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瀾止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風宇涅竟然會為她說話,即便他說的對夜瀾止來說是實話,但是風宇涅卻從來未贊同過。
所以夜瀾止是愣住了的,待他離去後久久凝視著空留一團空氣的門口…….不知為何,在那個背影她竟然感覺到一絲失落與孤寂…….
但是他是萬萬人之上的帝王啊,他對她也從未戀念過,有的只是一次次的掠奪與侵佔,即便她痛苦得連連哀求,他依然狂傲馳騁,直到暈厥的那一刻她還能感覺到他為她體力不支而不能暢快得直想把她搖醒!
他的索取無度與霸道強勢是夜瀾止想逃開的主要原因,而後宮妃子連連上門挑釁只是激發她念頭的導火索而已。她是人,而非物,她的作用於價值並非只有為一個不愛自己、自己也不愛的男人張開腿而已!
而對他一個擁有萬里江山、天下美娟的帝王來說她只有那個作用而已!如此待她的人怎肯能因為她而產生失落與孤寂?一定是她晃了眼,錯覺而已……
言子與輕子在一旁候著她,見她木頭似的看著王上離去的方向不禁有些心酸,扶起她,輕聲道:「娘娘,風涼地凍,仔細著涼。」
夜瀾止頷首,淡淡的道:「回去吧。」
由於夜瀾止身上有痛癢三人步行極慢,走了好久才到御花園。興許今兒真的不是夜瀾止的幸運日,一走進御花園便迎來了一陣陣輕細的腳步聲,還有女子嬌聲的晏晏言笑。
三人頓足,抬首往前赫然見著一灰紅色華服女子,繡金長袖,裙擺曳地;高髻珠釵,粉面紅唇,慈韻威逼,可惜年紀已大。
她左側有一女子輕俏扶著左臂,女子行止輕柔,影子高傲,膚若雪脂,肩若削,腰若束,一襲純紫綢袍襯得她肌理如娟稠細膩,如白月皎潔。
好一個洛神般華美高貴的女子!北方有佳人,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形容此女子絕非為過!
而年長女子身後簇擁著十多名宮娥,而高妃與靈妃一身盛裝打扮,身姿嬌艷若蘭,巧順嬌俏的緊跟其右,陣仗氣勢磅礡,如馬如龍。
見著此人言子一驚,快速附耳至夜瀾止耳側,顫著音兒,「娘,娘娘,此乃榮欣太后。」話畢,她便想拉著主子隱於後方的不顯眼的叢林處,卻不料輕子竟然走了出去!
言子杏眼圓睜,有些急的輕呼:「輕子,回來,娘娘此樣兒不適見榮欣太后啊。」但是太后娘娘不是前往龍巖寺為天下蒼生祈福去了麼,為何如此快便回來了?
輕子也知自己做錯了事兒,聽著言子的話便想與她們一同隱於低灌木叢,但是還是遲了,高妃眼兒尖,一下子便瞧著她了,急急輕叫:「前方小的,鬼鬼祟祟在此作甚?」
夜瀾止歎了一口氣,淡淡的道:「躲不過的,咱們上前見過太后娘娘吧。」
「是。」這箭已經逼在弦上了,哪裡容許她們不發?
三人在十多人的視線中緩緩步出,最後在那名雍容華貴、威嚴矜持的女子三米之遙跪了下來,「臣妾見過太后娘娘,太后千安。」
榮欣太后面無表情,美眸輕垂,睨著眼下女子,「你自稱臣妾但哀家卻不曾見過你,王上賜封妃號是什麼?」
夜瀾止後背僵直,略略頷首,「回太后,臣妾得王上賜封瀾妃。」
瀾妃?太后面容姝麗,氣度雍和而睥睨,因年雖平添了幾許凌厲與滄桑,聽聞夜瀾止之言一怔,沉吟半餉才問:「入宮多久了?是何家府邸的千金?」
膝蓋下的鵝卵石磕得夜瀾止膝蓋生痛,她不動聲息的挪動一點,緩緩氣才輕聲答道:「回太后,臣妾入宮不足二月,是南口奴隸。」
此言一出,後面抽氣聲連連發出,一介帝王賜封一個南口奴隸為妃…….這是一樁王室醜聞,一樁西闕禁忌!
