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天懷面色微變,但也只是一閃即逝便恢復正常神色,微笑道:「光憑這個就能證明老朽有罪嗎?這種賬本隨便都能亂編幾個。」
方青卓冷笑,從袖中暗袋中抽出幾封信,將信紙抖開,說道:「那這幾封親筆信怎麼解釋?這可是你親手寫下的,這封信上詳細告訴了馬賊朝廷賑災銀兩的運送路線;這一封信上寫了你收了十萬兩回扣後並不滿意,要求對方增加銀子的親筆信。」
穆天懷臉有些白了,千算萬算,算漏了一件,當時殺了年旭一家後,便帶人蒙面滅了那群殺手,卻想不到方青卓居然能找到這些信,難道,難道有漏網之魚,他疑惑地望向冷月。
「的確有漏網之魚,但不是我。」冷月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明白他的疑慮,放下茶盞,淡淡道:「你當年確實是把殺手全殺光了。為了找這封信,及賬本你也算煞費苦心,把年家掘地三尺,甚至沒有放過他們的墳地,最後還乾脆一把火把所有的屍體和房屋、樹木全燒光了。」聽到如此惡行,周圍的人都倒抽口冷氣,臉上驚疑不定。
穆天懷倒鎮定下來了:「你是如何找到的?」
冷月歎道:「機緣巧合吧。我當時到達年家時,那裡已經是一片樹林,畢竟二十多年過去了。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當年你摧殘過的樹木大部分竟活了過來,抽出了嫩芽,有的甚至有零星花朵綻放。那裡有一顆梨樹,滿樹繁花美不勝收,就是它告訴我的。」
「信放在樹上。」旁邊有人自作聰明的說道。
冷月沒理他,繼續道:「當我看到有棵樹它的花與眾不同時,我便知道我可能找到什麼了,這棵樹的花都透著紅絲,花瓣顯紅絲的花種多,但梨樹卻不是,我就斷定樹下埋了什麼,於是我挖開一看,果然給我找到一個鐵匣,鐵匣裡鎖著的就是這些賬冊和這封信。」說到這,冷月冷哼一聲,語氣漸轉凜冽,目光也銳利起來,道:「你以為年旭是傻子嗎,恐怕他早已料到你要對他下手,所以將證物深埋地下,本想有所恃,使你不會加害於他,想不到你這麼瘋狂凶殘。」
周圍靜極了,只有穆天懷越來越急促地呼吸聲。
「紅絲與挖樹有什麼關係呀?」又有人忍不住問。
「年旭為了不讓你輕易找到鐵匣,竟將鐵匣埋得很深,土壤深的地方水汽重,久而久之,鐵匣開始腐蝕,貼近它周圍的土壤、水汽都變成了紅色,所以樹木吸收這樣的水分,紅色跟著進入樹木身體裡,這樣花和葉就變成了帶有紅絲了。」冷月丟給他一個你是白癡的眼神。
穆天懷被人掀了老底果然採取了行動,一把搶過那封親筆信,唇角盪開一抹得意的笑容,然後冷靜地說:「各位,這封信分明是偽造的。大家不要輕信,別被邪魔歪道鑽了空子。」剛說完,他馬上臉色變了,像見了鬼似的把信扔在了地上,看著自己的雙手開始泛黑,漸顯潰爛之像,穆雲看見了,立即拔出劍將他的雙手砍了下來,穆天懷慘叫一聲暈了過去。旁邊穆乘風急撲過去,驚叫道:「爹,你幹什麼?」
穆雲答道:「再不砍下來,你爺爺的性命堪憂。」說完,轉頭看著冷月。穆乘風忙俯身給穆天懷止血,察看傷勢,神情急切而悲哀。
對眼前突然出現的一幕,冷月只是冷眼看著。穆雲大概被她這種淡漠的態度給激怒了,衝到她面前喝道:「你到底是誰?」
冷月站起身,戲收場了,她也該離去了。
正待舉步,穆辰走了過來:「姑娘,能否賜贈解藥?」他仍是斯文有禮。
冷月挑挑眉,心道:「這個穆老頭自己陰險毒辣,生個兒子卻溫文爾雅,頗辨是非。」可惜的是穆天懷雖然被砍斷雙手,但仍難逃一死。這是年九齡留下的毒藥,就當是他親手報了仇吧。
一直不語的落塵雙手合十說道:「阿彌陀佛!穆施主不必強求了,這是因果報應。」
穆雲噗通一聲跪下哀求道:「雖然我爹有錯,但都過去二十多年了,死者已矣,這些年我爹也沒少做善事啊!看在他迷途知返的份上給我解藥吧!」
冷月哼了一聲說道:「迷途知返?你可知我是誰?本宮乃是當今貴妃,冷月。本宮上月出門就是為了徹查年家一案,可是你爹非但沒有主動出來認錯,反而派了大批殺手來行刺本宮。導致年家最後一點血脈也命喪他手,甚至差點要了本宮的性命。論罪,他該誅九族!」
方青卓見冷月表露了身份,索性拿出貴妃金牌大喝:「貴妃娘娘在此,還不下跪?」隨即那些看熱鬧的人跪倒一片,山呼千歲。
穆雲此刻已經明白全部,這刺殺貴妃的罪可不是小罪。滅九族嗎?裡裡外外加起來怕是有上千人,包括他那剛剛出生沒多久的小女兒啊!他低下頭,眼中死灰一片,這便是報應吧。
冷月低聲一歎:「誅九族?除了罪魁禍首外都是被牽連的,如果當初你父心裡能多一絲憐憫就不至於那三百八十一人都化作了冤魂。你父親若活下來你們家族注定滅門,你自己選吧!」
穆雲聽完全部話語後無言了,救了父親,穆家要被滅九族,到時他仍舊難逃一死。不救,那人雖罪大惡極卻是自己的父親啊!最後他一咬牙,說道:「我願代父一死,求娘娘高抬貴手。」
冷月瞥了他一眼,冷冷的說道:「不可能,誰也不能代替他,正如誰也代替不了死去的阿九一樣。」冷月不再說話,帶著落塵與方青卓離開。出了山莊她早已淚流滿面,「阿九,你看見了嗎?對不起,我只殺了穆天懷一人,我知道這彌補不了年家三百八十一口的人命,但是我真的不想濫殺無辜……」他沒想到自己面對穆天懷時竟可以如此冷靜,本以為自己會親手把他碎屍萬段,也許這就是哀大莫過於心死吧……
方青卓早已知道了事情的始末,所以他才會陪著冷月來,還拿來了穆天懷勾結馬賊的證據。只是沒有想到冷月會放了他們,原來這世界最大的不是天與地,而是她的胸懷。這讓他一個大男人自歎不如,他也知道此時的冷月內心很矛盾,也很悲傷,可是他卻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
「娘娘……」遠遠的,是桃子。「娘娘,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