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章鄭曉遇刺
市長辦公會。陳寧第一次把自己已經準備了一個多月的遼河區國企改制方案提交市長辦公會進行討論。
陳寧的這個方案不但有新意，而且還是十分大膽的。他借鑒了陽城鋼管廠成功轉型的例子，對於在遼河區轄內近三百家國企，並不是採用以往一家一家的改制模式。而是由政府出面，收購這些國企的土地。然後再由政府進行重新規劃，完善配套設施以後，再對外轉讓，在政府規劃的框架內進行開發。而那些國企可以從土地出讓中獲得資金，對目前已經停產或者是破產的企業進行資產重組，搬遷，安置職工等。陽城市政府還可以為這些企業落戶東林開發區提供各項優惠的政策。按照陳寧的設想，原來閒置的東林工業區可以得到極大的利用，而遼西重工業區這個困擾陽城市由來已久的頑疾可以得到根本性改善。
「我完全贊成陳市長的這個方案。人挪活，樹挪死。我們的這些國企原本縮在遼西重工區這個地方，近百分之九十的企業停產，而餘下百分之十的企業也是處於半生產、半停產的狀況，其歸根到底的原因就是資金不足，企業無法甩掉歷史遺留下來的包袱進行資產組重，產業革新和分流職工。而目前遼西重工業區由於環境污染嚴重，土地價格根本上不去，甚至影響了遼河其他地區的土地價格。現在由我們政府出面收購，對這些企業進行整體搬遷，然後在重新規劃。不但能解決這些企業進一步發展最關鍵的資金問題，而且還能帶動遼西區和東林工業區這兩個地區的發展。」
早已向陳寧靠攏的副市長陸秋平連忙表示贊同。這段時間他可沒少陪著陳寧去遼河區和東林工業區這兩個地方進行考察。對陳寧這個方案的意圖知之甚深。另外，作為分管工業的副市長，陸秋平手底下的這個東林工業區始終不死不活的，如果遼西重工業區的那些企業能大批搬遷到東林工業區，那將極大地促進東林工業區的發展。這對於陸秋平來說，是一個很大的政績。
陸秋平說完後，會場中卻陷入了沉默。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到了常務副市長肖向東的身上。
自從陳寧上任後，除了陸秋平和秘書長鍾和平和陳寧走得比較近之外，其他人其實都在觀察。陳寧是個外來戶，而常務副市長肖向東不但是陽城的老土地，而且還是有能力跟市委書記徐文斌博弈，敢於跟前任市長竺立群叫板的人物。
儘管陳寧上任後，沒有就副市長的分工進行調整，沒有打破原先的權力格局，贏得了一部分人的好感。但是這並不足以讓他們做出選擇。理由就是有一個十分強勢的常務副市長的存在。
但是，令他們感到意外的是，原先他們想像當中的肖向東和陳寧之間的權力鬥爭並沒有演繹的如火如荼，就算是在鋼管廠改制問題，肖向東明顯處於下風，肖向東也沒有表現出反彈。相反肖向東反而表現出積極配合新任代市長的工作。這些可能是源自於徐文斌對他的打壓，使得肖向東不得不選擇和陳寧之間的妥協。也有可能是陳寧目前根本沒有威脅到他的根本利益。
不過，現在陳寧提出的遼西區重工業基地的國企改制方案。方案核心的國企改革和遼西重工業基地的規劃調整和重新建設，都涉及到肖向東分管的兩大方面。很容易讓人聯想到，陳寧是不是借此向肖向東發難，從而削弱肖向東手中的實權。
一個年輕氣盛的市長，一般決不會容忍一個強勢的，有能力壓過自己一頭的常務副市長的存在。如果真是這樣的話，與會經歷過竺立群和陳寧兩屆政府的副市長，不由心中一歎，當初竺立群也沒有從肖向東的手裡討著好，更何況一個陳寧呢？包括列席會議的秘書長鍾和平也一臉緊張地在陳寧和肖向東的臉上轉來轉去。當然，已經明確表明態度的陸秋平例外，悠哉悠哉的點了一根煙。
當大部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肖向東的身上時，只見肖向東依舊是一副坦然的樣子，喝了一口茶後，掃了一眼四周，這才慢慢地開口道：「陳市長的這個方案開創了我們陽城國企改革的先河，同時也是解決一直困擾我們的陽城重工業區國企改制問題和遼河區的舊城改造問題相結合的一個創舉。我完全同意陳市長的這個方案。」
