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孟遺的瞭解,只要知道了他的背景,對這個人的情況,也就基本稱得比較瞭解。畢竟孟遺在單位的一舉一動,只要朱代東在,就逃不過他的雙耳。在不知道孟遺身份之前,朱代東覺得他有些玩世不恭、吊兒郎當,可是現在,他倒是覺得孟遺有些低調。
在二處,知道孟遺身世的人不多,畢竟很少有人會想到他會跟隨母性。而能看到他檔案的人,除了自己之外,就只有部裡的領導了。在二處,孟遺好像也從來沒有因為自己母親是副省長,而沾沾自喜,至少朱代東在他與別人的交談中,從來就沒有談到過他的身世。就算是有人提起副省長,他也不會特別感興趣,就像跟自己沒有任何關係似的。淡淡的評論幾句,就自然而然的換到了其他話題。
從自己剛來二處時孟遺的表現來看,朱代東對他並不是很喜歡,但是經過這幾天的觀察,孟遺除了在某些事表現得漫不經心,在跟蔣玲芳單獨相處的時候,會色態萌發之外,對待工作,還算認真。對朱代東而言,只要下屬在工作沒有問題,他這個處長就能當得安心。
至於蔣玲芳,她的關係較簡單,她是北方人,大學畢業後分配到了省團委,調到組織部的時候,已經是正科級幹部。在組織部一熬就是六年,前年才升為副處長。論蔣玲芳的能力,原本早就該升副處級幹部了,她一開始分在團委,起點比較好,團委是最容易出幹部的地方。團委的幹部,年輕得讓人吃驚。
朱代東今年三十年,在基層擔任正處級幹部一年多時間,這麼年輕的正處級幹部,每次在別人得知真相的時候,都很吃驚。但是在省團委,三十歲的正處級幹部很常見。蔣玲芳如果不是女性,也能在三十歲之前成為處級幹部。
她在組織部當了六年的科級幹部,前面三年是當主任科員,後來才調到二處一科當科長。每次部裡有人事任命的時候,都沒有她的分,領導的說辭幾乎都很一致,經過組織綜合考慮,她並不適合調整工作。
作為一個女人,而且還是沒有任何背景的女人,想要在官場之中謀得一席之地是很艱難的。而且蔣玲芳還是個非常漂亮的女人,比別人甚至還要付出更高的低價。比如有人在她可以升職的時候,故意設置障礙,想逼她委曲求全,這也使她失去陞遷的機會。
這些情況,朱代東直到一段時間以後才發現,現在的蔣玲芳給他的印象是精明強幹,漂亮迷人,對待本職兢兢業業,現在分管著處辦公室和幹部一科,是前任處長易?登的得力助手。
「朱處長,這是省廳送過來的人事任命建議,請我處進行審核和考查。」蔣玲芳進來匯報說,這些事原本都有常例,但朱代東剛來,她寧可麻煩些,再次請示,也不想事後朱代東責備。
朱代東接過文件看了看,這是省廳幾位正處級幹部和一位副廳級幹部的任命建議。省廳對於正處級以的幹部,沒有自主任命權。哪怕就算是正處級以下的幹部,也只有推薦權,必須要報人事廳最後審批。而正處級以的幹部,則要報組織部審批和考查。
「好,先放下。」朱代東點點頭,想了了下,又說,「蔣處長,易?登同志在哪個醫院住院,你知道麼?」
「易處長在省人民醫院,處長要去看望易?登同志?」蔣玲芳善解人意的說,在朱代東面前,就沒有再提易?登的職務。
「他是二處的老處長,也算是我的老領導,來二處好幾天,也沒去看看他,實在有些失禮。蔣處長,請你幫我個忙,這是兩千塊錢,一半買點補品,另外的一半打個紅。」朱代東拿出兩千塊錢,說。
「處長,你去看望老處長是為了工作,怎麼能私人出錢呢?」蔣玲芳巧笑著說,看望領導可以說是不被承認的公事,無論是誰,哪怕就是紀委的人,在知道這筆開支之後,也不會說什麼。但是現在朱代東卻執意要拿自己的錢,難道他在芙蓉縣當了一年的縣委,連這點規矩都不知道麼?還是他故意要做出一副自命清高?她傾向於第二點。
「如果我是代表處裡去看望易處長,那才是公事。」朱代東笑笑說,易?登生病之後,二處肯定已經去看望過他。現在自己再去看望,怎麼還能用二處的名義呢?不但不能用二處的名義,甚至都還不能用正常的工作時間。
既然朱代東堅持,蔣玲芳也不好再說什麼,領導動動嘴,下屬跑斷腿。「處長想什麼時候去看望老處長?」蔣玲芳問。
