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化騎兵圍繞著巨型敵陣,保持二百米距離不斷放箭,每一次的五百支破甲箭都能殺傷差不多二百名鎮西兵卒。
兵卒之中,只有重甲兵和刀盾手才能坑得住三稜箭頭的破甲箭,不過,羅沖遠遠看到重甲和盾牌就會快速讓過,用不著在他們身上浪費箭支。
馬背箭囊裡只有五十支破甲箭,總數二萬五,全部施放出去,能夠射殺將近一萬名鎮西軍。當然了,這只是理論數據,賀萬里不會容忍自己的生化騎士把五十支箭全都放出去而無動於衷。
鎮西軍再強,也只能承受三到四成的傷亡,利箭所造成的死亡威脅之下,人人自危,人心慌亂,別說是死掉一萬人,差不多五千左右也就該全體崩潰了
身邊的戰友倒下了,下一波箭雨飛來,倒下的會不會是自己？
這需要怎樣的心理素質,才能在這種威脅下穩若磐石？
或許,少數一些勇士確實可以做到,事實卻是,大多數人都是怕死的,死亡的威脅之下,要麼就是紅了眼衝上去拚命,要麼就是嚇破膽轉身逃命。
無所謂,羅沖不在乎他們拚命或逃跑,要的只是,讓他們亂起來。
嗡
第九波箭雨落入陣中,總共造成了接近兩千人的傷亡。這時,陣心處的賀萬里低聲歎道：「撤軍,回營。」
「是,大帥。」
身邊將領齊聲領命,沒有一人反對,就連那一位性格狂暴的絡腮鬍將軍也是一聲不吭。
敵人不只強悍,更加狡猾,簡直就是猛虎與狐狸的組合體,自然界最為可怕的獵食者。
「盧克拓,死得不冤啊……」
鎮西軍的將領們都是這麼想的,換成自己,只率兩千人的話,也會是同種下場。
三萬多大軍開始了緩緩後撤,軍營只在後方三里。
還是退而不亂,保持著完好陣型,讓羅沖找不到可以發動衝擊的機會,只能是再幾波箭雨,奪走了數百名鎮西軍的生命,受傷者則會在戰友的扶持下退回軍營。
軍營之外有很多拒馬和陷坑,再加上盾車的阻擋,騎兵衝擊等同於自殺。尤其是碗口大的陷馬坑,馬蹄陷落進去,就算是生化戰馬,馬腿也會硬生生折斷在裡面。
重量加速度,沖得越猛,摔得越狠。
羅沖早就猜到賀萬里會做出這種反應,今日這場接觸,以鎮西軍四千多的陣亡,讓他們深刻瞭解到自己這支生化騎兵的強悍戰力,從此以後,賀萬里必然會把自己當成頭號大敵來對待。
只不過,他已經沒有機會了……
今日一戰,羅沖的真實目的就只是為了打擊鎮西軍的士氣,讓他們上上下下所有人深刻認識到：對手極為可怕,幾乎是不可戰勝的。
這就夠了
先亂其心,真正的取勝,可以留待明天,或是後天。
威名赫赫的賀大帥甚至都不敢在陣前與羅沖交談,因為他已經看出了,羅沖手上的那張強弓相當恐怖,射出的利箭在二百米距離可以連續穿透至少五個人的身體。
陣前對話,怎麼著也得百米之內才能聽清楚對方說了些什麼,面對這樣的敵人,區區一百米等於是送上前去的活靶子,就算賀萬里有這個膽量,手下大將們也不會同意。
轟隆隆……
羅沖的反應更加於脆,待到鎮西軍撤回大營,便率領生化騎兵疾馳離去,甚至都沒與城牆上的鄧海和陳知府他們有什麼交流。
這才上午九點多,但在鎮西軍沒有找到對付羅沖的辦法之前,不可能再攻城了,最多也就是派出民夫把戰場上的屍體收攏一下。
鎮西大營之內,賀萬里等一群將領如何的苦思良策也就不需要多說了,羅沖也是再沒有任何動作,率領生化騎兵不知道藏到哪裡去了。但誰都知道,鎮西軍再敢攻城,他們還會出現。
利用白天的時間,鎮西軍的一萬多民夫在軍營外挖掘了無數陷坑,壕溝,土牆,防備羅沖的重騎兵會在夜裡偷營。
夜深之時,元帥營帳裡只剩了賀萬里一人,帳外則是幾十名親兵層層守護。這是個古武世界,還要防備武者高手刺殺將帥。
賀萬里熄滅了營帳內的最後一盞油燈,坐在簡易的床榻上,斜倚著被褥又琢磨許久,最後則是無聲低歎,就要躺臥下來,可是……
「我,很不好對付是嗎？」
年輕的男性嗓音從後方響起,賀萬里豁然而驚,騰地坐了起來。
雖為當世名將,可他是一員智將,個人武力並不強悍,所修功法也是養生為主,所以,並沒有感知到,羅沖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
「賀大帥,不好意思,若不是時間緊迫,我很樂意以最為公平的方式,在戰場上堂堂正正擊敗你,或是被你擊敗。」
