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姿勢,那狠勁兒,沒有一絲仁慈,嗜血的眼睛發著綠光,夜瀾止沒有尖叫,什麼也沒做,看著它們在三秒不到的時間從將近一百米的距離縮短,一下子便出現在她的眼前,張開了白深深的牙齒……
她知曉的,獅子有世間難以媲美的優雅,映著天邊冬日的紅日,身旁綻放得妖魅的嬌艷繁花,鬃毛金黃得迷人眼,飄逸影姿月下仙人飛奔……
夜瀾止連呼吸也忘了,這迷人的景像一點也不像是要毀滅自己的狂獸,更像是一場靈與欲的盛宴…….想到此,她有些不禁苦笑的自嘲,恐怕沒人會像她一般吧,死到臨頭竟然有這種風花雪月繞雲煙的念兒…….
但是,這美麗景象,那幾抹金黃卻讓她竟然想到了那個人,那張明黃色的龍榻,明黃色的睡袍,明黃色的皇冠,還有那張美得讓世間萬物都黯然失色的俊容.
她在想,他,會不會來救她,聽說此次辦事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不出一個時辰,或許根本是半個時辰的事兒,他便會回宮的,現在,差不多回來了吧。
他是會來救自己,還是聽信太后之言,對自己不屑一顧……?
唇兒不可察覺的抿了抿,舌頭滾動幾番,卻嘗到了苦中帶澀的味兒,此時她才覺的臉兒涼颼颼的。她落淚了,而且是又苦又澀的淚兒…….
原來,她除去不想自己與孩兒有事兒之外她心裡期盼的是他能來救她,期盼他能不管太后言語,選擇相信她,一起……保護他們的孩兒。
她躺在地上,幾個獅子的獠牙越發刺目,幾乎將她心底蘊含的淚泉捅了個巨大的缺口,淚兒全部蹦了出來,心底有一個吶喊,她不想死,救她……之的來卻。
曾經,她日日夜夜都在想著如何逃離他,如何才能讓他厭惡她,厭膩她,但是他卻**獨裁的狂妄靠近,不給她閃躲的機會,不給她選擇,硬要將她拉上龍榻…….
狂傲嗜血,**獨裁,一如眼前這幾個高貴得令人不敢忽視的獅王一般,狂速靠近,她抗拒不了,因為他已經如一根根刺,硬生生的扎進了她的血肉內!
現在,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那麼希望他出現過,她現在真的需要他,心裡有無盡的祈求,他們同床共寢,雖然不至於同床異夢,然而她此刻只祈求他能聽到自己的祈求,來救她……
雖然可能是徒勞無功,然而心之所想,望著眼前的獠牙她唇兒終於叫了出來,「王上,救我,救我——」,語音淒厲絕望中透露出稀薄得如蟬翼的希望,直到瞄向天邊的眼角處最後一抹殘紅被金黃的鬃毛替代,旁邊的嬌艷之花空付期之際……
在尖利得如利劍的獅爪強力的滾上腹部,一踏,一劃,伴隨著一聲淒厲的尖叫,「王上,救我——唔,啊——」,劇烈的鈍痛從腹部鑽入心尖,她整個胸腔溢滿了撕裂之感!
她乾淨純麗的小臉兒痛苦得扭曲如骨骼,斑斑駁駁,肚子,好痛…….臉兒全是瀑流似的淚痕,唇兒殷紅中透露出青蒼,淒厲的絕望的輕喊:「王上,救我——」
她好難受,那爪子一踏便像一顆巨石頭往她小肚皮上重重錘下那般,隨便一劃,便撕裂了華麗得炫目的華袍,肚皮傳來了辣得麻痺的痛楚,她甚至想,她的肚皮有沒有被開膛,她的孩子是不是會被它們一口叼出來,啖之!