肖向東的這番話，可謂是眼鏡碎了一地。不過，當他們注意到肖向東講完後，和陳寧的相視一笑，頓時都明白了，原來這個方案在市長和常務副市長之間早已達成了默契。順水人情誰不會做呀，在肖向東表完態之後，其他人紛紛發言，贊同陳寧提出的這個方案的同時，都表達了極高的評價。
像這樣一個涉及到幾百家企業的改制方案和針對遼河重工業區的改造問題，在市長辦公會達成一致意見後，再交市政府常務會議審議通過，最後交市委常委會討論通過。不過，只要市長辦公會的意見一致之後，市政府常務會議及常委會不過是履行一下例行手續而已。這種市政府內部已經達成的集體意見，常委會不可能去否決，除非市委書記和市長的關係處於水火不容的境地，才有可能出現常委會否決市政府常務會議的決議。
會議結束，回到辦公室的陳寧也是鬆了一口氣，這份方案凝結著陳寧上任以來無數的心血。一旦這個方案得以實施，陳寧相信將在極大程度扭轉陽城目前工業發展停滯不前的局面，改善陽城幾十萬下崗工人的生活保障以及中心城區向西部推進的進程。
其實，今天會議在一開始的狀況也早在陳寧的意料之中，肖向東沒有的表態的情況下，其他人一般都不會表態。正是由於陳寧在之前和肖向東的及時溝通，並且暗示不會因此損害肖向東目前利益。同時，陳寧也料想遼河區重工業基地的那兩百多家國企在肖向東眼中也是個燙手的山芋，這個方案不但能解決困擾肖向東的國企改制，那些企業一旦從遼河區搬離，那這一塊土地的開發建設無疑就是一個香餑餑。作為同時分管建設的肖向東怎能放棄這樣一塊蛋糕呢？這樣有一個雙贏的計劃早在辦公會之前，陳寧就已經和肖向東兩人達成一致了。
不過，通過這次的會議，陳寧還是能夠看到，自己在陽城任道而重遠。肖向東在市政府的影響力要遠超於他這個代市長。雖然，這次能和肖向東達成雙贏。但是以後並不是每件事都能達成雙贏的。一旦觸及到肖向東的根本利益，他會如何反彈？到時候，和徐文斌聯合起來嗎？這樣會不會就此淪為徐文斌的附庸呢？陳寧突然感覺自己有些心急了，陽城並不同於臨州，這裡沒有其他外力可以借助，一切都需要靠自己，要想建立自己的班底，只能徐徐圖之。
高晉在政法委周天明的辦公室向自己頂頭上司匯報近來陽城市公安局的工作已經案情的調查進展。這段時間，由於陽城市公安局除了原常務副局長金偉被雙軌後，又有多名中層幹部被雙規或者是停職調查。市局一時間也人心惶惶的。負責主持日常工作的新任常務副局長高晉，不但要負責專案組的工作，而且還要對市局的工作進行整頓和調整。
儘管，周天明現在基本上是個甩手掌櫃，但是高晉平時還是經常主動向周天明匯報工作。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前段時間在臨州遭到張耀國排擠，對於高晉也未嘗不是件好事，至少讓他懂得了低調和圓滑。特別是來到陽城這個陌生的地方，高晉對自己的一言一行更加注意。他不想給陳寧添什麼麻煩。
周天明對高晉有這樣的態度也感到很高興。儘管周天明對高晉放了權，但這次公安局下面中層幹部的調整，有不少是周天明特意從省廳帶下來的心腹，畢竟周天明還兼著局長的職務，對高晉必要的警惕還是要的。不過，正是由於高晉有這種十分尊重周天明的態度，使得周天明和高晉之間，大家面子和裡子都有了。而那些心腹也對高晉的工作十分配合，再加上原來張凱的那些老部下。高晉如今在工作中，要遠比陳寧來的順利很多。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打斷了高晉向周天明的匯報。高晉向周天明歉意地笑了笑，然後接通了電話。
當高晉聽清楚電話中的內容的時侯，臉色一下子變了。「什麼？張峰死了？什麼時侯的事情，怎麼死的？」
「知道了，我馬上就到。」
