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芸萱睡著了,在車裡,她很安全,也不會著涼,紀詩雲並不擔心她。
但不知道為什麼,紀詩雲突然間感到了一陣心慌,好像有些懼怕接下來要與羅沖的單獨相處。
怕什麼？
她自己也說不好,理智上能夠確定,羅沖不會把自己怎樣的。雖然他有點不拘小節,卻不是一個壞人。
紀詩雲自己也想不明白這種突如其來的緊張感原因何在,反正就是心慌得難受,難道是喝酒喝多了？
羅沖也能看出她的表情有點不太對,還以為她是因為白天的事情有些羞慚呢。
「不對」
泡泡一直都在觀察她的生命磁場和個人氣息,雖然說不準是為什麼,卻能判斷出,她不是正常的緊張或羞澀,更不是尷尬的表現,便提醒羅沖：「小主人,可能是她的靈魂所具備的自我保護之本能,隱約察覺到了你的危險。」
「哦？」
羅沖眉頭微挑,但在表面上還是相當自然,對紀詩雲溫和說道：「既然還不想睡覺,那就陪我再坐一會兒。」
「好。」
紀詩雲雖然答應了,但還能看出,她有點猶豫。
「你好像有一點不自在啊。」
坐下後,羅沖又把幾串肉擺在燒烤架上,漫不經心地問：「還在為了白天那點事糾結,感覺不好面對我嗎？」
「不是。」
紀詩雲輕輕搖頭,如實回道：「突然有點心慌,好像會有什麼不太好的事情要發生,以前從未有過這種感覺……」
「哦,這樣啊。」
羅沖做出一副瞭然的表情,以專家口吻對她說：「這很正常,你可以理解成,這是我給你治療頭疼症所引發的一種副作用,就像藥品說明單裡寫著那些頭暈,腹瀉,心慌,嘔吐,食慾減退等反應,但不會影響療效。」
「是嗎？」
紀詩雲有點相信了,畢竟,他能治療自己的頭疼症這不是假的,連續兩次,他的藥劑和按摩手法都讓自己免受越來越嚴重的頭疼欲裂之苦。
「當然了。」羅沖手上撒著辣椒面,臉上則是淡淡笑容：「是藥三分毒,畢竟不是仙丹,一點點副作用總是難免的,少量服用不會有什麼事情,先把頭痛治好,藥物所產生的毒素,身體機能會把它們一點點排掉的。」
紀詩雲輕輕點頭,表示明白了,但心裡的那種緊張感還是沒有消除,只能以講話來分散注意,免得自己產生心理作用,把這種感覺越想越嚴重。
她轉回頭,看了車門一眼,輕聲問道：「羅沖,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
通過她的表情動作,羅沖基本能猜到她想問什麼,但還是點頭說道：「問吧,你我之間,可以無話不談。」
說完,衝她呲牙一笑,意思是：咱們的關係,不一般是吧？
咚咚咚……
他這一笑,紀詩雲更是心慌得難受了,心臟的跳動頻率驟然加快,但她只能相信,這是什麼什麼副作用,輕聲問他：「你肯定知道,芸萱很喜歡你,所以我想問你,你打算怎麼待她？」
羅沖低下頭,盡量不看她,這一會兒不需要泡泡提醒,都能聽到她那極不正常的心率跳動。
「你是她的表姐,你說,我這樣的傢伙,適合她嗎？」羅沖低聲反問。
「你的意思是……」紀詩雲不太確定他想表達什麼。
「我的意思是,她還小,青春萌動期所產生的這一段情感,做不得準的。
羅沖抬起頭,還是不看她,目光投向深邃的夜空：「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心中暗戀著某個人,這不是常有的事情嘛。這又怎樣？人生的一段經歷罷了,過些年,只會變成她的淡淡一笑。」
「這麼說,你也不會對她認真是嗎？」
紀詩雲眉頭輕蹙,也不知是因為羅沖這種無所謂的態度,還是心裡的那股異常感覺。
羅沖轉頭輕瞟她一眼,反問：「你希望我對她認真嗎？」
「我……不知道。」
紀詩雲的回答比較客氣,實際上誰都明白,她不太願意看到表妹與羅沖的關係再進一步了。
她的心裡有一種非常自私的想法：讓羅沖徹徹底解除掉表妹所面臨的綁架危險,然後,他和她也就不要再見了……
紀詩雲也承認,這種想法非常自私,甚至都有點過河拆橋的無恥,可問題是,他真的不適合做芸萱的男朋友,他太複雜,她太單純,他們的交往,最終會遭受沉重傷害的那個人,百分之百就是芸萱。
芸萱越愛他,這份傷害就會越重
紀詩雲甚至不敢確定,單純至極癡情至極的芸萱,到時候能不能受得了這份打擊,會不會想不開,做出一些無法挽回的傻事……
她雖是表姐,卻不知道,小丫頭對待羅沖的態度根本不是男朋友那麼簡單了,她可以不求回報,不求結果,只想著用一生來報答他。