腦子裡全是那些瘋狂的恐怖念兒,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別的,眼皮沉重的她甚至不敢睜開眼睛,但是嘴兒卻還是像抓住唯一一條救命草那般不斷絕的喊著:「王上,救我,孩子…….」
她從來不會想到自己竟然會在一個狂獸的口中終結一生,而且是懷著她的孩子!她無用,她無能,使她的孩子跟著她一道離去,然而他是王啊,他有著最果敢的得判斷能力,有著最寬闊的領土,他那麼厲害,為什麼就是不來救她?!她已經喊了那麼久了,嘴兒都麻木了……
好,即便他不喜她,不想救她也罷,但是他也應該來救他的孩子啊,日已中天,正午剛才已經過了,他應該回宮了的,為什麼不來救她,為什麼不來救她…….
她好害怕,她真的害怕,身上每一條毛孔都浸透了血泉般,豎得高而挺直,鼻腔聞到了強烈的腥臭味兒,臉兒有滴滴答答的液體在流動著,推薦濕濕粘粘的…….
血!流產!這些字眼令她倏地睜大了眼兒,映入眼內的是距離她兩厘米左右的獅子鼻孔…….
然而,面對那獅子鼻孔,她忘了恐懼,眼兒直直的對上,指尖卻顫抖著,用盡了力氣的往腿間一摸,濕濕粘粘的,但不算多。頓時,她不知是心如死灰還是燃有一線希望,心裡鬆了一口氣,有些自欺欺人的呢喃:「還好,還好……」只要這些獅子不動,她應該還能等到王上來的,應該還有救的,也許不到兩秒王上便來了,不怕,不怕,應該有救的,應該…….
無論如何,她都會等的,等到那個人來,他最近待她真的好,溫柔軟語,細雨纏綿,應該不會隨意的便信了太后之言的,會來救她的,她能等到的,她不要死,她要她的孩子健健康康的,不要將他化作一灘血從此歸於死寂和腐臭,她不要,她要她的孩子…….
如果,如果,她早些知道自己有了孩兒,她一定會加倍小心,即便太后使盡手中法寶,她都不會隨意出來的,她一定能想到兩全其美的法子解決這事兒的…….
這念兒才剛過,不知是麻木了還是怎麼著,她感覺不到痛,只覺得呼吸沉重,但是還是凝神的豎起耳朵,盼著門外能有聲響,盼著那個昂首闊步的帝王降臨……v08y。
她在想,如果他們的孩子保住了,他要她做什麼都成,即便他羞辱她,始亂終棄,她都不反抗,什麼都可以順著他,真心的把他當成是高高在上的王…….
來了吧,應該來了,雖然才過了十來秒,但是再過兩秒便到了,門外雜草多,絆住了,差了點時間可以諒解的,再她不動,再堅持兩秒,王上就回來了的,她能堅持的…….
腦子裡混混沄沄,心裡唸唸盼盼,那個念兒一直盤旋在腦子裡,她堅信有人會來救她,堅信自己可以撐下去,卻從不敢往不好的地方想去……
多美好的念兒啊,但是她卻不知道現在的自己有多麼的狼狽,僅以綢緞綁著的青絲散亂的混在黑泥中,沒有妃子高貴的金步搖或者珠釵,不然她可以還擊的。
腿間的衣袍全部沾上血,有些毛絨絨的料子,血一沾便乾涸凝固了,這便是所謂的,血還不多…….肚子處的華袍則全部撕裂,白皙嬌嫩的肚皮有幾處長長的血痕,傷口至少有一厘米深,涔涔的鮮血不斷湧出,而上面還有一個強勁的獅子爪用力的壓在上面,令她呼吸極度不順暢,臉兒櫻唇都青蒼起來了,恍如死人一般……
「吼——」突地,在她身上的獅子鼻子離開了她的臉兒,昂首朝天,張開還凝著血的大口,巨舌顫動,發出令人震耳欲聾的吼聲。
夜瀾止覺得頭更暈了,但是她還是能看到獅子嘴巴的液體混著血滴滴答答的滴下來,野獸的腥臭味濃得令她幾欲狂吐,但是由於腹部難受,氣息不穩,她什麼也做不出來,只有臉兒白如紙張,白得透析…….
獅子昂天叫了幾聲,而後倏地從夜瀾止身上下來了,腹部一輕,夜瀾止可以呼吸了,但是劇烈的疼痛翻山倒海的來襲,讓她幾欲暈闕,痛得她唇兒都咬破了…….
