兩段。閃電般伸出雙臂,將李玨抱在懷裡。
郗成哈哈大笑,就要下台追殺他玨,辛無疾大叫一聲,攔住去路。
李玨衣衫被郗成打破,有多處露出肌膚。辛惟芳收膝站穩,發覺右手托得竟是半邊裸露的屁股,一時面紅過耳,不知如何是好。
谷內群雄吶一聲喊,和柯府弟子及金蛇門門徒殺在一起。這兩派人數多過群雄,雖然招式簡單,但極盡奇詭,往往以極快的速度從意想不到的角度斫來,一招下去血光崩現。群雄雖然高手不少,但在混戰中卻感大為吃力。正在難解難分,忽聽遠處「轟」地一聲,整個山谷搖撼,谷口一派火光升起。
原來是金蛇門埋藏在谷口的地雷被人引爆了。
且說無常鬼在擂台上抄起葫蘆大噴酒水,倒無意間救了金蛇門一班頭腦的性命。
閩西雙煞中了茶水迷毒,倒臥台角,雖然立不起身來,於身周發生的事情卻看得一清二楚。耳聽谷內打成一片,見柯百能被執,郗成遭圍,胖梟罹難,心急如焚,卻絲毫動彈不得。
及至無常鬼大噴酒水,無巧不巧,兩股酒箭向台角射來,淋了雙煞滿頭滿面。是時深秋天氣,酒水冰涼浸骨,雙煞打一個寒浸,清醒過來。東方笑率先起身,扶起了妻子,再悄悄拍開梁衛二護法、各堂主被封的穴道。
梁衛二護法醒來,當時便要衝上台去與郗成拚命。尚雲鳳一把扯住二人,伸手指指台下。梁衛二人會意,隨同雙煞等人下去了。
台下金蛇門徒本來已被柯門子弟制住,此時見諸位頭腦下台,俱都精神大振,回身反抗。柯門眾刀手甫見閩西雙煞,心下先自怯了。尚雲鳳手中毒鞭展開,擊斃數人,柯門刀手如避蛇蠍,吶一聲喊,四散逃開。
東方笑揮手制止部下追擊,率領眾人鑽入台下,命於敏生拉開台下一塊土皮,揭起鐵板,露出一個黑黝黝的洞口。金蛇門諸頭領順洞口而下,掩上鐵板,摸黑透迤前行。走了約有一頓飯時分,開始上坡,前面已至盡頭。於敏生伸手一掀,上面閃出一個洞口。洞口掉下一塊瓦石泥土,落了於敏生滿臉。於敏生魂飛開外,回頭道:「東方左使,大事不妙!石屋榻了,並有這麼濃的酒味,尿騷味兒。啊喲,還有一股血腥味!」
東方笑大驚不已,但旋即鎮靜,沉聲道:「推開洞口雜物,先出去再說!」
於敏生回手拽出腰刀,撥開梁木斷垣,鑽出身來。金蛇門一眾頭領相繼鑽上,一個個灰頭土臉,似灶王爺一般。
遠處臥牛谷的喊殺聲已若隱若現,林中一片鴉噪。
尚雲鳳道:「谷內還有咱們好多弟兄,是不是……?」
東方笑道:「機不可失,顧不了那麼多了。動手罷!」
謝鐵雄道:「可是歐陽弟兄還在浴血拚殺,咱們總不能……」忽見東方笑兩道陰冷的目光掃來,便打了個寒浸,住口不語。
於敏生扒開廢墟,露出屋角的圓形凹坑。於敏生俯身探手去坑內掏摸,卻只掏了滿手的濕泥,和混和在濕泥中的一團已被溽濕的黑色藥粉。
尚雲鳳頹然道:「沒用啦,導索全被漚爛了。」
原來這小凹坑之內,埋的竟是引燃臥牛谷內地雷的導火線!