因為她,曾經無比無比虔誠的發過誓,一遍一遍,很多遍地對天起誓,對她心中的那個神……
此刻,羅沖也能猜到紀詩雲在想什麼,甚至能夠猜透她出於保護親人之心理所產生的那份自私。
可以理解,但不能接受
於是,羅沖邪邪一笑,對她道：「天底下哪來的那麼多好事兒,利用完了我,再把我一腳蹬掉……這就是你的偉大想法吧？」
「我……」
紀詩雲的心事被無情揭破,頓時有了一種難以掩飾的尷尬,只能低下頭,面現慚色地小聲說道：「我知道這樣很不對,可是……」
「沒有可是」
羅沖很擅長施展該軟則軟,該硬就硬的手段,當然也包括自己的小**,便對她道：「為了你們,我付出了多少,你能算得清嗎？」
「不能。」紀詩雲老老實實點頭：「我們欠你太多太多,無法償還。」
「誰告訴過你無法償還的？」
羅沖的笑容更顯邪異：「在我看來,當然有辦法償還,你不願讓她償還,那麼,你這個偉大的姐姐,就可以替她來還」
「你……」
紀詩雲神情一愣,稍顯驚訝地望著他,實在沒想到,他竟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很意外嗎？」
羅沖收斂笑容,又以一種非常真誠的神態語氣,再度發揮自己的年齡優勢,對她道：「我就覺得奇怪了,現如今這都什麼年代了,你們於嘛非把那種事情看得那麼沉重。咱們都是年輕人,相互都不討厭對方,就算有一些親密行為,又有什麼不能接受的？」
這樣一說,紀詩雲的神情又顯得好看一些了,感覺他剛才的意思也不是那麼的……邪惡,最起碼還能讓自己繼續聽下去。
羅沖趁熱打鐵,繼續說道：「芸萱才十七,我才十八,你也才只有二十歲出頭,於嘛一提起男女之間的那種事,就要把一生都給押上,就要把自己一輩子的幸福當成賭注？」
「就像現如今那些普普通通的年輕人一樣,談戀愛,交朋友,第一次失敗了,難道就不能有第二次了嗎？於嘛非得以那些條條框框來約束自己的心靈？這一點,你真應該和最為普通的女孩子學一學。」
「遇到自己喜歡的,那就試一試,走不到一起,那又如何？非得一錘子敲定不可嗎？」
羅沖也是越說越激動,一串肉還沒有完全烤熟,就拿起來狠狠地咬下來一塊,也不怕燙著。
然後,用力咀嚼的同時,還在說：「原諒我把話說到最難聽的程度,好吧,就算你們姐妹倆其中的一個跟我上了床,發生了那種關係,又能怎麼著了？委屈你們了？我不配嗎？我的付出還不夠嗎？」
說完這些,一揮手：「好了,其他的話,我就不想說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別把自己真當成仙女好吧,你就是一個在某方面具備特長的普通女人而已」
紀詩雲靜靜聽完,剛才那股奇異的心慌和緊張竟在這眨眼之間,一下子消失了。
他說的那種副作用過去了嗎？
她倒是沒怎麼在意這個,而是在仔細琢磨羅沖的這番話。
是啊,他天南海北的到處奔波,為了幫助芸萱與別人殊死搏鬥,為了她殺了那麼多人。這其中經歷了多少危險,除了他自己,誰又能知道呢？
付出了這麼多,最後只憑一句謝謝就能回報他嗎？
然後,再憑一聲抱歉,就能彌補他嗎？
將心比心,誰是他,都會是極度極度的不甘心,換成自己也會心理不平衡的,相當相當的不平衡。
而他,一直都是默默地做著,從來沒有提過任何要求。今天,自己若沒有主動問他,這些話他還是不會說出來的。
他已經做得夠可以的了,還能要求一個人怎樣呢？
這一刻,紀詩雲心裡迴盪的都是感動和感激的情緒,她並不知道,正是這些感動把剛才的心悸和緊張消除掉了。
她站了起來,輕聲而道：「是的,我確實應該好好想一想了。」
然後又以更小的聲音問他：「你剛才的話,是認真的？」
「哪一句？」羅沖低著頭,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你說,我能代替芸萱報答你……」
最後這一句,她的聲音幾乎聽不到了,不只是聲音小,她也已經走到了副駕駛的車門旁邊。
羅沖深深吸氣,回道：「麻煩你,順便再好好想想,我最想要的是什麼？
她的身體微微一顫,但還是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然後,又把車門輕輕關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