她難受得轉動腦袋,才發現不知何時她左右只剩下一隻獅子,另外兩隻不知何時已經離去,她心下一喜,但是這喜悅持續不到兩秒,剛才從她身上下來的獅子突地垂下腦袋,張大嘴就往她的手臂一張大嘴!
「啊——」夜瀾止嚇得尖叫出生,「王上,救我,救我——」獅子雖高貴,但是確實什麼都不挑的,餓起來連腐肉都吃得野獸,更何況她是活生生的人,它們沒理由放過她的…….她要被吃了麼……?
不要,她不要,心兒怕得想要從薄薄的血肉中跳出來,嘴兒仍在期盼的喊道:「王上,救我,救我,我在這啊——」隨著呼喊的次數越多,心裡那稀薄的希冀就渺茫,就像一把小小的柴火,剛開始的微光隨著燃燒越來越微弱,最終也許會陷入死灰之中…….
那隻獅子彷彿感受到她的害怕似的,嗜血狂傲的本性驀地爆發,血盆大口張得越發大,鋒利的齒牙如劍鋒般晃傷了人的眼兒,一把咬住了夜瀾止的手臂!
也許是隔著華袍,咬在手臂上的感覺並沒有想像那般的撕裂成碎片之感,雖然腹部很痛,但是她還是忍住了,有些疑惑,才想抬首看看,卻被獅子接下來的動作給嚇得魂飛魄散!
它竟然以牙齒叼銜著她的纖臂就往裡面走!這次,她真的死定了——
難得的,夜瀾止痛、懼交加,但還是驀地打了個冷顫,清晰的感悟到:這獅子是要將她拉到獅子圈裡面和其它獅子一道「分享」她!
獅子步伐矯健得是人類難以媲美的,每走一步便是一個飛躍,嘴巴銜著夜瀾止也毫不受影響的走得極輕盈。
但是夜瀾止卻苦得撕心裂肺,手臂傳來尖銳的痛,腹部由於拖動而傷口裂得更大了,整個腹部那股痛錐心蝕骨,後背與頭部隨著獅子的步伐而磨著凹凸不平的坑坑瓦瓦使得她痛的幾乎難以呼吸,再加上腿間血液的流逝讓她懼怕到了極點,十六歲的女孩兒身心稚嫩得如花蕾裡的花芯,被如此一殘暴對待,一路上受不住的弱聲呻吟出聲:「啊——」
獅子推著她走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便進入了一個發著微弱屎尿惡臭,劇烈屍臭、腐爛味兒的地方,它脖子轉動幾下,驀地夜瀾止便被甩到了兩三米之遙,跌倒在了冰涼硬臭的物體上,後背側著撞中了什麼,全身的傷都被觸動了,痛得她連連倒抽幾口粗重氣,全身痙攣,抽搐,覺得世間沒有比這更痛的苦楚了。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麼強悍,以為自己會痛得暈過去的,但是卻沒有,她竟然還有抬眼皮的力氣,在微微開啟的眼皮中看到了那隻獅子離開了,走到很遠一處躺下,闔上了噬人的利眸…….
她一陣慶幸,剛想有所動作想費盡力氣爬走,但是眼兒一轉,卻被周圍橫陳著的動物屍體和深深白骨給嚇著了,倒抽一口氣,好久才平復過來動了動腿部才想抬手走此時再度從外面走來一隻體型龐大卻比兩外兩隻纖弱一點的獅子,它眸眼掃視著食物堆,看了好久才優雅迷人的踱步到距離夜瀾止十米之遙,躺下,闔上眼睛,慵懶的睡著了。
在這期間夜瀾止連大氣都不敢喘息,斂聲屏氣,待它離開後才敢呼吸,她知道,自己安全了。
這是大膽的推測,據夜瀾止的瞭解,獅子是最強大的貓科動物,它們每次能吃幾十公斤的食物,但是吃一次就能果腹一個星期左右。而從方才它們口中的紅血腥臭味兒她便能猜測,在她來這之前,它們已經吃好了食物了,所以它們現在可能不會再吃她,也不想咬死她那麼快,要保留一定的新鮮感…….