不想李玨和漢中雙鬼的三泡尿水和七翁美酒,誤打誤撞,竟救下了數百名武林豪傑的性命。
東方笑不語,負手向西,於百餘米外停下,摺扇輕揮,面前一株小松樹斷為兩截。
見那松樹中空,露出一截導火索來。東方笑道:「狡兔尚有三窟。哈哈,你們壞得我一處機關,老子還有一處機關!於堂主,速速點火!」
於敏生掏出火鐮火石,「嚓」地迎風打著,點燃樹心中那根導線。
看著那根導線一溜火花自樹心愈燃愈遠,樂方笑得意至極,仰面大笑。
陡聽「嗤」地一聲,樹上也有人笑了起來。東方笑叫道:「什麼人?」扇骨斜指,一束毒針射向樹梢。尚雲鳳同時喝斥一聲,手中絲帶揚起,向頭頂直射。
樹頂上唰地一響,一道人影向南掠去。金煞射出的毒針如泥牛入海,銀煞的絲帶也扯之不回。縱上樹去看時,帶端已纏上樹杈,並打了個死扣兒。遠處傳來那人的聲音道:「金銀雙煞,今後再莫害人。地雷導線,都是老朽所換,須知害人終害己,舉頭三尺有神靈。」眾人抬頭看去,見遠處樹梢上站立一人。微風一吹,那人便隨著梢頭上下波動,宛若凌虛而立。
謝鐵雄揚聲道:「前輩,你是何人?」
那人哈哈一笑:「可惜你一付好容貌,何必跟著他們作惡害人?你問我姓名,連我自己都忘記了,別人都喚我渡劫神針。」樹梢一悠,那人已蹤跡不見。
閩西雙煞相互望望,心下駭然。
邛崍山,摩天嶺。殺聲盈耳。
柯門弟子及金蛇門徒合流,併力對付外來群雄。金蛇門不乏高手,且大都擅於使毒,和柯門眾刀手合流,群雄便大感不支。
這時谷口外一聲巨響,飛沙走石,濃煙四起。渡劫神針破壞了空樹中連接擂台下和臥牛谷中地雷的導線,谷口的地雷卻保留不動。閩西雙煞點燃導線,谷口爆炸,剛剛衝進谷口來援的金蛇門徒慘叫連天,死傷大半。
濃煙尚未散盡,三條人影大呼小叫,狼狽萬狀地衝進谷來。這三人臉上佈滿泥土硝煙,如從灶底煙囪內爬出的一般,衝進人群,見到金蛇門徒便殺,一剎時慘號聲四起。
眾豪傑精神大振。看那衝進來的三人,卻是適才逃走的左柱開和漢中雙鬼。
無常鬼看見辛惟芳抱著李玨,大奇道:「小姑娘,你抱著他幹麼?快叫他去打邛崍雙梟!」說著便去她懷中搶奪。辛惟芳看見無常鬼那張五花八門的馬臉,驚叫一聲逃開。
漢中雙鬼不再理會李玨,在谷內到處尋覓出路,見攔路者便殺。有好幾個正派豪傑因為腿慢,糊里糊塗地在他們鐵戟下了帳。
鬼無常見高台上峨嵋三子圈住邛崍雙梟,辛無疾力戰泰山鬼簫,正鬥得熱鬧,叫道:「大哥,雙梟老小子快不行了,咱們上去撿個便宜!」
無常鬼道:「好的很,今日雙仙滅雙梟,呱呱叫,別別跳。」三掠兩縱,已上了擂台。
且說郗成聚起十成玄功,將李玨擊下高台,便要下台追補一掌,以結果這個心腹大患。旁側裡辛無疾大喝一聲,捨卻雙梟,擋住郗成去路。歐陽吼見兄弟脫險,心神大定,揮令全力向陳不喜攻擊,陳不喜一式「風擺殘荷」,跳出勾魂令威迫範圍,撮唇作哨,台下峨嵋雙劍清嘯相和,相繼躍上台來。
郗成左手簫,右手杖,接過辛無疾拳掌互擊。辛無疾心念三弟之傷,不願戀戰,當下雙手環抱,左膝微屈,運氣奮力向郗成擊出。
此招一出,勢若奔雷,隱含龍吟虎嘯之聲,正是辛無疾得意絕學「降龍十八掌」中的第六式「亢龍有悔」。郗成見來勢兇猛,不敢硬接,身形騰空而起,仍是一招「蓮台九幻」撲下。不過他剛才使用此招時大損元氣,現在只能幻出五形。
這「蓮台九幻」乃朱雀門曠古絕後的奇學,威力罕有其匹。辛無疾內力比之拜弟遠遜,如何敢接?順勢一招「神龍擺尾」,將來勢卸開。