放下電話後，周天明也是臉色大變地問道：「張峰是怎麼死的？」雖然周天明現在把專案組大部分的工作都交給了高晉，但是他也知道張峰是這個案子的關鍵。更況且不但是陽城市委市政府，而且省委書記宋士傑也對這個案子非常的關注。本來剛剛聽到高晉對案情的調查有進展，周天明也十分高興。但在這個節骨眼上，由專案組專門派人看守的張峰出了意外，周天明也頓時坐不住了。
「周局，張峰今天早上在刷牙的時侯，突然死亡。據初步估計，很可能是中毒所致，問題也很可能就出在牙膏上。我現在得馬上趕過去。」高晉站起身，向周天明解釋道。
「我跟你一起過去。」周天明拿起帽子，就和高晉一起匆匆趕往陽城市看守所。
當高晉和周天明趕到看守所的時侯，專案組成員，新任陽城市局刑偵支隊支隊長唐新等人早已趕到。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麼嚴密的看守會讓張峰不明不白地死在我們的眼皮子的底下，這不是犯罪分子的狡猾，而是我們的無能。唐新，你說？」看到張峰的屍體躺在水池邊，手裡還拿著一支刷牙刷到一半的牙刷，嘴上原本白色的牙膏泡沫已經比從嘴裡吐出的黑血染成了黑紅色。周天明頓時對唐新等人大發雷霆。
周天明接任陽城市局局長之後，陽城市公安局刑偵支隊自然而然的加入到案子的調查過程中，配合專案組工作。新任陽城市局刑偵支隊的支隊長唐新是周天明的心腹，是周天明專門把他從省廳刑偵總隊重案支隊的支隊長的位置上調過來的。看守張峰的任務，當初周天明就交給了唐新，而且人員也沒有使用原陽城市局的人員，專門從專案組抽調了兩名幹警在這裡專門看守。這讓周天明感到憤怒的同時，也覺得非常沒有面子。
唐新顯然也不能接受張峰突然死在看守嚴密地監所裡這個事實，面對周天明嚴厲的責問，恨恨地回答道：「局長，張峰的死因目前我們正在調查。不過，據現場來看，張峰明顯是在刷牙的時侯，中劇毒身亡的。問題很可能是出在牙膏上。前天，有人曾給張峰送進來一批生活用品，其中就有一支高露潔牙膏。不過，所有這些物品包括牙膏，我們都按照規定做過檢查，象牙膏之類的物品還專門經過檢測以後，確認沒有問題後，才交給張峰的。」
「確認沒有問題？那我問你張峰為什麼會中毒死在這裡？」周天明指著地上張峰的屍體，訓斥道。接著轉頭用商量的口氣對高晉說道：「高局，我看對於這個案子，如果問題出在前天從外面送進來的牙膏上，除了要查到這個送東西的人，我們這裡能夠接觸到這些物品的所有人，必須接受調查。」
高晉此時的心裡也是非常的窩囊，本來他對撬開張峰的嘴還是信心滿滿的，但一轉眼張峰的屍體就躺在自己的面前。要不是自己剛剛上任，要不是負責看守的是省廳的人，高晉此刻早就發作了。剛才周天明的一句話，高晉還是相當贊同的。不管怎麼樣，張峰現在是被關在看守所裡，不論犯罪分子有多麼狡猾，首先就是己方的無能。強忍住心中的怒火，高晉點了點頭，道：「周局，我完全同意。另外，我建議，不光是接觸到這些物品的人要接受調查，我們對看守所的相關人員也要進行調查。我看把這項任務就交給唐隊長負責吧。」
高晉的這句話一出，站在外圍的一個人聽到以後，不自覺的臉色一變，他連忙左右觀察了一下，好在旁邊沒有人注意到。賈所長也不由輕輕鬆了一口氣。
而剛剛挨了周天明一頓批的唐新，連忙向高晉投去了感激的目光。高晉提議讓他負責調查，明顯是給他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而且把看守所的人員納入調查範圍，從某種疑義上來講，也是弱化了省廳專案組在這次事故當中的責任。
顯然，周天明對高晉的提議十分滿意，雖然他和唐新現在都已經調入陽城市局，但是他們原來畢竟都是省廳的，而且唐新還是他親自點的將。
這時，唐新的手機響了起來，唐新一看號碼，連忙接起電話，聽完電話中的報告後，連忙對周天明和高晉匯報道：「周局，高局，剛才市局化驗中心來電話，張峰用的那支牙膏裡，含有氰化鉀成分。」
「馬上組織力量進行調查，要是查不清張峰的死亡原因，你這個支隊長就不要當了。」隨著周天明對唐新的怒吼，唐新連忙立正表示堅決完成任務。