夜瀾止鬆了一口氣,大約過了一刻鐘,她忍住全身的痙攣抽搐,忍住幾乎麻木的疼痛,顫著手兒摸摸下體,沒有很濕,腦子閃過慶幸的欣喜,上天待她不薄,看來是不忍心她母子死去的!
然而,此時眼皮卻越來越沉重了,好想睡,好累啊……她應該走不動了吧,王上…….什麼時候會來…….?
她有些忍受不住了,她的孩子是不是沒了?這個想法一出,她清醒了幾番,覺得全身都濕濕粘粘的,她吃盡全力的用手摸了摸,全是滿手的汗珠!
她抬起眼兒,吃力的往門口看,等待著王上的出現。然而等啊等,等過了幾陣烈風,盼啊盼,盼過了一數雲卷雲舒,依舊沒有那人的出現。
心,有些發涼了,那感覺滲透了四肢百骸,全身恍如泡浸在冰窟似的,嘴裡卻是又苦又澀,那味兒,難受得她永世也不想再嘗……
好一會兒,她唇角扯動了幾番,搖搖頭,眼兒染上了木然,冰涼,悲傷,憤概…….斂聲屏氣,用盡全力,弓著腰,不讓腰部著地,以極為困難的姿勢拖動著身子,以微小的速度移動著,然後,她看到了一條血路…….
那是方才獅子拖著她走的路徑…….雖然那血已經凝結了,但是還是可怖得夜瀾止淚兒滾滾的掉了下來,因為她清楚,她身上的華袍料子極好,這一段路還不至於令後背流那麼多血。
然而,除了後背,就只有一個可能……
那些血…….她的孩子……
再一次,夜瀾止感到了無力,無助,感到了撕心裂肺!她的孩子…….
沒有人保護他/她,沒關係,她的孩子她來守護……
她越想,爬得越快,她嘗試過了,她站不起來,一雙腿軟的像泡沫,已經支撐不起她了,她只好靠手來拖動身子,即便十米左右她的手兒就已經刺進了很多東西,沙粒,木屑,石屑,還有被利草割傷的痕跡,拖動身體要力氣,十米,那距離很短,但是她的手兒已經血肉模糊,不成樣兒了。
她不覺得痛,真的,不痛,真的不痛。只是她在抱怨,抱怨自己為何爬得如此慢,手兒動著,一雙被淚兒模糊的眼兒堅定的注視著那朱紅的緊閉的木門,即使痛的沒知覺了她還是邊流淚邊爬,眼神是從來沒有過的堅定。
前前後後,由那個堆放動物屍體的地方至門口才四五十米,然而夜瀾止卻覺得自己爬了一世紀之久。
終於,朱紅雕門近在咫尺,她由階梯下方瞇著眼兒看了看,笑了。
垂頭,繼續爬。
上階梯很辛苦,但是沒關係,快到門檻了,忍一忍,沒有什麼是過不去的,人往往是活在痛苦中才會學會去掙扎,不去掙扎便只有凋零了。她不會的,沒什麼過不去的,漸漸死去的白都有新的黑來填滿,她一樣可以救她的孩子的……
階梯上去了,她唇角的弧度翹得老高,直至經年之後,她仍舊覺得那是世上最高的高度,一個她曾達到的高度……
爬上去了,手兒伸得高高的,顫巍巍的抬起,那吃力的樣兒像極了泰山壓在了上面,也許太重了吧,手兒在沒碰到門便軟綿綿的垂了下來,眼兒也闔上了,小巧精緻的鼻翼那呼吸幾乎聞不著……
而從那個堆放動物屍體的房間到這裡,她沒有再喊過一聲別的名字,那句『王上,救我』再也沒有出現過…….
各位親愛的,今日第一更,5000字,晚上還會有一更的。好久沒寫了,有些劇情忘了,寫起來也生疏了,速度慢的可怕,久等了。話說,這章,太虐了,逸然邊哭邊寫,誒!逸然應該不算是後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