郗成五形連環,將辛無疾圍在正中。辛無疾仗著內力深厚,憑依「「降龍十八掌」的剛猛無比,勉力支撐不敗。這「降龍十八掌」乃是丐幫歷代前輩幫主所創,到上代鄭老幫主之時趨於完善,傳到辛無疾之手,更是近乎大成。武學之道,練到最高境界,都是殊途同歸,辛無疾熟練此技二十年,不務旁門,當此性命交關之際使出,每一掌皆有摧山斷岳之功,威力實非小可。朱雀神功以虛幻為主,降龍十八掌剛猛無儔,正是水火不相容的兩種武學。辛無疾年輕力壯,內力正盛,郗成以男身修習陰功,在功力上便差了辛無疾一層。
辛無疾數掌發出,掌風波及台上木柱,聽得「喀啦」一聲巨響,擂台晃了幾晃,漸漸傾倒。漢中雙鬼剛躍上高台,見狀齊聲怪叫,又躍了下去。峨嵋三子和邛崍雙梟相繼躍下,辛無疾、郗成二人兀自激鬥正酣。
又過十餘招,辛無疾呼喝激戰,精神見長。郗成暗生懼意,身形時幻時聚,尋隙進擊。辛無疾左掌推出,右掌向天,使出「降龍十八掌」的第十三式「龍行九天」。《掌譜》有云:「龍行九天,風雷隨焉」,其左掌作勢,右掌暗蓄玄功,掌心隱隱有風雷之聲。郗成知道厲害,避開正面,左簫格架來掌,右杖斜刺對方神闕要穴。辛無疾身形左滑,右掌全力擊出,只聽風雷之聲大作。一股罡風直襲郗成。
不料郗成此影為虛,甫遇掌風,頓化無形。西北角上「卡嚓」一聲,又一木柱折斷,直向二人倒下。
辛無疾見木柱倒過來,急出左掌托住。郗成右手鋼杖倏出,點向對手肋下空門。辛無疾放脫木柱,扭身回掌,又一招神龍擺尾。郗成右手杖忽而躍前斜挑,杖尖扎入辛無疾肩胛。同時郗成左側中了一記「神龍擺尾」,臂骨斷裂,長簫脫手飛出。
高台失卻支撐,「喀啦」一聲塌倒,辛、郗二人都已受傷,翻身躍下高台。
台下邛崍雙梟悶哼連連,漢中雙鬼大呼小叫。只見峨嵋三子圍住邛崍雙梟,三柄長劍如彩虹,似電光、若游龍,將邛崍雙梟圍繞其中,雙梟渾身浴血,不知身上中了多少劍。雙梟武功本在三子以上,至不濟也能打個平手。可現在胖梟斷手折臂,瘦梟又在與漢中雙鬼激鬥時大傷氣力,行動不免遲滯不靈,百招過後,已然岌岌可危。
那邊廂漢中雙鬼東奔西突,大開殺戒,直攆得柯府家丁滿地滾爬,呼爹叫娘。柯府門徒雖然勇撼,但群龍無首,擋不住唐乘龍和漢中雙鬼等一眾高手剿殺,轟然而散,紛紛向谷口敗逃。
漢中雙鬼在後面叫喊:「那邊有鐵西瓜等著哪,你們去送死麼?快回來,乖乖地陪咱們玩玩。」眾刀手只恨爺娘少生了兩條腿,哪裡還肯停步?
陡聽摩天嶺上一聲清嘯,聲震九霄。眾人抬頭,只見一個白衣少年自嶺上飛瀉直下,頃刻已來至谷內。郗成聞聲遠眺,見是日思夜想的兒子郗傲群,不由心中大喜。
那日郗傲群被岳峻峰追至都江堰,為金蛇門門主蕭無毒所救。蕭無毒見郗傲群資質絕佳,心中高興,遂將其帶至總舵,親授毒攻。眼看邛崍會期已至,蕭無毒便命郗傲群星前來助戰。本來郗傲群出發甚早,但他拈花成性,一路上又做了幾樁花案,便差一點誤了會期。
郗成喜極欲泣,揚聲道:「群兒,為父的在這裡!」郗傲群看到爹爹,縱身便向擂台下闖進。
谷內群雄中有人叫道:「泰山鬼簫的兒子,不要放他進來!」漢中雙鬼「啊哈」一聲,隨著數十人一齊擁上。郗傲群冷哼道:「你們找死!」雙手在腰間一探,十指彈出,指甲中彈出團團煙霧,衝在前面的數人便即倒地。
眨眼之間,已有十餘人喪生,其他人駭然躲避不迭。唐乘龍揮手將一名金蛇門徒拍死,捉起死屍向郗傲群投至。
漢中雙鬼無路可逃,躲於唐乘龍身後。
郗傲群身子微側,躲開飛來的屍體。他不認識唐乘龍,哪裡將見這個小老頭放在心上,喝道:「老傢伙,閃開!」舒手彈出一團煙霧。唐乘龍屏息皺眉,揮袖將毒霧拍散,怒斥道:「哪裡來的東西?敢在老子面前放肆!」忽然聞到一股甜香,腦子竟是一暈。
