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沖從崖壁上極速滑下,每降落十米左右,就會探手在崖壁的石塊或石縫上抓一把,以此來減弱跌落的慣性,最後十多米直接就是穩穩落地,這種程度的衝擊已是足以承受了。
下來之後,便朝著莫青所在的位置走去,但羅沖腳下一緩,又在另一個方向看到了朦朦朧朧的一道身影。
有人過來了
肯定是聽到了巨石破陣的動靜,便過來查看,但羅沖稍感驚訝的是：她來得竟是如此之快,晚上睡覺不脫衣服嗎？
雖然光線太黑,距離又遠,暫時還看不清她的衣著和長相,但根據她的身高體態來看,應該是一個女性。
當羅沖走到莫青身邊時,來人也已是接近到二十多米,這就看清了,的確是女的,卻是個五十多歲樣貌的老道姑。
她一揚手,便有一個尺寸與足球差不多大小的光球飛入高空,綻放出刺目眩光,足以把整個山澗照亮。
不知是何手段,這個光球竟能在幾十米的高空中靜靜懸浮,既不再飄升,也不會降落,就像個幾萬瓦的大燈泡被一根無形的繩索吊在了那裡。
「滅絕師太」
有了如此明亮的光源,羅沖更加看得清楚,老道姑的臉型有點長,稍稍下垂的眼角和嘴角顯得神情冷峻,很不高興的一副樣子,甚至都有點刻薄的感覺了。
再加上她的手裡拎著一把劍,一瞬間就讓羅沖想到了滅絕師太那樣的極端類型。
老道姑細細打量了羅沖和莫青,又看著被砸開一個大洞的深潭平台,略帶沙啞的嗓音低沉問道：「這是你們做的？」
在她眼裡,羅沖是一個少年人,而莫青也由於妖丹萎靡,法力極度匱乏,再加上戴著人品面具,不太容易判斷出她是一個妖精。
羅沖臉上掛著和善笑容,語氣溫和地說：「不好意思,扔了一塊石頭,動靜大了些,打擾了道長的靜修。」
「為何要這樣做？」老道姑嚴肅而問,並沒有因為羅沖的禮貌而緩和態度
「為什麼不行？」
羅沖理直氣壯地反問,並且說：「九盤山雖是旅遊景點,但我扔石頭砸東西,也沒有傷害到任何人,為什麼不行？」
老道姑怎會不知道他在故意裝傻,但在動手之前,必須把他們的企圖瞭解清楚,便問道：「你是否知道,那深潭之下鎮壓著一隻蛇妖,深更半夜,以此方式破壞封印,你是何居心？」
「蛇精？」
羅沖呵呵笑道：「道長,現如今這種什麼社會,你對我宣揚蛇妖這樣的封建迷信思想,這可是很不對的。」
不等她發怒,緊接著說道：「我也沒必要瞞你,那口深潭之下藏著前人存放在此的一件東西,我就是來取它的。至於你說的什麼蛇妖不蛇妖的,那與我無關,不管是誰,想要阻止我取回本就應該屬於我的東西,都會成為我的敵人
「你是來取東西的？」
羅沖的話聽起來像是無稽之談,但老道姑的表情反應卻不是完全不信,而是皺著眉頭說道：「且不論那下面有沒有你說的那件東西,你的行為會使得蛇妖就此逃脫,給周圍百姓造成難以想像的災禍。這一點,你不知道嗎？」
羅沖則是正色回道：「道長,咱倆的話說給別人聽一聽,你覺得誰更靠譜？我不遠千里來到這裡,肯定不是閒的沒事做,跑來胡鬧的;而你所說的什麼蛇妖,這個實在抱歉,真的很難令人相信。」
羅沖故意說這些,用意就是：你們這些正義之士不是最喜歡講道理嘛,那好,咱就講道理,看你能說出我哪裡不對。
我在風景區扔石頭砸東西,砸壞了野花野草,最多就是罰點款而已;可你,大半夜的蹦出來宣揚蛇妖之類的迷信思想,到底是何居心？
講道理不是嘛,實在講不通,咱就去派出所,去旅遊局,去法院講啊去哪裡都可以,誰怕誰
遇到這樣的人,老道姑還真就無話可說了。即便都是心知肚明,他在裝傻充愣,自己說的卻是事實,但在現今社會,自己所說的蛇妖之事確實是站不住腳的。
這一下,便讓羅沖這樣的無賴佔了理,她若想站在道德的至高點喊口號教訓そ人,那是不可能了。
莫青一言不發,卻也是心中讚許：羅沖的行為表面上看起來像是小孩子的胡攪蠻纏,卻在以他的方法,衝著對方所追求的『道,下刀子。
什麼是道,三言兩語肯定解釋不清,並且每一位修道者都會有各自不同的領悟和理解,但廣義上來講,可以理解為道理,道德,道義……
而現在,羅沖已經明確告知對方,我根本不知道,也完全不相信有什麼蛇妖,我僅僅是來取東西的一個人而已。僅從表面來看,他的做法沒什麼錯誤。
既然無錯,老道姑若是放棄了與他講道理,直接拔劍相向,純以暴力手段解決問題,那麼,她的做法與魔又有何分別？
這是攻心之術,實際上,羅沖是在質問對方：講不通道理就殺人,你是一個修道者嗎？
同時,這也是惑心之術,地獄惡魔最擅長在人心中播撒魔種,也就是修煉之人常說的心魔。
