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五章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其實，陳寧的想法也很簡單，第一，就是目前的情況穩定是壓倒一切的，這是周長平對他的囑咐，是陳寧要堅定不移地落實的。第二，政法委書記、公安局長洪飛畢竟一直是站在自己這邊的，他不及時上報，試圖憑一己之力把案子查清楚，這種政治不成熟的表現，很可能會被有心人利用，明山區採取這種積極的態度，並且主動要求明山公安局迴避，這也是出於對洪飛的保護。第三，這起案子畢竟涉及到一條花季的生命，而且陳寧也看出了其中很可能有問題，必須一查到底。
看到陳寧頗為誠懇的樣子，蔡昌華的心裡也嘀咕了起來，看樣子陳寧不像是在作假，完全是一副查清事情真相，還老百姓一個公道的樣子。這個事情如果發生在別人身上，蔡昌華還要掂量掂量，但是從陳寧的口中說出來，蔡昌華還是相信的。當初為了切實落實明山新城區的土地回收規定，陳寧連他市長這個面子也沒給，蔡昌華在惱火之餘，心裡認為陳寧就是一個憤青，年紀輕輕不知天高地厚。所以，今天陳寧主動來向自己匯報，同時請求市公安局介入也是正常。
同時，蔡昌華也看出了，陳寧想借這件事來和自己緩和一下曾經一度緊張的關係，畢竟前段時間倒樓事故的處理，陳寧完全是幫了自己一系的忙。
不過，在確定了陳寧的真實來意之後，蔡昌華心裡也有自己的打算，作為臨州市的市長，蔡昌華在明山區除了一個還隔著一層關係的市政府秘書長李文海曾經的舊部周顯亮之外，並沒有什麼自己人。這個案子如果查出點什麼來，那麼明山的公安局局長就難辭其咎，到時候倒是可以趁機會安排一個自己人。
想到這裡，蔡昌華毫不猶疑地說道：「好，我馬上聯繫市公安局組成專案組，對這起案子進行徹查，一定要把真實的案情大白於天下，給廣大人群群眾一個交待。」說著，一副十分滿意的樣子對陳寧說道：「陳寧同志，這個情況你們明山區能主動向市政府匯報，並且主動請市公安局介入，沒有任何捂蓋子的想法，這很好，很好啊。」
「蔡市長過獎，其實明山區發生了這種群體性事件，作為區長我也是有責任的。」面對蔡昌華的誇獎，陳寧並沒有表現出一副感動的樣子，而是平靜地做了自我批評。
蔡昌華意外地看了陳寧一眼，擺了擺手說道：「不管怎麼樣，你們明山區能拿出這種態度還是值得肯定的。」說著，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嚴厲地說道：「不過，你們明山區公安局在這起事件中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不管案情的真相如何，必須要嚴肅處理。」
陳寧一聽，蔡昌華的意思是對洪飛相當不滿意，連忙說道：「蔡市長，事件發生後，洪飛同志也是相當積極的，並且親自出面說服了上訪群眾，避免了事態的進一步惡化。」
「陳寧同志，不管怎麼樣，你們明山公安局出現了這樣的群體性事件，公安局的領導班子是難辭其咎的，你們明山區委區政府在案情調查清楚後，必須嚴肅處理，同時上報市委市政府。」蔡昌華擺了擺手，嚴肅的說道。
既然蔡昌華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陳寧也不好再說什麼。於此同時，朱國榮也正在用電話向市委書記楊萬年匯報這起事件。朱國榮的匯報就有些別有意味了，在匯報的同時還有意無意地點出了公安局沒有將事件及時上報的問題。