唐乘龍大怒:「這小子竟用如此霸道的毒藥!」問道:「蕭無毒是你什麼人?」郗傲群不答,只顧伸手去腰中掏摸。
鬼無常從唐乘龍背後探出身來,看見郗傲群腰中束了一條寬帶,帶上縫了十數個小袋,每在袋中一掏,便有毒霧彈出。
鬼無常搗了一下唐乘龍腰眼:「老爺子,這小白臉要用毒藥殺你!」
唐乘龍哼道:「這小子不知死活,敢在聖人面前賣三字經。」說罷雙手齊揚。毒針、毒箭、毒棘黎、喪門釘、迴旋刀,也不見他從何處得來,一眨眼便打出十餘種帶毒暗器。
郗成大駭,叫道:「唐兄,手下留情,休和小兒一般見識!」
郗傲群無處可躲,手足俱軟,竟嚇的呆了。
那十餘種暗器發出幽幽藍芒,自郗傲群耳畔、臉側、頭頂、頸邊呼嘯而過,把汗毛碰倒了幾十根,卻未滑破他一絲皮膚。
唐乘龍哼了一聲:「小子,下次再見到你使毒,休怪我不給蕭無毒面子了!」身形陡然倒退,回手捉了兩名金蛇門的玄衣大漢,提起就走。那兩名大漢能支撐到現在,自非泛泛之輩,但經唐乘龍一抓,竟立刻萎頓,並無絲毫還手之力。
無常鬼「移形百變」發動,迅速繞著郗傲群轉了一圈,回歸原地。見唐乘龍忽然離去,奇道:「他幹麼要捉了兩個人去?一個人走路不輕省些麼?」
鬼無常道:「這你還不懂?張大戶不是他殺的,他捉兩個活口,自然是為了辨明自家的冤枉。」
郗傲群見這個老頭去了,鬆了一口氣,再去腰間掏摸,卻掏了個空。他猛然驚醒,叫聲:「醜鬼,休走!」無常鬼哈哈大笑,手中提了一條寬帶,正束上自己腰間。
郗傲群驚怒欲狂,掏出鐵骨摺扇,直奔漢中雙鬼。
郗成叫道:「孩兒,為父的受傷了,到這裡來!」
郗傲群抬頭望去,不料身旁一人驀地伸出鐵拐,拌住他右足腳踝。郗傲群未加提防,撲地倒了。那人正是鐵拐震河溯白不捨。白不捨一招得手,舉拐向郗傲群背上砸下。郗傲群撲地滾開,順勢躍起還擊。白不捨在地上砸起一個土坑,罵聲「小兔嵬子!」再次揮拐迎上。
郗成見親子危難,怪嘯一聲,揮杖上前。
辛無疾揮掌拍中一名柯府刀手背心,順手將彎刀奪了,攔住郗成去路。
忽聽「轟」地一聲巨響,台角上火光沖天,碎木亂飛,殘肢升空。眾人愕然失色,見台下「霍啦」一聲掀起一大塊鐵板,鑽出一群白衣漢子來。
邛崍雙梟一見大喜叫道:「展護衛,白護衛,快來救我!」為首兩個白衣人應了一聲,揮刀殺向峨嵋三子。眼前風聲響動,漢中雙鬼閃了出來,吡著黃板牙道:「兩個白小子,咱哥四個再玩玩怎樣?」展、白愕然停步,手下眾刀手已衝進峨嵋三子的三才劍陣。
辛惟芳見師父師叔受到圍攻,不由芳心大急,就要上前助陣,可不知把李玨放在哪裡才好。可巧李玨被爆炸聲驚醒,微微一動,睜開眼來。辛惟芳見他醒轉,脫口問道:「你還沒死?」李玨道:「好像還有一口氣兒。」又昏了過去。辛惟芳只得長劍還匣,抱著李玨離開戰場。
郗成獨鬥丐幫幫主,見對方尚不倒下,暗自驚駭詫異。辛無疾此時只覺肩上杖傷不疼反癢,知道對方杖上有毒,但不知何以毒氣久而不發。孰不知他曾替李玨吸血療毒,喝進許多蛇丹寶血,一般毒物對自己再不起任何作用。
郗成左臂已折,受傷遠較辛無疾為重,鋼杖掄動,便出一頭冷汗,漸漸不敵。這時人影一閃,一人從台下的洞口之中躍了上來,手握紫金寬背刀,直向辛無疾背後殺來。郗成大喜,見來人卻是柯百能。
這時從人群中驀地跳出一個白鬍子老頭,笑嘻嘻地一拍柯百能肩膀,說道:「老老頭兒,和我小老頭兒玩玩怎樣?」柯百能感覺大吃一驚,反手便是一刀。身後那個白鬍子老頭兒「啊」地一聲跳開,又順手在柯百能腋下掏了一把:「啊喲,玩真的嗎?」柯百能駭然轉身,見那人一付嘻皮笑臉的模樣,正是左柱天。
