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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集 黑暗區 第四十章 飛熊爸爸 文 / 道羊

    更新時間:2012-12-01

    這個聲音!

    「是王正富。」

    木槿嵐本能地雙手一緊,死死按住上衣內的方便麵,轉身露出強笑,看到迎面走上台階的人,內心在一點點下沉。

    來人,年過五旬,頭髮灰白翻捲,一張方形臉,身高一米七五左右,上身是羽絨服,下身則是一條手工西裝褲,腳踩一雙髒皮鞋。

    「阿嵐。」

    王正富揶揄看著木槿嵐。

    都做了十年夫妻,妻子一旦情緒緊張的反應,他瞭然於心,不用說那個吳煦東,走前肯定給她留下了什麼東西。

    「正富,什麼事?」

    木槿嵐強裝無事,想要擦身走過王正富。

    「是你自己拿出來…」

    王正富擋在木槿嵐面前,雙手抱胸,淡漠道:「還是我動手?」

    「你說什麼——」

    木槿嵐心中一凜,就要快步繞開王正富,離去的時候。

    「還裝什麼,拿出來吧!」

    王正富就一把按住她的手臂,阻止她離開,另外一隻手順勢伸進她的上衣內,往裡頭用力一抓,果然如他想的抓到某種東西。

    方便麵!

    王正富還算溫煦的神情一變,就像餓狼附身,表情瘋狂,用力捏碎袋內的麵餅,然後不顧木槿嵐掙扎抵抗,強行奪走。

    木槿嵐雙手一空。

    她怔怔看著已被奪走的方便麵,淚水如泉湧一樣落下,嘴唇無聲喃動著,似乎很想說什麼,喊出什麼,但她卻不能。

    聲音只會吸引更多餓瘋的倖存者!!

    到時候她所面對就不是一個王正富,而是整整一棟酒店的倖存者。

    「喲,我就知道吳煦東藏了些什麼東西!」

    「不然,一周過去他和那個小野種不餓死才怪。」

    「方便面啊…好好,老子都一周沒有嘗到了,五香牛肉味,很好——」王正富抓緊餅面碎裂,包裝袋變得十分皺褶的方便麵,他眼神灼熱,到最後語無倫次說著話。

    「還給…我!」

    聽到『野種』兩字,木槿嵐內心不知為何有一股力量湧出,伸手就要去奪。

    「滾!」

    「以前吃好老子,用老子的,那時候老子喜歡你,不嫌棄你生過那個野種,但現在不一樣了,老子要你這種爛貨,把欠的都還給老子!」

    「草,草,草****臭娘們!」

    王正富一巴掌將木槿蘭扇倒在地,然後低聲咒罵著,抬腳朝她的小腹猛踹,彷彿只有這樣才能宣洩他親手為自己戴上綠帽的事實。

    以前,是他花錢戴別人綠帽子!

    但如今,他那存在米國花旗銀行的巨額存款,就是一堆沒用的廁紙,沒有人會在乎,他不再是那高高在上的富翁。

    「……」

    木槿嵐忍著痛,垂落散開的烏髮,遮掩她此刻的表情,但那奪眶而出的眼淚,卻在無聲述說她的無助,與絕望。

    ……

    五分鐘後,如意快捷酒店衛生間。

    這是一處不到十平米的男廁,環境潮濕,黑暗又陰冷,裡面卻擺放著一張辦公桌,以及一張金屬折疊床,還有幾大包黑色塑料袋。

    一個女孩,五款勻稱,瓜子臉,一雙烏黑大眼睛十分漂亮,像極了木槿蘭,純真無垢。她的額頭卻包著幾層紗布,兩隻手臂上還有幾處利器留下,已經結痂的傷口,脖子戴著鮮艷的紅領巾,懷裡抱著玩具小熊貓。

    她就是林飛雄的女兒,林水善。

    不過,她一張小臉卻煞白無血,病白皮膚甚至能看清肌膚下的血絲。

    「這是飛熊爸爸,這是水善——」

    女孩握著原子筆,在記事本一頁空白畫著她爸爸,還有自己。

    這是一張到動物園遊玩的塗鴉。

    青澀的線條勾畫出一張笑容爽朗的國字臉,只完成一半的右手,正拉著已經完成的女孩小手,坐在動物園參觀車上。

    這就是她的爸爸,飛熊爸爸!

    不過,她已經好多天沒有見到爸爸了…

    水善從記事起,就全是他爸爸在汽車維修店工作的記憶,每日其他同學在結伴玩耍的時候,她卻呆在維修店裡頭,聞著不討人喜歡的機油味,還有人來人往的吵鬧聲,完成做作業。

    然後,乖乖搬來一隻馬扎凳,坐在店裡的角落,靜靜注視她始終一臉污漬的飛熊爸爸,同其他叔叔默默工作的場景——舉升機、扭力扳手、空氣壓縮機、氣槍、檢測儀、抽油機、工作燈、撬槓等等,她從小到大記憶都是這些工具,甚至在店裡忙碌的時候,多次臨時客串過修車工。

