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二章拉攏決心
第二天上午，陽城市委召開緊急市委常委會議，討論昨晚發生的群體性事件的處理以及對後續事態發展的應對。
昨晚，陳寧採用暴力手段驅散了圍攻警車的群眾，最終把這起群體性事件消滅在萌芽狀態，讓與會的各位陽城市的常委看向坐在市委書記徐文斌旁邊的陳寧的目光，較前天的常委見面會上有了明顯的不同。毫無疑問陽城又來了一位強勢的市長。
本來，昨晚的事件平息後，各位常委都第一時間得到了消息。儘管事件平息了，但不少人還想趁機看陳寧的笑話。不過，網絡的發展顯然超出了這些人的意料。雖然陽城市委在第一時間向本市以及省內的各大媒體打了招呼，盡量淡化此次事件的影響。但是，國內的幾家知名網站上，還是在當晚就刊登了題為《局長打人被圍，市長出面救人》的新聞。新聞中詳細描述了陽城此次群體性事件的起因，陳寧站在警車上向群眾喊話的大幅照片也刊登在網站上，同時也刊登了陳寧當時向群眾高呼「政府會全力以赴地保護人民群眾的利益，堅決懲治肇事者，而且我們會盡快向廣大市民公佈處理結果，你們可以看到政府的行動，如果我們處理得不到位，大家可以直接到市政府來找我陳寧。」的原話。雖然，陽城市發生了局長打學生的事件引起了廣泛的不滿，但是陳寧的這番話顯然樹立了政府正面的形象，許多網友在表示憤慨的同時，對陳寧的好評不斷。後來的暴力驅散群眾的行為反而被弱化了。這些原本想看陳寧笑話的人明白，這起突發事件的處理已經演變成陳寧上任後打響的第一炮。
居中而坐的市委書記徐文斌此時正一臉鐵青的批評凌河區發生的這起群體性事件。從表面上看，釀成此次事件的罪魁禍首是凌河區商業局的局長王慶國。現在應該算是前局長了，凌河區昨晚在事發地點連夜召開了現場常委會，已經把王慶國免職並且開除黨籍。當然凌河區也要承擔相應的責任。
不過，徐文斌其實也是另有打算。徐文斌比陳寧先行調入陽城市，加之徐文斌本來就是遼河省委常委、省委秘書長，是省委書記宋士傑的大管家。自從，竺立群倒台後，大部分原本跟在竺立群後面的常委紛紛倒向了徐文斌。不過，還是有一部分則和常務副市長肖向東走得很近。
陳寧雖然是新上任的代市長，從昨晚陳寧向他匯報的，以及事後俞德華向徐文斌詳細講述了事件平息的經過以後，徐文斌最終還是決定暫時不跟陳寧為敵。陳寧雖然在陽城毫無根基，但是他身後畢竟站著中組部部長周長平，而且從昨天事件平息中陳寧的手段來看，這個年輕的代市長無疑是的強硬厲害的角色。想到許斌的前車之鑒，使得徐文斌不願也不敢去輕易招惹這位做事有些不計後果的年輕權貴。
不過，昨晚這起事件發生在凌河區同時也給了徐文斌一個機會。徐文斌是省委書記宋士傑的人，而常務副市長則是省長王長林的人。王長林在陽城工作多年，陽城一向是他的勢力範圍。但是竺立群**案的爆發，讓宋士傑得以趁機獲得了陽城的控制權。從某種意義上來講，徐文斌和肖向東分別是宋士傑和王長林在陽城的代言人。遼河省一二把手之間的博弈自然影響徐文斌和肖向東之間的鬥爭。另外，肖向東同時也是徐文斌在陽城確立威信最大的威脅。而凌河區恰恰就是肖向東的勢力範圍，跟王長林一樣，肖向東當年就是從凌河區起家的。徐文斌於是想效仿竺立群**案那樣，趁機利用此次突發事件，取得凌河區的控制權，進而打壓肖向東在陽城的勢力，同時也警告那些已經向肖向東靠攏或者準備靠攏的那些人。
「此次事件的影響是極其惡劣的，凌河區的領導班子附有不可推卸的責任，這件事必須要嚴肅處理，必須要給省委領導，給人民群眾一個滿意的交待」
隨著徐文斌的話越來越嚴厲，大家漸漸的品出味來，徐文斌似乎有借題發揮的味道。不過，陳寧依舊一副平靜的神情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其實，昨天的事件他也細細想了一遍，徐文斌當時的用意，陳寧也不難猜出來。對此，陳寧也理解，一把手對自己這位空降的代市長持警惕、試探的心理，如果換成陳寧自己的話，說不定也會這樣做。