左柱天將一套「巴山夜雨」掌法使開,丈餘內儘是掌影閃閃,拳風呼呼,柯百能雖有金刀在手,卻也只有遍地遊走,一味閃躲的份兒。
正斗的熱鬧,耳聽白不捨「啊」地一聲痛呼,撒手扔拐,「撲通」倒地。原來郗傲群見白不捨拐法精湛,內力雄厚,自己武功不及,當下將扇柄倒轉,拇指一掀,打出一蓬毒針。白不捨受傷在先,閃躲不靈,環跳穴上中了一枚,當即倒下。
郗傲群狂笑一聲,舉扇向白不捨斬下。林乘風、思塵師太同聲驚呼,相救不迭。陡聽「嗤」地一聲輕響,一粒石子飛來,正中郗傲群手腕,摺扇脫手飛出。眾人順聲轉頭,見摩天嶺上一個絕色紅衣少女飛速掠至,眨眼間已進谷內。
來者杏目含威,秀眉微顰,正是唐門閨秀、朱雀俠女唐惜惜。
那日唐惜惜被蕭承宗掠至邛崍山下別墅,千般逼迫,萬般引誘,自己只是抵死不從。蕭承宗惱羞成怒,將其關在地下室中,只待慢慢消磨她的意志。不防漢中雙鬼無意中摔死蕭承宗,臨走又放了一場大火,將別墅燒成一片白地。
唐惜惜被關在密室之中,在地下只覺燥熱難當,側耳聽時,上面風刮火頭,發出畢畢剝剝的響聲。她心中忖道:「莫非這賊子要燒死我麼?」當下移身就牆,去石角上磨擦綁繩。那棕繩本已被烤焦,「啪」地崩斷開來。唐惜惜摸摸腰間,幸喜綠虹劍不曾被搜去,遂拔劍出鞘,在木門上只一劃,便掏出一個大洞,冒火突煙而出。剛剛跑上地面,便見石屋「豁喇」一聲倒塌,地下室出口已被大火封死。
唐惜惜提劍四顧,卻發覺院中火勢熊熊,竟不見一個人影。陡聽「轟」地一聲巨響,見山頂上升起一派火光,喊殺聲隱隱傳來。唐惜惜離開大院,一路攀上嶺去,卻見山谷內喊聲震耳,好多人揮刀使劍,已殺成一片。
唐惜惜注目下望,見邛崍雙梟和郗傲群都在其中,又見郗傲群欲對白不捨下毒手,遂順手發石擊飛摺扇,身子隨後向谷內瀉下。
郗成見愛子勢危,脫口叫道:「群兒,你怎樣了?」
唐惜惜問道:「你叫郗傲群?」
郗傲群眼見如此國色天香,身子發酥,說道:「正是在下。自那日巴山一別,小生對姑娘的仙姿嬌態,不敢一時或忘。姑娘而今就在郗某眼前,我……我這可不是做夢麼?」
唐惜惜見他滿臉**,冷冷地道:「你納命來吧!」
郗傲群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姑娘想要小生的性命,儘管拿去便是!「說著身形一飄,左手攬向唐惜惜纖腰,右掌上托,去摸對方香腮。
唐惜惜怒道:「不知死活的東西!」,舒左手勾對方的手腕,右手向前輕飄飄拍出。她本不欲置他於死地,今見其如此輕薄,下手再不容情。
郗傲群不知自己的摺扇就是面前此人擊飛,見來掌絲毫不帶凌厲之氣,挺胸坦然承受,笑嘻嘻地道:「就受你一記粉拳,又有何妨?」猶如微風吹絮,**拂塵,唐惜惜的柔胰已印在郗傲群胸口。郗傲群稍運內息,毫無滯礙,哈哈大笑,一對色眼只顧對著唐惜惜呆瞧。
唐惜惜纖足一頓,轉向郗成掠至,揚聲道:「辛幫主請退後,小女有話和郗成說。」辛無疾一掌將郗成迫退,閃身跳出圈外。
郗成認出唐惜惜,想提醒兒子小心應付,為時已晚。此時見兒子中掌,不由驚怒欲狂,身形拔地而起,凌空化作九形,向唐惜惜橫壓而下。
唐惜惜早就料到此招,清斥一聲,探手拔出綠虹劍,平空拔高丈餘,直衝入九個幻影中心。
郗成暗道:「休怪郗某心狠手辣!」九條杖影掄開來化成一片杖山,料想既便對方也同時身化九形,也萬難抵擋住這凌厲一擊。
唐惜惜身處杖濤漩渦,舌尖頂住上顎,嬌軀如蛇螺般轉起,身周頓時閃現一圈寸許綠芒。只聽「叮,叮,叮」一陣脆響,二人同時落地,相距三尺而立。