太后沉穩如冰,面容無絲毫變化,只是清冷的命令:「抬起臉兒讓哀家瞧瞧。」
夜瀾止額頭冷汗瑟瑟,粉嫩的小掌心也染上薄薄汗絲,在十多雙好奇與看戲的眼光中抬起了一張紅腫的臉兒。
「噗!」倏地,在夜瀾止意料之中,一群人在見著她的臉兒掩唇輕笑,只是一雙雙明媚青蔥的眸子卻蓄滿了不屑與譏誚。
太后見識廣也為她的臉兒而愣住了,穩了穩心緒才沉聲開口,「你是病著了還是做甚去了,為何一張臉兒生生的成了這樣兒?」
夜瀾止聞言,沉默半響才答:「回太后娘娘問話,臣妾出生鄉野,未曾見識過大魚大肉,今兒差人要了一碟子海類鮮物,吃得甚是痛快卻不料自己體質過於單嫩,不宜吃此等佳餚,才會至此田地。」
她如是一答身後再度傳來更為放肆的笑聲,久久不絕知道太后娘娘冷喝一聲:「爾等笑什麼,為何而笑,還不給本宮住嘴!」
在場十多人倏地住了嘴,肩膀瑟縮著,驚得臉色發青,愣愣的站著不敢再造次。
頃刻間,偌大空寂的御花園頓時死氣沉沉,只聞得絲絲清風掠過樹梢聲,綿綿入耳,異常詭異沉寂。
驀地,「噗!」的一個嬌俏的聲音響起,繼而是嬌嬌俏俏,軟軟糯糯的脆麗之聲,「太后,這事兒怪不得各位小的,此笑對事不對人,瀾妃娘娘雖然現在面部浮腫,但是一雙眸子卻有驚世之美,一頭烏髮亮麗如仙,如瀑般洩流,想必也是個沉入落雁的美人,還有一份清幽淡雅氣度,哪裡是小的們比得上的。只是常人見此越常態的事兒都會忍俊不禁,歆兒相信並非她們有心為之。」
太后聞言,臉色明顯好了些,卻還是威嚴呵斥,「無論如何恥笑他人便是不對,身為哀家宮中之奴便要有禮有道,爾等跪著作甚,還不向瀾妃娘娘請安?!」
此言一出,眾人錯愕,這瀾妃娘娘還在地上跪著呢,她們此時跪首叩拜於理不合啊。
夜瀾止並沒有因為太后和紫衣女子之話而心存感激或有所不悅,她還分得清時態與對錯,太后此刻無非是給她一個別具一格的見面禮和警告罷了,她雲淡風輕,有何好生氣的。
靈妃機靈,裊裊一笑,姿態如空花般美輪美奐,「太后,瀾妃妹妹既得膚疾,細皮嫩肉的跪著怪難受的,何不先平禮再讓小的們來個重禮呢?」
太后頷首,朝靈妃一讚許之笑:「你這丫頭就是機靈,本宮老了竟然忘了瀾妃還跪著之事,誒,真是歲月不饒人啊。」話罷,才對跪著的夜瀾止不鹹不淡的道:「你起來吧。」
夜瀾止隱著胸口的不適,叩首,「是,謝太后!」
待夜瀾止站起來,太后身後數十人急急行禮:「見過瀾妃娘娘,娘娘千安。」
夜瀾止心裡歎了一口氣,越發厭惡起後宮這個大染缸來,微微頷首才道:「免禮,都起來吧。」
「謝娘娘。」
太后見此深深的凝視她一眼,好半餉才道:「你這番是從何處回宮的?」
夜瀾止垂首,美眸輕掩,輕聲軟語道:「回太后,臣妾是從詔闕殿出來路過此地的。」
「那此番是想前往哪裡?」太后繼續問。
夜瀾止心裡雖無不耐,太后也是長者她無論如何都得敬重,便認真回道:「回瀾昕殿。」
太后微微頷首,輕輕揮手,「罷了,你下去吧。」她話音剛落,夜瀾止便躬腰移到小徑一側靜靜的恭候太后離去,待太后遠去夜瀾止才繼續移步回宮。
言子見夜瀾止一臉平靜不禁有些好奇:「娘娘,方纔你表現甚是平靜不驕不躁,小的還是首次見娘娘如此沉得住氣呢!」
夜瀾止輕笑,睨了一眼嘟嘴的言子:「不是我沉得住氣,而是太后鳳威赫赫,我想過些平靜的日子,如若忤逆了她,將來我就別想有好果子吃了。」
說到這言子更是不解了,「娘娘,王上龍威震懾天下,獅王一人之怒火便是西闕整個江山的動搖,為何娘娘你敢忤逆王上卻待太后娘娘畢恭畢敬?」