「中午,既然是私人看望,就不要佔用工作時間了。中午要佔用你的私人時間了,陪我一起去一趟醫院,這沒有打擾你?」朱代東笑了笑說。
「能跟著處長外出辦事,是我的榮幸。」蔣玲芳臉笑靨如花,不管朱代東的年齡比自己要小好幾歲,他現在畢竟是處長,是自己的領導。在官場,只看位子不看人,哪怕朱代東再年輕,只要他坐在幹部二處的處長的位子,自己就得尊重他。
易?登對於朱代東是聞名已久,但如大多數人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一樣,對於朱代東的年輕,他很詫異。現在病床的易?登顯得很蒼老,也許是因為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也許是因為無法再返官場,他的眼睛顯得很灰暗。
對於中國的絕大多數官員來說,沒有達到退休年齡,就讓他們離開工作崗位,哪怕是因為客觀原因,不得不離開領導崗位,這對他們來說,打擊都是非常大的。剝奪他們的權利力,跟宣判他們的死刑,有這方面是等同的。法院裡的法官宣判死刑,讓人的**消亡。但是像易?登這種情況,卻是從精神宣判了他的死刑。
「感謝朱處長來看望我,也感謝組織對我的關懷。」易?登從床努力的坐直腰板,眼中也多了幾分神采。
「易?登同志,你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養好身體,只要把病治好,以後還可以回來工作嘛。我來二處,也就是幫你看看家,以後等你康復了,還是要回二處工作的。」朱代東緊緊握著易?登的手,誠摯的說。易?登患的是肝癌,已經不可能治癒,現在對易?登的治療,也是盡人事聽天命。
「請朱處長轉告組織,我一定積極治病,爭取早日回到工作崗位來。」易?登對朱代東來看望他很高興,朱代東剛任,就來看望了,說明自己在單位還是有點威信嘛。同時他認為朱代東來看望他,一定也是代表組織,要不然怎麼會又是禮品又是紅呢?
說實話,對於收受紅,特別是醫院裡的紅,紀委也是有不成文的規定,一般都不會太計較去查。畢竟是生了病嘛,補充一下營養,無可厚非。易?登的岳父在去年也生病住過一次院,只住了一個星期,收到的紅直逼六位數。可是現在自己都快住兩個星期了,除了組織和原來的幾個老下屬之外,病房裡經常是冷冷清清。這跟去年岳父住院的時候,完全就是相差懸殊。難道自己堂堂一個處長,還不如一個退休工人?
這也是導致易?登意志消沉的原因,他冷眼旁觀了這麼多年,輪到自己的時候,卻像蒙了一層布,怎麼看也看不明白。他岳父生病的時候,他還是組織部幹部二處的處長,人家來看望他岳父是假,向他易處長示好才是真。可是這次他住院了,如果他處長的職務沒有撤銷,恐怕收到的禮品會多得病房都裝不下。
「我等著易處長,到時你可得多給我傳經送寶。」朱代東呵呵笑道。
「朱處長的基層工作經驗豐富,實踐出真知,到了組織部,更是如魚得水,幹部二處在你的領導下,一定能取得輝煌的成績。」易?登說起這些套話的時候,整個人顯得神采奕奕,像變了個人似的。
「個人的能力有限,要幹出成績,還是要靠同志們一起努力。」朱代東看了一眼蔣玲芳,說。
「蔣玲芳同志是一位優秀的組織幹部,政治成熟、黨性原則、大局觀強,經驗豐富、立場堅定,政策理論水平高,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好助手。」易?登連忙也笑著說,朱代東能把蔣玲芳帶來,已然說明了一些問題,原本這幾天他的思維一直都很遲鈍,可是現在卻異常活躍,如果從表面看,已經完全不像一個病人了。
「蔣玲芳同志確實精明強幹,以後幹部二處的工作,還要請蔣處長多多協助才行。」朱代東笑呵呵的說。
「不敢,有朱處長的英明領導,幹部二處一定能延續易處長在時的優異成績。」蔣玲芳攏了攏耳邊的頭髮,謙遜的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