辛無疾為劍芒所逼,退後丈許,又是讚歎,又是駭然。見郗成面如死灰,手中只餘半尺杖柄,一條鋼杖寸寸折斷,散落地下。唐惜惜短劍斜指郗成咽喉,劍芒竟長達二尺有餘,距郗成頸項不過一寸。
郗成半截鋼杖拋落在地,頹然道:「這是玄女劍法?」唐惜惜點頭,劍芒縮後半尺,緩聲道:「郗師兄,你跟我去見師父罷,我會把令郎的內傷治好。」
這時傳來郗傲群的喊聲道:「爹,好冷呀,凍死我啦!」郗成望去,見兒子面皮已轉青色,眼光漸趨散亂,一邊卻手舞足蹈,雙掌翻飛。周圍諸人但覺陰風颯颯,寒氣陣陣襲來。
唐惜惜催動內力,劍芒又長了一尺,冷冷道:「郗師兄,你待怎樣?」郗成看看兒子痛苦模樣,一時躊躇難決。
郗傲群全身激顫,嘴唇發青,竟然一邊舞來蹈去,一邊唱起淫詞艷曲來。他口中唱道:「唉嘿,依呀哥哥,這麼大的傢伙奴是頭一回見哪,你可要柔柔的愛,輕輕地推呀。」忽然抬頭看見站在遠處的辛惟芳,便連跑帶顛地搶了過去,喚道:「妹妹,你幹麼抱著這個小子,卻不抱我?我好冷呀,快些讓我抱抱!」
辛惟芳見他臉色嚇人,驚叫一聲。清虛子側身滑步,叼住郗傲群脈門,乘勢點了他背心意捨、胃倉兩穴,使其動彈不得。
李玨被辛惟芳一聲驚叫喚醒,迷迷糊糊地道:「我……我這是在哪裡?你幹麼抱著我?」辛惟芳飛紅了臉,低聲道:「你胡說什麼呀?你累啦,快些睡罷。」卻又不敢把李玨放下地來。
他們這兩句話雖然聲音不高,但在唐惜惜聽來,卻不啻聲聲炸雷一般,在耳中轟響。她見李玨斜依在一紅衣少女懷中,那少女眉目如畫,嬌巧玲瓏。唐惜惜不知李玨身受重傷,只盼他能向這邊瞧上一眼。但見他渾不顧身外之事,只是癡癡地看著那位少女,看了一忽兒,便閉上雙眼。
她卻不知,李玨半昏半醒,眼裡看的雖是辛惟芳,心中想的卻是她唐惜惜。
郗成見她忽然癡呆,暗叫「僥倖」,斜身避開脖頸上的劍鋒。
卻聽清虛子道:「小子,解藥在哪裡?」郗成偷眼望去,見清虛子長劍逼住兒子前心,正在厲聲喝問。
郗傲群身體逐漸僵硬,怔怔地道:「解藥麼?在……在我懷裡!」清虛子探手搜了一回,掏出一枚火石,一支熏香,一個瓷瓶,另有一封信箋,一包鋼針。
清虛子收了瓷瓶,其餘東西都扔在地下。把瓷瓶遞給白不捨,白不捨道謝接了。卻聽一聲厲吼,一名藍衫漢子飛身向前,揮刀削下郗傲群一條右臂。原來那藍衫漢子本是括倉派門下弟子,其師兄為郗傲群毒粉害死,此刻便趁機上前報仇。
郗成飛身掠至兒子身側,一掌拍死藍衫漢子,攬住郗傲群飛身而起,叫道:「柯老英雄,雙梟兄弟,風頭太緊,大夥兒扯蓬了罷!」
見郗成要逃,早有十幾位高手圍上。思塵師太欲為師妹報仇,衝在最前。郗成將兒子負在背後,吸一口長氣,在空中化形,向四外連環踢出。
思塵師太沖的猛了,收不住身子,眼看無處閃躲。左柱天在旁邊瞧的明白,撇了柯百能,伸手摳住師太絲絛,將其拽了回來。
柯百能見有機可乘,呼哨一聲,回頭便逃。
那邊廂郗成不待身形落地,半空中一折身,右足輕點自己左足腳背,已自躍出重圍,身形杳杳。群雄齊聲呼喝,卻見一團紅雲自頭頂掠過,閃電般向郗成追下。唐惜惜叫道:「李玨,你好,你好!」淚湧如泉,出谷去了。
左柱天抓住思塵師太絲絛,將其攬在懷裡,眉開眼笑。思塵見他抓牢自己不放,反手便是一劍。左柱天縮手不迭,跳了起來,回身便向柯百能追下,大呼小叫地道:「老色鬼,上天追你到靈宵殿,入地追你到鬼門關!」
眾人聽了,齊都訝異:「他怎地罵柯百能是老色鬼?」
這邊漢中雙鬼久鬥展、白二護衛不下,暗生懼意。展護衛反手一刀,叫聲「著!」斫中無常鬼後背。無常鬼大叫一聲:「我死啦!」翻身便逃。鬼無常獨鬥二護衛,心中先自慌了,吶一聲喊,也隨著兄長跑的遠了。無常鬼中刀之處,酒水淋漓。原來他把白不捨的酒葫蘆一直背在身後,那一刀砍中的是酒葫蘆。