今天上午一上班，徐文斌親自給陳寧打來了電話，在通知他召開緊急常委會的同時，也對陳寧昨晚的當機立斷，把事態控制在萌芽狀態，給予了極高的評價。當然，陳寧也聽得出徐文斌對自己有示好之意。對此，陳寧也是非常樂意接受的。空降到陽城，陳寧自然不希望跟一把手的關係搞的太僵，班子團結，特別是一二把手之間的團結是做好工作的基本前提。
此時，陳寧跟其他常委一樣，也聽出了徐文斌似乎有借題發揮的味道。具體針對誰，光看坐在自己斜對面的肖向東的異常難看的臉色就知道了。陳寧清楚肖向東在陽城市的巨大的能量，所以雖然陳寧對肖向東的觀感並不佳，但是表面上陳寧還是跟肖向東客客氣氣的。
陳寧剛剛上任，在沒有對陽城有個充分的瞭解之前，陳寧並不想介入陽城原有勢力的權力鬥爭中去。其實，今天的常委會倒是給了陳寧一個冷眼旁觀的好機會。
「徐書記說的對。此次凌河區發生的突發事件，從表面上看是一起因為王慶國打學生而引發的群體性事件。但是我們深挖這起事件的根源，王慶國作為一名黨員，作為一名領導幹部，敢於在光天化日之下毆打學生，並且口出狂言。這本身就說明我們的某些領導幹部並不把人民群眾的利益放在第一位，反而騎在人民群眾的頭上作威作福，一副官老爺的嘴臉。這的確要引起我們的足夠的重視。這起事件也給我們敲響了警鐘，我們必須要加強對基層幹部的教育。作為組織部長，在這方面我是有責任的，對此我要做出深刻的檢討。不過，同時我們也要看到，為什麼象王慶國這樣的作風粗暴，品德敗壞的人會提拔到區商業局局長這樣的領導崗位上。我認為凌河區領導班子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從這起事件上，我們必須要吸取教訓，處理問題更應該由點到面，首先是凌河區區委書記陳建華同志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徐文斌說完後，緊跟著組織部長趙世民馬上發言。對於趙世民，陳寧早在前天的歡迎會上就看出他是市委書記徐文斌的嫡系。他的發言不能不說和徐文斌配合默契，從主動自我檢討之外，馬上把矛頭直接指向凌河區委書記陳建華。
這下肖向東頓時坐不住了，對於他來說，凌河區一向是他的自留地，當初竺立群就是再強勢，也沒有朝凌河區下手。另外，凌河區的工作從市政府工作的範疇來講，也是由肖向東聯繫的。如今，徐文斌今天明顯要借題發揮，肖向東當然不會坐以待斃。
「剛才趙部長說到責任，其實應該我的責任最大。凌河區的工作是由我分管的，作為分管分管領導我難辭其咎。同時，趙部長剛才說的非常對，這起事件發生在凌河區，而且肇事者又是凌河區的商業局長，凌河區的領導班子特別是區委書記陳建華同志要承擔領導責任。」
肖向東說到這裡，再坐的各個常委都品出味來了，趙世民說的是責任，而肖向東在應和趙世民的意見的同時，強調的是領導責任，雖然加了兩個字，但是處罰的力度那差上要十萬八千里。責任，包括領導責任，但是處罰起來，免職甚至是撤職都可以。但是領導責任，一般來說並不是主要的責任，只不過是監督不嚴罷了，處罰也一般只是警告或者是記過罷了。
肖向東看了一眼正準備端起茶杯喝水的代市長陳寧一眼，繼續說道：「不過，我們也應該看到，凌河區在事後處理的問題上還是比較積極的。陳建華和區長周軍在事發後，就第一時間趕赴了現場，而且在事態平息後，他們按照現場指揮的陳市長的指示，在事發地召開了現場常委會，第一時間做出了免去王慶國商業局局長的職務，並且開除黨籍，移交公安機關處理，同時凌河區紀委也介入調查。及時落實了陳市長的指示精神。當然了，我這也不是替凌河區說情。發生這種突發事件，凌河領導班子特別是區委書記陳建華應該做出深刻的檢討。」說完，又看了一眼剛剛放下茶杯的陳寧。
陳寧是處理這起事件的總指揮，而且事件處理得非常漂亮，陳寧如果這個時候站出來說話，無疑是相當有份量的。
陳寧早已注意到肖向東的看過來的暗示。但是，陳寧並不想參與到徐文斌和肖向東的權力鬥爭當中，而且昨天陳建華的表現，也讓陳寧感到有些反感。不過，肖向東畢竟是常務副市長，自己如果在這個時候得罪他的話，自己的在陽城的腳跟沒有站穩，市政府的工作勢必將很難開展。當陳寧在思索該如何開口的時候，這時一個意外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不同意肖市長的看法。」