就像此刻,看起來像是在胡鬧,卻能在悄然之間給別人種下心魔,對方若以輕視之心對待,或許就會在悄然之間中招;但若是特別在意,特別較真,又會轉變成另一種中招。
惡魔擅長蠱惑心靈,這正是他們最為可怕的地方。
「跟她玩腦子,盡量不要動粗。原因很簡單,一旦開了打,我和莫青加起來,很可能都不是她的對手,會被她揍得屁滾尿流,落荒而逃。」
這是羅沖此刻的想法,也是直覺上的一種判斷。況且,平白無故的與這種只認死理兒的高手結仇,就目前階段而言,也是相當不明智的。
「沒錯。」
泡泡也道：「你打不過她,她想要殺掉你也沒有那麼容易。但問題是,一旦鬧僵了,咱們想要得到的惡魔屍體也就沒指望了。」
「是啊,是啊,我知道。」羅沖心中回道：「所以我才跟她玩這些心理戰術……」
此刻,老道姑完全可以不管不顧,立即拔劍相向,根本不去在意羅沖耍弄的這些花樣,但真的這樣做了,她心裡或多或少地都會留下心結,會被一粒幾乎察覺不到的魔種滲入內心,隨時等待機會生根發芽。
對普通人而言,當然不需要在意這麼多屁事,甚至可以非常隨性的：你小子在耍花招,懶得跟你廢話,直接搞你丫的就對了就算冤枉了你,大不了事後道歉,賠點醫藥費什麼的也就是了。
普通人可以心存正義,也可以心存邪念,這就是說,普通人的心中存在著很多心魔,虱子多了不咬人,也就不差這一點了,所以才會這般的不在意。
但修道者卻不能如此隨意,因為他們修行的就是道,以道行的逐步提升一點點排除心魔,直至心中無魔,那才能大道有成。
聽起來好像修道者有些傻乎乎的,一言一行都要遭受很大的約束,很多的困擾似的。其實不然,他們比大多數生靈更具智慧,只不過看透了很多事情,看淡了很多東西而已,並且,還可以通過修行獲得遠超常人的強悍實力,甚至是真真正正可以得道成仙的機會……
所以,老道姑現在該做的應是,拿出足夠的耐心,確確實實查清楚羅沖在撒謊,他並不是來取東西的,而是為了解救那只蛇妖。
若如此,對他動手毫無問題,能夠做到真正的問心無愧。
否則,一旦冤枉了他,甚至重傷了他,今日之事必成心魔。
但問題是,她現在又沒有那麼多時間搞這些,潭中蛇妖隨時有可能衝出來逃之夭夭,再想抓它,難度將會是無法想像。
這一刻,她猶豫了,雖然猶豫的時間不可能很長,或許只會是短短的十幾秒,但確實能夠證明,小魔頭和老道姑之間的第一次交鋒,羅沖稍稍佔據了上風,佔據了主動。
既然佔據了主動,那就應該趁熱打鐵,不等老道姑做出決定,羅沖卻又問道：「道長,既然你說這潭中有妖怪,為什麼不把它剷除掉呢,這不是養虎為患嗎？雖然我並不是很相信,但馬上要下入潭底,還是被你說的心裡有些害怕了。」
「你打算下入潭底？」老道姑眉頭一皺。
「是的。」
羅沖正色點頭：「下面的那件東西,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無論怎樣,就必須下去走上一遭。」
「那蛇妖被封在此已有三百多年,道行已是不低,性情定是極其狂暴,你真的打算下去？」
老道姑的這一句問話帶有明顯的試探之意,她要根據羅沖的神情反應來判斷,他到底是何居心。
說起來,羅沖還真是心懷坦蕩,咱的確不是為了解救什麼蛇妖的,而是為了得到下面的那具惡魔屍體。
惡魔屍體千年不腐,並且,惡魔的血肉不是其他生物能夠享受的,就算千年老妖也不行,除非它能像阿呆一樣,本身帶有源自惡魔的遺傳血統,才會具備消化惡魔血肉的資格。
所以說,十有**,那具惡魔屍體還是完好無損地保存在下面的。
「再危險也得下去。「
羅沖神情嚴肅地說：「假設,下面果真有什麼蛇妖,我更加有理由猜測,它就是為了得到本應該屬於我的那件東西,才賴在裡面不出來……不行,不行,我必須下去」
聽他這樣一說,老道姑反倒有些放心了,因為,他若存心解救蛇妖,應該想方設法讓蛇妖上來,而不是他自己下去。
要知道,羅沖一旦下去了,等於說,把所有主動權全都交到了老道姑的手上,身為此地的鎮守者,老道姑肯定擁有封閉潭口的應急之策。
她在上面把潭口封住,羅沖如何還上得來？
羅沖當然能想到這一層關係,便笑著說：「道長,一看你就是得道高人,對於你,我是完全相信的,無論如何,你都不會做出那些卑鄙之事,所以我不擔心在下去之後,你會封閉潭口,把我害死在下面的。是這樣嗎？」
老道姑神情冷峻,態度上沒有任何變化,但既然是不說話,那也就算是默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