羅沖左手拎著一把椅子,右手端著一個燭台,三根蠟燭,把半個營帳照亮。走到他面前坐下,燭台放到兩人之間的地面。
賀萬里想要大喊,把外面的親兵叫進來,卻又想到,羅沖能夠無聲無息闖入自己的營帳,必然武藝高強,若是大喊大叫,可能會逼得他一掌擊殺自己。
殊不知,泡泡施展了隔音結界,就算他喊破了喉嚨,外面的人也聽不到。
羅沖平靜而坐,並沒有洋洋得意的感覺,面對賀萬里這樣的名將,甚至有些慚愧和惋惜。
剛才所言並不虛偽,若不是因為與紀詩雲的決鬥不到一百天了,真不想採用這些非常規手段來對付他。
「羅沖,你到底是什麼人,怎會打造出魔鬼一般的騎兵隊伍？」
賀萬里不愧是見多了生死,眨眼間也就穩定了心神,把心中最大的疑惑問了出來。
「我不是凡人,而是你們信奉了幾千年的魔神……就算是魔神吧。」
羅沖坦誠回道：「用來對付你的,也不是凡人手段,所以說,你沒輸,只算作因為夏朝皇帝的野心,遭受了魔神懲罰。」
「魔神？」
賀萬里眉頭一皺：「世間果真存在魔神？」
「這個世界的人類信奉了它們幾千年,就算原來沒有,差不多也該製造出來了。」
羅沖搖頭一笑,卻沒有譏諷之意,而是心平氣和：「這個天地屬於我,包括你們的信仰,我只是來收取它們。」
賀萬里眼神怪異地瞅著他,也說不好是不是相信,說實話,這種處境下,自己信不信已經不重要了。
稍過了一會兒,他才問道：「既為魔神,你打算如何懲罰我們？」
「白天,你所看到的那些鐵甲騎兵,原本就是你麾下的那兩千輕騎兵改造而成。」
羅沖平靜回道：「我需要更多手下,還會從你的鎮西軍裡挑選出一些人,改造成至少五千魔鬼戰士。然後,再利用他們推翻夏朝的當今朝廷,但這個國家還會存在,只是要換一個皇帝,換一茬朝廷。」
「何必如此？」
賀萬里還是將信將疑,問道：「若是無所不能的魔神,只需要降下神跡,警醒當今陛下一個人,令他知難而退,重新塑造起對於魔神的敬畏,豈不是更簡單,更容易一些？」
「你倒是忠心耿耿,這時候還護著他。」
羅沖笑著搖頭：「不行啊,我需要盡可能忠誠的信仰,必須把夏唐皇帝換成完全聽命與我的自己人,最起碼也得是這兩國的皇帝。只是嚇唬嚇唬,效果不可能很好。再就是,多死些當兵的,對我還會有其他好處。這樣說很殘忍,卻是實話,也是這個世界的存在意義。」
「存在意義？」
賀萬里腦筋一轉,便有所悟：「你的意思是,幾千年來,我們相互廝殺,只是為了給自己信奉的魔神提供好處？是這樣嗎？」
羅沖無聲點頭。
賀萬里目透怒色,嗓音洪亮：「這般惡毒的魔神,何必去信奉你們」
羅沖知道,他裝作憤怒,是想大嗓門喊幾聲,不著痕跡地驚動外面的守衛,便含笑回道：「確實惡毒,但只能說,生存在這個世界裡的人,一直以來就只能是這種命運,或許,將來我願意改變它,卻不是現在。」
賀萬里神情凝重,剛剛那樣叫喊,帳外的守衛們都沒有任何反應,就只有兩種可能：他們全都死光了,或是,自己的喊叫聲根本傳不出去。
無論哪一種,都能證明,他所掌控的力量不是凡人手段,很可能就是真正的鬼神之道。
「魔神,這世間真有魔神……」
賀萬里閉上雙眼,垂到胸前的大鬍子也難以掩盡表情之中的悲憤與無奈。面對鬼神之力,凡人的作為何等蒼白,何等無力。
「你快死了。」
羅沖狠下心腸,對他實話實說：「即便我不殺你,你只剩了幾年壽命,多年征戰,勞心勞力,再加上各種創傷的累積,即便你修煉了養生功法,也無法阻止體內暗疾的全面爆發。」
「我知道。」
賀萬里平靜點頭：「伯逸大師也是這樣說的,最多還能活五年,所以我想,應該死在戰場上,最好能看到,夏唐滅宋,瓜分掉宋朝的一半領土。」
隨即苦笑：「顯然是看不到了,只因為,我們活在魔神的控制之下。」
「無須抱怨。」
羅沖平淡說道：「魔神本來就不是什麼好東西,並且,抱怨和咒罵只會讓我們更加強大。」
賀萬里慘然一笑：「你這魔神,講話倒也直接。」
「三個國家,誰都不會滅亡,不久之後,每一國的領土都會擴大幾十倍,是因為,我打算擴增這個世界了。」
羅沖站起來,輕輕按住他的肩膀：「當世名將,無數人心中的偶像,你這一生,不虧了。」
「國土擴大幾十倍？」
賀萬里心中驚歎,還在計算幾十倍是個什麼概念,便是身軀一震,被黑暗席捲了神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