這句話一出，所有的目光都被這個聲音吸引了過來，發出這個聲音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市委副書記孫文華。孫文華雖然是分管黨群的副書記，不過大家都知道在陽城，孫文華基本上就是孤家寡人。平時每次開常委會，孫文華一般不會發表什麼意見。沒想到在現在這個時候，孫文華那口不太標準，略帶閩省口音的普通話卻突然響起，而且明確表示反對肖向東剛才那番和稀泥的言論。
雖然與會的常委們把目光都注視到孫文華的臉上，但是面對眾多詫異、驚喜、憤怒的目光，孫文華依舊是那張冷冰冰的臉，絲毫沒有任何表情。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我認為釀起像昨天那樣的突發事件，凌河區領導班子，特別是區委書記陳建華同志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第一，此次事件的肇事者王慶國，本來在凌河區群眾意見很大，當初在提拔他任商業局局長的時候，區長周軍同志曾表示明確反對，但是陳建華同志還是力排眾議，把王慶國提拔到商業局局長的位置上。」說到這裡，孫文華冷冷地掃了肖向東一眼，補充了一句道：「關於這點凌河區常委會的會議紀要上有明確的記載。」
「第二，出現昨天這樣的情況，除了王慶國氣焰囂張之外，其中有重要的一點，凌河區的群眾為什麼會對這種情況如此痛恨，甚至不惜包圍襲擊前來處置的警察。這明顯是對政府的不信任。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認為作為凌河區的區委書記陳建華同志責無旁貸。而且陳建華同志的責任，不單單是簡單的檢討或者是處分，作為分管的黨群副書記，我認為陳建華同志已經不適合再繼續擔任凌河區區委書記的責任，我建議常委會免去陳建華同志區委書記的職務。」
孫文華的話音一落，會議室裡頓時鴉雀無聲。就連肖向東也無從反駁孫文華的這些話。再坐的都是陽城市的常委，包括肖向東在內，根本不會去關注凌河區一個副處級的職能部門一把手的任命。不過，孫文華特意補充的可以去查凌河區常委會的會議紀要，說明他說的完全是屬實的，那個現在人神共憤的王慶國應該就是陳建華一力提拔的。至於孫文華說的第二點，大家就更沒話可說。這起事件雖然發生在凌河區，但是大家心裡都清楚，如今陽城市的下崗工人何止百萬，缺乏必要的生活補助和就業機會，使得如今那些下崗工人對政府的不滿情緒與日俱增。估計無論發生在哪個區都會出現象昨晚那樣的**，如果發生在遼西區的話，恐怕情況還會更加嚴重。不過，這些大家都在心裡想罷了，根本不會擺到桌面上來。就是一心想力保陳建華的肖向東此時除了時不時用怨恨的目光往孫文華瞟去之外，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向孫文華提出異議。
徐文斌看向孫文華的目光有些複雜，對於孫文華出言反對肖向東的意見，起初徐文斌多少有些驚喜，雖然徐文斌出任市委書記不久，但是對於孫文華的情況還是相當瞭解的。在陽城他毫無根基，從不依附任何一派，儘管手中沒有多少實權，但行事一向特立獨行。沒想到他會在這個時候站出來幫自己一方說話。不過，孫文華的話同時也引起了徐文斌的警惕，原本已經被忽略了的黨群副書記，居然對下屬一個區的情況如此瞭解，這說明孫文華在不被人重視的情況下，已經在下面的區縣發展了自己的勢力。
不過，這個時候徐文斌當然不想放棄這個機會。掃視了一圈，接著轉頭對陳寧笑了笑，說道：「陳市長，你怎麼看？」
陳寧對這次的常委會研究事件的處理意見和對事態的後續應對逐漸演變為派系之間的爭鬥，不禁深有感觸，哪裡有權力，哪裡就有爭鬥，這話一點都沒有說錯。
陳寧的心裡有些發苦，自己來到陽城不過只有三天，就遇上這種事情。而且今天雖然對徐文斌和肖向東之間的爭鬥心中有數的，但是孫文華的突然冒出，讓陳寧又感覺到有些撲朔迷離。難道隨著自己的到來讓孫文華感覺有壓力了，想向徐文斌靠攏嗎？