楊萬年聽了，果然皺緊的眉頭，這個洪飛楊萬年是有印象的，他是公安廳廳長馬建忠推薦的，這個人怎麼這麼沒有政治頭腦。沉吟了一下之後，楊萬年對朱國榮說道：「這起案件必須一查到底，同時對相關責任人也要嚴肅處理，你們區委區政府要形成統一意見。」
聽了楊萬年的指示，朱國榮不免有些失望，洪飛是陳寧的人，朱國榮本想利用這次事件把洪飛給擠走，同時在政法委書記的職務上任命一個自己人，這樣朱國榮就和陳寧勢均力敵了。現在楊萬年明確指示要自己和陳寧共同商量這個處理決定，看來要擠走洪飛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從市政府出來，太陽已經西下了。陳寧感到很疲倦，畢竟上午趕了這麼多的路，一到明山就馬不停蹄的處理這麼多是事情，連午飯也沒有顧得上吃。
「區長，我送您回家休息一下吧？」孟剛看到陳寧靠在後座上，一臉疲倦的樣子，關切地問道。
「不用了，還是回區政府吧。」陳寧搖了搖頭。回到家也是一個人，不如回辦公室處理一些這兩天拉下的文件。
回到辦公室，已經是下班時間了，但是自己的秘書費明還在辦公室裡。陳寧看到自己辦公桌上的文件費明按照輕重緩急分別歸了類，陳寧稍微翻了翻也沒有什麼特別重要的文件，由於心裡還在琢磨今天的事情，陳寧也沒什麼心思看文件。
「費明，對於今天的事情你怎麼看？」陳寧把費明叫了進來，費明今天按照陳寧的指示對今天群眾抬屍群體上訪進行了全程跟蹤，陳寧想從費明那裡瞭解一下當時具體的情況以及費明作為一名旁觀者的看法。
費明稍微思索了一下，說道：「區長，今天剛開始的時候，群眾的情緒比較激動，一度還試圖進入公安局大院。當時洪局長和公安局的政委都在市局開會，局裡包括常務副局長李強在內，好幾個領導都在，但是沒有一個出來制止事態的發展的。後來直到洪局長來了之後，並且親自跟群眾對話，事態才趨於緩和。後來，區委辦又及時通知了萬寧鎮幹部到場做群眾的思想工作，這才把那些上訪的群眾給勸了回去。」
聽到這裡陳寧皺緊了眉頭，發生了這樣的事情局裡的其他班子領導居然沒有一個站出來的，這很不正常。同時，陳寧對洪飛也很惱火，洪飛上任也將近快要一年了，但是明山公安局明顯還存在著很多問題。這個洪飛既沒有處理好，也沒有向上匯報，也真不知道這個洪飛的心裡是怎麼想的。陳寧甚至萌發出了把這個洪飛調離的念頭。
不過，從費明的匯報中，陳寧沒有聽到分管公安的常務副區長毛偉傑有什麼具體的舉措。其實陳寧對這個毛偉傑的不滿由來已久，從當初的不配合到現在的不作為，最近又和朱國榮打得火熱，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作為分管區長到現在還沒有向自己匯報過。本來，陳寧考慮到毛偉傑在明山有相當的影響力，而且對明山的情況非常熟悉，同時也是為了保持區政府工作的穩定，一直沒有對副區長分管工作進行調整，毛偉傑也一直把持著區政府相當一部分要害部門，現在看來非常有必要動一動了。
接下來，陳寧又向費明瞭解了一些細節問題，費明匯報的情況基本上和洪飛匯報的差不多，不知不覺外面已經漆黑一片了，陳寧的肚子也開始有些咕咕叫了。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陳寧不好意思地衝著費明笑了笑說道：「哎喲，不早了，行了，我們也該下班了。你也趕緊回去吧，馬慧在家可是等急了。」
「沒事，區長，您不是還在工作嗎。要不，您今天就到我們家去吃一口吧。」費明直到這段時間陳寧是一個人。
「不了，今天就不去打擾了，我還有些別的事情。」陳寧笑著搖了搖頭。對於費明，陳寧倒是沒什麼客氣的，只不過陳寧早就打算好了今天去胡秋月那裡。