此時的高晉卻在心中不由的一歎，張峰死了，目前所有的線索都被掐斷了，現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從調查張峰死因的過程中但願能發現一些蛛絲馬跡。
時間很快半個月過去了。張峰的死因還是沒有查明，送東西的人是張峰原來在德銘集團的下屬，對他調查沒有發現任何線索。而且唐新主持的內部調查，也根本沒有查清問題到底出在哪個環節，唯一倒霉的就是省廳負責看守張峰的小王和小張被停職接受調查。而紀委方面對金偉的調查似乎也是沒有任何進展。紀委正打算把金偉移交檢察院以受賄和巨額財產不明這兩項罪名對金偉提出公訴。而原先調查的金偉涉嫌洩露國家機密和包庇走私犯罪的罪名因為沒有證據，和金偉的堅決否認，都沒有成立。
這段時間，鄭曉也同樣鬆了一口氣。張峰死了，公安局現在也查不到任何線索。自己這個最大的威脅總算是解除了。再加上金偉即將要被移交檢察院的消息。使得鄭曉著手開始處理自己目前的第二個，也是最後一個難題。這就是在他以自己的妻子王青翎秘密開設的那家貿易公司帳上的十幾億走私獲利的黑錢。只有把這些錢洗白後，才能轉移到國外。這讓鄭曉十分頭疼。不過，最近他聽到一個消息，陽城市政府準備對遼西區的重工業基地進行整體搬遷，然後對這塊陽城市區污染重環境差的地區進行重新規劃開發。
這個消息對於正苦於無法把十幾億的黑錢洗白的鄭曉來說，無疑是個天賜良機。同時，他還打聽到這個大項目依然是由常務副市長肖向東在負責。所以，一得到這個機會以後，鄭曉馬上聯繫了副市長趙俊，相約晚上見個面。鄭曉想通過趙俊聯繫到肖向東，爭取能進軍遼西重工業區的開發。
自從張峰自首以後，德銘集團的總經理一直空缺著，主要是鄭曉還沒有找到一個足以讓自己信任的人。所以，原本需要張峰處理的公司日常事務這段時間都落到了鄭曉的頭上。由於鄭曉目前的壓力也很大，通過處理這些公司日常事務也好緩解一下他緊張的神經。
即使今天和趙俊約好見面，鄭曉還是在公司裡一直忙到離見面時間還有半小時，這才放在手中的文件，換了一件衣服後，走出了辦公室。因為，去和趙俊見面，鄭曉沒讓司機跟著，拿著車鑰匙和一小包送給趙俊見面禮的小包，走進了電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儘管趙俊是他老爺子提拔起來的，但是每次鄭曉托趙俊辦事，每次都送上不菲的紅包。鄭曉心裡清楚，只有這樣才能讓別人盡心盡力的為自己辦事。
電梯直接下到地下停車庫，鄭曉拿著包朝自己的那輛奧迪a8走去，由於現在早已過了下班時間，地下停車庫的車子並不多，也極其安靜，空空蕩蕩的停車庫裡迴盪著鄭曉咚咚地腳步聲。
今天也不知道為什麼，鄭曉的心突然有些不安，似乎感受到了一絲危險的信號。鄭曉停住腳步往後張望了一下，依舊空蕩蕩的沒有一個人。看了看不遠處自己的車，鄭曉加快腳步往車邊走去，並且提前按了手中遙控器，打開了鎖住的車門。正當鄭曉走到車邊準備開門的時侯，突然從汽車左側的反光鏡上發現，一個黑衣人從對面一輛車後冒出來，手中的槍瞄準了自己。鄭曉頓時大驚，連忙一下子撲到在地上，隨著剛才鄭曉站立位置的車窗玻璃被擊碎，身後響起了一聲清脆的槍聲。因為在地下停車庫一個封閉空間的關係，槍聲顯得格外的響亮。
鄭曉趴在地上不敢動彈，他聽得到那名黑衣人正在慢慢向自己的位置靠近。隨著輕微的腳步聲越來越靠近，鄭曉甚至聞到了一絲死神的味道。不由慢慢地閉上自己的眼睛。
突然電梯口出現「匡鏜」一聲電梯開門的聲音，隨著眾多雜亂的腳步聲，從電梯口傳來。那個馬上就要接近到鄭曉躺著的位置的那名黑衣人，遲疑了一下後，馬上一個閃身消失在了停車庫的廊柱後面。
此時的鄭曉終於聽不見那個催自己命的輕微腳步聲，而電梯口那些雜亂的腳步聲的靠近，鄭曉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知道槍聲驚動了上面的保安。於此同時，他發現自己背後的襯衫已經完全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