歐陽吼此時渾身浴血,叫道:「展護衛、白護衛,快來救我!這三個婆娘,他奶奶的!」
原來峨眉派的三才劍陣奇妙無比,劍網綿密異常,守中有攻,最能持久。歐陽吼獨鬥三劍時尚能支持,並可照拂胖梟。現在眾白衣刀手殺入,已方力量大增,反倒礙了自己的手腳,竟然連連受創,漸漸不支。
二護衛答應一聲,不去衝陣,卻跑到上風頭,各自掏出一個紙包來,高聲道:「大夥兒屏住呼吸!」說著將手一揚。紙包散開,一團紅霧映日瀰漫。
群雄聞到迷藥,倒了一片。雙梟大喜,呼哨一聲跳出包圍,與兩護衛沒命地向西南逃逸。歐陽吼順手揀起適才清虛子丟棄地上的信箋,包住左肩傷口,領頭衝出。
辛無疾接過辛惟芳懷中的李玨,替他檢看傷勢。待聽到雙梟呼哨,回頭看時,已追之不及。只見漢中雙鬼旋風般跑回山谷,一口氣跑到辛無疾跟前,叫叫嚷嚷地道:「哈!谷外衝來一夥唱戲的!前邊的拿槍,中間的舉斧,後邊的騎馬。他奶奶的,身上還穿著鐵衣裳,一走路匡匡地響。」
無常鬼道:「他奶奶的,這夥人打架全不依江湖規矩。打不過了,便用帶尖的鐵筷子射過來。哈,厲害,了不起。快些逃命罷!」
辛無疾問道:「什麼唱戲的,鐵筷子?」只聽谷口馬蹄之聲大作,有人高聲叫道:「奉成都府安刺史令,谷內所有人等格殺勿論!」上萬人馬齊聲答應,回音撞入山谷,驚天動地。
眾豪聽了,齊都駭然。殘餘的金蛇門徒和柯府刀手吶一聲喊,紛紛向摩天嶺上四散奔逃。有幾人跑得緊了,從崖上摔落下來,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團。
辛無疾順手將李玨遞給辛惟芳,說道:「龜日的,是成都府官兵!他們有盔甲在身,又有強弓硬弩,不能和他們硬碰。大夥兒從嶺上撤走,辛某和漢中雙仙斷後。」眾人廝殺了這多半日,早已疲累不堪,聞聲轟然稱是,分別轉身向嶺上爬去。鬼無常遲疑道:「辛大俠,幹麼要咱們斷後?」辛無疾微笑道:「漢中雙仙武功齊天,誰人不知?別人斷後麼,辛某卻不放心。」無常鬼吃這一捧,飄飄欲仙,說道:「是極,是極。丐幫幫主見識天下第一。」
辛惟芳抱著李玨,向嶺上攀援。可巧李玨再次醒轉,睜開眼道:「何問天還沒有死麼?」辛惟芳聽他說話,嚇了一跳,差點鬆手將其摔下崖去,問道:「你說什麼?」李玨卻又把眼閉上了。辛惟芳探手摸摸李玨額頭,火燙火燙地,不由有些害怕,一時六神無主。
惡劍客陳不喜看到徒弟抱著李玨,想讓男弟子接替過來,但見惟芳一雙妙目不離李玨俊臉,遂打消了這個念頭,故意裝做不見,以免弟子難堪。此時見惟芳六神無主的樣兒,惡劍客回頭說道:「芳兒,可要為師幫你麼?」辛惟芳大羞,揚聲道:「師父,你看這人受傷啦。他是辛大俠的拜弟,咱們要不要管?」
陳不喜笑了笑道:「你抱了人家半天啦,現在又來請教師父了。救是不救,你自己看著辦罷!」一徑上山去了。劉惟芬和張惟香回過頭來,各自伸出一根小指,在臉蛋上刮了幾刮,也嘻嘻哈哈地去了。
辛惟芳又羞又澀,坐在石上,想道:「她們儘是笑我,那我離她們遠些好啦。」轉頭向谷內看時,見衝進一大批官兵,紛紛向嶺上射箭吶喊。辛無疾和漢中雙鬼衝進官兵隊裡,另有幾個崆峒派的長老和江湖五散人也留下斷後,揮兵器抵擋官兵。
無常鬼腰間圍了奪自郗傲群的寬帶,大顯神威。他屏住氣在上風頭站了,雙手一揚,官兵便倒下一片,摔得盔歪甲斜。後面的馬隊受阻,只管亂跑亂踏,谷內亂成一團。