今天，陳寧的態度讓洪飛心裡很鬱悶。好歹自己也是一路既往地站在你陳區長一邊，再怎麼說，你也應該幫著自己，但是陳寧不但不幫，反而要明山公安局迴避，請市局介入，這讓洪飛很想不通。洪飛心裡清楚，明山公安局發生了這起事件，不管怎麼說，他都是有責任的，他就是想把這起案件調查清楚，也好將功補過，但是現在一來，沒他什麼事了，就等著處理了。
當初自己調任明山公安局局長的時候，推薦他的老領導省廳廳長馬建忠就曾經告誡過他，到了明山以後一定要配合好陳寧同志的工作。洪飛也是這麼做了，但是陳寧的做法讓洪飛感到很委屈和不公，我幫了你，你卻不幫我。
思前想後，洪飛還是決定到老領導那裡去訴苦，希望通過老領導，不要把這個案子交給市局，洪飛相信自己有能力把這個調查清楚。
馬建忠很耐心地聽著曾經是自己得意部下的洪飛的訴苦，心中真是思緒萬千。從洪飛的訴說中，馬建忠不難發現陳寧的真實用意，讓市局接手，雖然是自曝家醜，但同時何嘗不是保護洪飛。但是顯然洪飛沒有看出陳寧的真實用意，反而還認為陳寧不上路，跑到自己面前來訴苦。同時，馬建忠心裡還很惱火，這段時間，省委書記周長平一直在強調穩定問題，嚴防出現群體性事件，這下倒好，自己口子下面的區局出現了這種情況，而且這個區局的一把手還是自己推薦的。
洪飛是馬建忠看著成長起來的，作為改革開放初期的第一批警校畢業，科班出身的洪飛，在業務上無疑是一把好手，從一個基層民警一直成長到省廳刑偵總隊的副總長。原本馬建忠把洪飛推薦到明山區任政法委書記、公安局局長，何嘗不是想進一步培養自己這個得力的部下。但是現在看來，這個洪飛之前一直在業務單位工作，缺乏必要的政治經驗，根本不適合到區局去任一把手。
洪飛苦著臉說完後，見老領導並不說話，洪飛不由地感到緊張起來，因為他知道馬建忠不說話，說明心裡是很不滿意的。
「你說說看，你認為這個案子有什麼疑點沒有？」好一會兒，馬建忠才緩緩地開口，他知道洪飛搞刑偵是一把好手。
「這個案子我估計肯定有疑點，不排除群眾所說的我們的民警在辦案過程中存在著徇私枉法的行為。如果群眾是無理取鬧的話，也不可能這麼輕易就把那名女死者的遺體以及所留下的遺書交給我們。」洪飛擦了擦頭上的汗說道。
「啪。」馬建忠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指著洪飛厲聲說道：「那你這個局長是怎麼當的，像這種玷污案，派出所是無權作出結論的，應該移交給刑偵大隊辦理。你們明山公安局的辦案程序就這麼混亂，一個派出所就能對一個嚴重的刑事案件作出定性嗎？」
面對馬建忠的發怒，洪飛連忙解釋道：「廳長，以前我對局裡的工作是有些疏忽，主要是我還兼著政法委書記的職務，一時分不開身。其實這段時間我已經開始注意到這一點了，正在積極扭轉目前明山公安局這種鬆散的狀態。」
「你到明山上任也已經快一年了，你看你都幹了些什麼，連自己局裡的事情都沒有理清楚。我告訴你，陳寧讓你們迴避，讓臨州市公安局介入，根本就不是你認為的要你好看，恰恰相反，是為了保護你。你想自己查，你連自己局裡的關係都沒有理順，你怎麼查。就算是你能把案子查清，你以為就能將功補過了嗎？」馬建忠一副很鐵不成鋼地說道：「陳寧讓你迴避這還是客氣的，換了我直接就把你調離了，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洪飛被馬建忠批得有些不知所措，他心裡還是不明白陳寧不給自己將功補過的機會，反而是為了保護自己。茫然地看著馬建忠。
看到洪飛一副不理解的意思，馬建忠深深地歎了口，看來洪飛的確不適合再在明山干了，自己還是找楊萬年商量一下，趁早把洪飛調回省廳，不然還不知道會捅出什麼簍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