陳寧再一次拿起茶杯，藉著喝水的工夫，理了理自己的思路，放下茶杯的同時，開口說道：「孫書記剛才說的其中有一點我覺得非常有道理。昨晚的群體性事件雖然看似有一定的偶然性，但同時也有他的必然性。為什麼群眾在譴責王慶國的同時，要圍攻來處理的警察呢？除了我們的政府有很多方面做得很不夠以外，最關鍵的還是我們的經濟正在衰退，老百姓的收入正在減少。大家都知道，去年我曾經帶隊來過陽城調研。我們陽城是全國下崗工人最多的城市。雖然這和國家有關政策的變化有關，但同時我們也要確實看到我們陽城乃至整個東北在全國的競爭力正在下降。要想從根子上杜絕此類事件的再次發生，除了要嚴肅處理，給老百姓一個滿意的交待以外，盡快扭轉我們陽城目前的經濟衰退，完善社會保障體系，改善就業條件，這樣才能緩解社會矛盾，從根子上解決此類事件的再次發生。當然，我們幹部隊伍的建設也是非常重要的，像王慶國這樣的行為就是要嚴辦，以後只要有類似的事件發生，發現一起，查處一起。這是充分貫徹總書記三個有利於的倡導精神。」
陳寧的這番話說完，會議室裡更加沉寂了。這番話不可否認雖然聽上去有些刺耳，但是的確說到了根子上。這些都是剛才孫文華借題發揮，而與會常委包括肖向東在內所不敢說的，刻意迴避的現實問題。陽城目前情況的確社會矛盾十分突出。
不過，陳寧說完後，有些人埋頭在筆記本上不知道在寫些什麼，有些人則低頭喝茶，當然也有人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陳寧。國企改革，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的口號都喊了好幾年了，但是陽城的經濟逐年下滑，這是現實。如今雖然國務院已經把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作為十五工作的重點，但是對於他們這些在陽城的幹部來說，如今的情況是積重難返。陳寧這位空降的代市長，在這裡豪言壯語，是唱唱高調還是躊躇滿志？要知道，真正要改變目前的情況，可不是嘴上說說就能行的。
肖向東雖然先前想用目光暗示陳寧，想請他幫忙為自己說話，但是說心裡話，肖向東的心裡也沒有抱什麼指望。一個代市長，僅僅因為兩人的關係還可以，或者說為了急於打開工作，而遷就自己這位常務副市長。這只能說明陳寧在政治上並不成熟。不過，陳寧的這番話雖然提到了要加強幹部隊伍的建設，但是他的話遠沒有孫文華說的那麼刺耳，更加強調了事件的客觀原因。不過，肖向東對陳寧的這番話還是很不以為然。在他看來，陳寧今天跟昨晚採取強制性手段平息事態一樣，屬於年輕氣盛，仗著自己後台硬，做事有些不計後果，說不定就是第二個許斌。
孫文華同樣也在暗暗觀察著陳寧，孫文華應該說是個能夠相當隱忍的人。來到陽城三年，孫文華一直是低調做人。今天的突然發難，他的目的並不是想向徐文斌靠攏，而是想藉機挑動徐文斌和肖向東之間的爭鬥。東南派系和周長平之間的利益之爭，就已經取決了他不可能和陳寧站在同一戰線。但是一旦徐文斌和肖向東之間的紛爭一起，那他這個黨群書記的重要性就會顯現出來。但是陳寧剛才的這番話看似同意他的第二個觀點，但又何嘗不是暗示他別有用心，藉機想把凌江區區委書記陳建華整下台。要知道凌江區的區長周軍可是他在陽城這三年來，暗中培植的少數幾個親信之一。一旦陳建華下台，那周軍繼任區委書記的可能性就會很大。況且，他明確支持徐文斌，怎麼說徐文斌也應該欠他一個人情。
而徐文斌可能是唯一在暗中感到高興的一個人。他和陳寧一樣，都是剛剛調到陽城市。雖然此前他就已經是省委常委兼省委秘書長了，但是陽城市市委書記的份量，卻遠比省委秘書長要重的多。要知道，遼河省省長大多數都是從陽城市市委書記的位置上慢慢上去的，包括現任省長王長林就是這樣一個例子。不過，在歷史上還不乏直接由陽城市委書記升任省長的情況。如今，國務院正式明確振興東北老工業基地為十五的重點工作。徐文斌如果在這個時刻能夠做出成績的話，再加上他是省委書記宋士傑目前的頭號馬仔，完全有可能在王長林卸任後，一舉登上省長的寶座。而陳寧的這番話，無疑非常符合他目前的心理狀況。同時，也更加堅定了徐文斌拉攏陳寧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