夜瀾止聞言,一怔。是啊,西闕獅王風宇涅名聲威震天下,嗜血冷酷,天子之怒伏屍百萬,血流千里,她最該恐懼的應該是王上才對,為何偏偏要怕太后,還是她心裡根本就認為王上不會傷害她,不會將她如何?但是,她憑什麼如此認為,她也不過是偌大後宮的一個小小的妃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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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太后這邊,夜瀾止離去後太后這一方人馬靜然下來了。直到好久,紫衣女子慕容晴歆打破僵局,眉目帶笑的道:「太后,方纔那個瀾妃娘娘果真與眾不同呢!」
太后唇角一扯,不可置否,「歆兒為何得出此論?」
慕容晴歆目如秋波蕩漾,盈盈一笑便是柔意綿綿,「太后,瀾妃雖出身低下,但行為舉止,談吐納言、例規禮道,氣質表現無一不具大家閨秀風範,那眼兒如點墨流波,聰慧靈敏,眾人皆笑她卻獨自沉默也見一番氣度,太后,這不是與眾不同麼?」
太后氣度威嚴,臉龐凌厲,但是對紫衣女子卻總會柔和上三分。她聽聞此言,頓住了腳步,沉吟半餉才輕聲應道:「如實說來還真的聽與眾不同的。」
與眾不同,方才一番話兒讚的好卻也並非全是褒彰,看話兒入的是誰的耳朵而已。
高妃心底冷笑,頗不以為然,淺淺輕笑一番才道:「是啊,興許正因為瀾妃妹妹此番與眾不同,王上才會如此喜歡瀾妃妹妹。」
太后依舊優雅而高貴的蓮步輕移,聽聞高妃之言眉眼間盈盈一笑,聊家常似的道:「哦?王上對瀾妃甚是寵幸,本宮為何不曾知曉?」
高妃撒嬌似的靠近太后,扶著她另一隻手才細細道來:「太后您心懷國家,一心一意為王上分憂,專注的在龍巖寺吃素祈禱自是不曾聽過,現在市井與各大小巷的閒人哪裡會沒聽過王上對瀾妃妹妹已經到了盛寵寄言地步,瀾妃妹妹不但妃銜連升四級,自賜封以來王上幾乎夜夜留宿瀾昕殿呢!」
「連升四級,夜夜留宿瀾昕殿?!」太后聞言大為吃驚,好久才穩定氣息,直視高妃冷冷的問道:「如是說來,王上可有多久未曾寵幸過你等了?」
靈妃、高妃輕輕頷首,扭捏著小手絹兒不肯作聲。
「你們說!」太后鳳眸一懍,低聲喝道:「這番還有理麼,放著正統的大家閨秀不寵幸,偏要些出身低下,骯髒鄙濺之人,王上視我王室高貴血統為何物?!」
在場幾人聞言紛紛跪下,不敢有所評議。
突地,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母后,何時回來的,也不叫人向本王通報一聲。」
跪倒十多人見著王上出來慌忙五體投地,齊齊高呼:「參見王上,王上萬安。「
風宇涅既不點頭也不叫人起來,直直看著雍容華貴的太后。
太后飄來幾許慵懶眼風,風宇涅淡淡對上,那眼風,綿裡藏針,叫人渾身刺癢。風宇涅卻抿唇一笑,輕鬆道:「母后,才回來便在詔闕殿大門這番陣仗,為何?」
「無事,只是聽聞王上賜封一個低下的南口奴隸為妃覺得甚是不妥而已。」太后也不拐彎抹角,直接的道。
風宇涅也不多說,沉穩如鉛的視線往跪倒之人冷冷一瞥,才道:「母后不是這才回來麼,那麼快便聽著了狗吠了?「
跪著的靈妃、高妃聞言身子抖了抖,唇兒輕咬,卻始終不敢有所言語。
太后眼風微瞟,面容已帶了些怒氣,「王上,您這是聽不入忠言逆語了麼?」
風宇涅唇角微翹,如玄月彎鉤,「偽忠還不如真真假意來得好。」
母子兩已經幾個月未見面,此番才一見面便是這般跋扈緊張,不禁讓人汗流涔涔。
太后聞言色變,長眉狠狠擰起:「你!」
風宇涅冷冷瞥她一眼,不做言語便道:「本王公事繁忙實在無暇應及母后,還請母后早些回宮休息吧。」
話畢便想快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