辛無疾道:「休跟他們糾纏,咱們走罷!」帶頭衝出重圍。後邊喊聲忽起,回頭看時,見一崆峒長老腰部中箭,白不捨體力難支,都在重圍中難以出來。辛無疾大喝一聲,返身殺入,雙手擒拿兵弁,隨拿隨擲,便如空中飛人的一般。眾軍士嘩然大呼,紛紛閃避,辛無疾衝至五散人跟前,合力衝向那中箭崆峒長老。
無常鬼見空中軍士們此起彼落,樂不可支,揚手撒出一把迷粉,眾兵倒了一片。再撒一把,身子已衝到崆峒長老面前。那長老聞到迷藥,撲地倒了,其餘數位長老齊聲驚呼。無常鬼俯身抱起長老,又回腳踢飛背後刺來的兩柄長矛,一陣風般衝出重圍。眾人掄動兵器,隨後跟上。
官兵齊聲鼓噪,亂箭如雨。辛無疾和無常鬼斷後,舞動兵器撥打箭簇,一行人爬上崖壁。這伙高手爬山越嶺如走平地,時間不長,已將官兵遠遠拋下。
辛惟芳見官兵滿山遍野地追上嶺來,驀然驚覺。山風吹來,紅日西墜,已是黃昏時分。站起身來,聽得嶺上喊聲大起,一派沖天火光沖天而起。辛惟芳自語道:「師父他們把邛崍雙梟的巢穴付之一炬了。」
辛無疾等由另一側上嶺,沒有發現辛惟芳。辛惟芳低頭看時,見李玨已經醒來,正癡癡地望著自己。她嚇了一跳,輕道:「你……你現在覺得怎樣?」
李玨睜開雙眼,見眼前分明地現出一張俊俏的臉龐,還有一襲嬌艷的紅衣。他想喊「惜惜」,但喉嚨動了幾動,卻說出一句:「我……我想撒尿!」
滿山谷的殺伐聲歸於沉寂,山頂的火光也漸漸熄滅。松濤聲響起,夕陽西下,天邊正燃著一抹如火的晚霞。
辛惟芳浸泡在山泉裡,似要洗去臉上的嬌紅,卻無論也洗不去滿心的羞澀。想想剛才自己替李玨脫褲把尿的情形,恍如夢中。完事了,匆匆忙忙替他繫上絲絛,自己的臉已燒成火炭,心也跳成一團。
現在兀自後怕:「要是他當時恰好醒來,那我該怎麼辦?」
李玨現在醒來了。醒轉來,便看見一幅迷人的仙女沐浴圖。他看見潔白無瑕的玉體浸泡在清冽的水中,一雙小手似蔥管,如柔胰,游魚般在那具**上輕盈擦抹,緩緩搓動。
李玨的嗓子有些發乾。看著那少女走上岸來,抖落身上的水珠,穿上一襲鮮艷的紅衣,輕輕地向自己走來。
李玨閉上了雙眼。他還年輕,經不住太多的誘惑。
辛惟芳為了同行方便,在山下市鎮裡購置了一套男式服裝。李玨那只坦露的屁股,也得到了新裝的遮護。
自邛崍至峨眉山,三百餘里的路程,到處都是蜀國官兵,到處都是緝拿江洋大盜的告示。告示上繪著辛無疾、漢中雙鬼、李玨、左柱天、峨嵋三子、祁萬通、杭天齊、崆峒六老等人的畫像。
辛惟芳不敢走大道,只管撿崇山峻嶺羊腸小道行去。
當夜,兩人在山谷中宿營。辛惟芳打來一隻山雞,升火烤熟,伏侍李玨吃了。李玨吃食入腹,精神為之一振,可只覺體內數十道真氣東奔西突,無論如何也不能提聚在一處。辛惟芳見他難過的樣子,心疼道:「李大哥,睡一忽兒罷,到了峨眉山,咱們定有醫治你內傷的法子。」
李玨凝望著眼前這位少女,腦中各種念頭奔來突去。辛惟芳大羞,低頭道:「李大哥,你覺得好些了嗎?」李玨心內突地一跳,忙起身道:「姑娘,李某蒙你救命大恩,日後定當粉身以報。」
辛惟芳愕然半晌,淡淡笑道:「李大哥又何必客氣?看你這付斯文相兒,還不知李大嫂是一個怎樣溫柔淑雅的美人兒呢?」飛紅了兩頰,一顆芳心突突地跳個不停。
李玨奇道:「什麼李大嫂?」忽然回過味來,「我這樣一個浮萍浪子,誰肯要我?」說到這裡,卻覺失言,便又住口。
偷看辛惟芳時,見她嬌羞滿面。
兩人俱都無言。向天空中望去,見那藍藍的夜幕之下,正明晃晃地斜掛著一彎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