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外層的守衛尤為森嚴,因為總有一些人不怕死的往裡闖。可是冷月的寢殿輝月宮卻大而空曠,連半個看守都沒有,平日裡宮內就冷月一人沒日沒夜的昏昏沉睡。珈藍國收兵了,冷月沒有追擊。
她現在對這個世界並不恨,也從未怨天尤人,只是變得漠不關心。她不是聖人,封閉內心已是她能讓自己變得堅強的唯一辦法。再也沒有什麼可以走進她的心,所以就再也沒有什麼可以讓她心碎了。
她珍惜身邊的每一個人,把他們都溶在心裡,他們的死讓她的心變得血淋淋的,痛到極致,她怕了,真的怕了,所以,她把一切都趕出內心,那樣就再也不會痛,再也不會受傷了。
冷月此時安靜的站在大殿的飛簷上,看著緩緩升起的旭日,她掙扎而又迷惑,想要天下嗎?可是得到天下後又該做什麼?
突然背後泛起陣強烈殺氣,冷月緩緩轉身,本能的抽出軟劍去擋,眼前那人本抱著除妖妃之心而來的,沒想到眼前的女子竟然那麼美,他整個人都看傻了。
冷月皺了皺眉,「你是哪國派來的?」
眼前儀表堂堂、俊逸的男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剛剛是背對著她,如今看清楚她的容貌,若有若無的花香縈繞在周圍,持劍的手不由微微有些抖了。
「我叫蘇定方,我自己要來殺你這妖孽,今日拼上我的性命也定要取你首級。」
周圍此刻已被侍衛團團圍住,年九齡也在,卻擺擺手,不讓眾人靠近上前。
蘇定方拔劍又刺,冷月眉頭皺的更深,高高向後飛起。蘇定方輕功相當了得,一擊玉龍飛天直擊而出。冷月看著撲面而下的巨大龍形光影,有剎那間被撕碎的感覺,可是也僅僅是剎那而已。她的身影瞬間消失,又出現在蘇定方的身後,否則威力如此巨大,至少也是血肉模糊。
光論武功而言,他的確是不凡,可是終究不是冷月的對手,要殺他如同捏死一隻螞蟻般輕而易舉。
可是冷月還是沒有出手,望著他的雙眼越發深邃起來。
「你打不過我的。」
蘇定方怔了怔,有些驚詫的抬頭。撇見冷月眼中一閃而過的悲哀笑意,突然隱隱覺得有些熟悉。難道自己曾經見過她?不可能,她是妖孽,何況這樣容貌氣勢的女子,見過的人怎麼可能忘。
轉身拔劍再刺,幾乎用盡畢生所學。他雖是江湖中人,卻也不忍見民不聊生,想盡辦法前來行刺,哪怕身死,只想盡一份自己的綿薄之力。
冷月似是有些倦了,不耐煩的剛要抬手,突然周圍傳來一個聲音。
「月!」似是喝令又似勸阻。
冷月微微一滯,蘇定方已趁著她猶豫閃身的片刻一劍劃過她小腹。看見她流血,蘇定方握著劍的手慢慢垂了下去,他竟然下不了手。很快便被湧上的侍衛抓住。
「娘娘,怎麼處置?」
冷月靜靜的看著蘇定方不說話,突然她笑了,周圍的人全都倒抽了口涼氣。「放他走。」
「為什麼?」
冷月挑眉看著蘇定方,「沒有為什麼。」
「你殺了我吧。」這樣的女人任誰都不會忍心下手,突然他覺得能死在她手中是件很幸福的事。
「扔出去。」冷月的聲音很輕,很淡,卻似一根羽毛劃過蘇定方的心,撩起一陣酥麻。
從那以後,再也沒人來刺殺冷月,因為有個奇怪的人守在宮外,阻止那些企圖入宮刺殺的人。那人便是蘇定方,他不是為了冷月,而是為了那些前來刺殺的人,希望他們迷途知返,因為武功不及他的人,進去,只有死路一條……
冷月安靜的在紫金榻上睡著,她居然開始害怕起黑暗和寂靜來。將自己置身於燈火通明中,聽著周圍吹拉彈唱和被眾人所包圍陪伴著,反而能夠心安。
突然有一雙手伸到她肩上輕輕捏揉,她一把握住,慢慢睜開眼。一張漂亮到不真實的臉顯得慌亂而又無辜,眸子猶如世上最清澈透亮的水晶。
她輕歎一口氣,突然一隻捏著一瓣橘子的手又伸到嘴邊。另一個出塵的男子正努練出笑容看著她。
「不用了,你們都退下去。」冷月苦笑,抬頭看著旁邊的如意。最近他總找些絕色的男子來伺候她,甚至找畫師畫了許多畫卷,或直接像這樣在宴上帶著人讓冷月挑選。
很顯然那兩個男子更為懼怕的是如意,仍一動不動。
如意語調輕鬆:「娘娘喜歡哪一個?」
「別鬧了,你知道我不好男色,把他們都放了吧。」因為冷月最近總是把自己封閉起來,就連曾經最愛的年九齡都刻意疏遠,所以他很心痛冷月這個樣子。冷月身邊的人,只剩下他一個了,雖然他只是個太監,但是他也懂得愛。不知何時開始,冷月就已經住進他的心,只是那時候還小,並不懂什麼是愛。
「娘娘總不能這麼惦記著落塵一輩子,往後日子還長,也應該為自己做點打算。這世上出色的男子多得去了,只要娘娘想要,沒有得不到的,何苦執著於落塵。這男女間的樂事,只要娘娘體會過,一定會喜歡的。」
冷月不由笑了起來:「你自己難道體會過?」
如意愣了一下,沒有說話。
冷月道:「我看你每天沒事做,給我忙這些有的沒的,我知道你在擔心我,不過你也明白靠著酒色不可能緩解任何痛苦。我很清醒,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放心。」
如意顯然有些錯愕,她說讓他放心?怎麼可能放心,很久沒聽過她一口氣說那麼多話,眼底全是溫和,連說話的語氣都變了,最近她對自己的確十分寬容甚至是縱容。
她又撤下冰冷的防衛回到當初的那個樣子了麼?還是說真的把一切都看破,什麼都不在乎了?
如意無奈輕笑,就算一切都看破,我倒想看看你放不放得下落塵。
突然隱隱約約聽見一陣撫琴的聲音,行雲流水一般,自由而超脫,不由叫人心生嚮往。輝月宮裡有誰會有這個閒情逸致撫琴?莫非是年九齡?不對,不是他,他的琴聲一貫內斂,不可能這麼灑脫。
有些好奇的尋著琴音去了,沒想到會隔那麼遠,看來撫琴之人不但技藝高超,內力也十分深厚。穿過長長的迴廊,終於來到一小小的偏殿之上。很簡陋,院中桃花競相開放。一白衣男子背對著她,正坐在樹下悠閒的撫琴,週身灑落桃花瓣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