    很快筆落,一張塗鴉完成了。

    「飛熊爸爸…」

    林水善臉上卻沒有笑容。

    都幾天過去了,她再也不沒見過爸爸,雖然阿東叔叔和槿蘭阿姨都告訴她,爸爸出去了,為了找回更多的食物,不會很快回來,要她乖乖在這裡等飛熊爸爸回來,不能哭,不能鬧……要安定養好病,然後健健康康等他回來。

    其實,她知道的,一切都知道的。

    飛熊爸爸已經不在了,沒有了…自從那一天阿東叔叔渾身是血,同幾個被咬傷的叔叔,逃回酒店她就都知道了。

    但她不願意相信。

    飛熊爸爸和她說過,無論什麼情況下,都不能失去希望,所以她一直希望著,熬過了突然而至的疾病,期待奇跡出現。

    記事本合上,想到她的飛熊爸爸,林水善就沒有了繼續塗鴉的心情,她抬起袖口,使勁往泛淚的眼睛擦抹。

    她很用力,很使勁。

    因為哭泣,落淚,會讓希望破滅,這是摧毀希望最好的武器,末世降臨以後,飛熊爸爸總是把病弱的她溫柔地抱在懷裡,度過一個個夜晚,一直這麼在她耳邊低語,安慰。

    最初的日子,總有怪物在嘶吼。

    那淒厲恐怖的叫聲,伴隨著酒店內恐慌的叫聲,每每在午夜將她吵醒,而飛熊爸爸總是用他粗糙的大手,在她後背輕輕拍打,用哼著走音的童歌,希望她能靜靜睡去。

    他是這麼的努力!

    從她記事起,飛熊爸爸他就沒有過休息,每當水善問起此事,飛熊爸爸那張粘著機油污漬的大臉,就會出現爽朗的笑容,用寬厚的額頭頂住她的小臉,平靜而溫和的說——他要掙錢,然後在這座城市給水善一處溫暖,安靜的家。

    這個家,不大。

    但家裡最大房間一定是水善的,然後買來她最喜歡的毛絨玩具,為她佈置一間公主房,讓她不用再羨慕班上的其他同學。

    水善她知道…

    飛熊爸爸這麼努力,這麼拚命,每日早起晚歸,想要給她一個小家,為的是補償她沒有母親的童年,為了彌補她失去母親創傷的心靈。

    「阿東叔叔還不回來——」

    林水善拉開抽屜,將記事本小心翼翼放進去。

    這一記事本記錄了她末世以來的所有心情,但內容最多還是她的飛熊爸爸。

    她準備收回的手忽然一頓。

    目光定在抽屜裡面一張平整擺放的素描畫,這是用鉛筆畫出一個沒有五官的女人,一身連衣長裙平躺在草地的素描圖。

    這正是飛熊爸爸的傑作,而它的誕生日子。

    她還記得那末世第二天,自己印象當中最痛苦的日子。

    疾病讓她渾身在痛,冰冷,彷彿有什麼東西要被撕裂打開。而飛熊爸爸始終用他堅實的臂膀抱住自己,不過她還模糊記得當時想要媽媽,喊著媽媽,雖然不知道媽媽的名字,她就這樣一直叫著,飛熊爸爸看到後很傷心,而槿蘭阿姨那時候第一次落淚,她哭得很傷心,一直念著對不起的話語,似乎是在向她和飛熊爸爸道歉。

    她似乎知道槿蘭阿姨為什麼要道歉,但卻不確定,因為那時候的她持續低燒,手足冰涼,渾身無力,近乎虛脫。

    不過,當時她還是用盡全力抬手,為槿蘭阿姨她抹掉眼淚。

    也正是這時候,飛熊爸爸抱著她坐到桌前,拿出一張雪白的a4打印紙,用鉛筆迅速地作畫,說是為水善畫出媽媽。

    要她堅持下去,不能睡去。

    然而這之後發生了什麼,她就沒有了記憶,只知道末世第一日總是對她熟視無睹,擺出麻木表情的槿蘭阿姨,改變了。

    她對水善微笑,會用手為她暖暖。

    「槿蘭阿姨,阿東叔叔你們在幹什麼…」

    「那麼久都不回來。」

    林水善輕輕關上抽屜,雖然不知道媽媽究竟長什麼模樣,但她覺得如果有媽媽,那一定和槿蘭阿姨一樣漂亮的。

    她一手抓住小熊貓,另一隻拿起桌上的「東西」。

    這是一把自製弩弓,用快捷酒店找到的材料,用手工做出地一把簡易弓弩——上面彈簧、弓弦、連桿、阻鐵、扳機都是水善在阿東叔叔幫助下,一件件親手做出的。

    林水善手指輕輕撫摸,簡易弓弩的表面。

    如今這光滑的手感,是她一點點用砂紙打磨出來的。她還記得當說出準備製作弓弩時候,阿東叔叔的疑慮神情,但最終她還是做出來了,雖然威力很小,不過確實可以稱得上一件武器。

    阿東叔叔最後的震驚,她還記得。

    事實上,她根本就沒有過製作弓弩的經驗與知識,當時她看到闖進越南人酒店所帶的手槍,浮現了一剎製作弓弩的念頭,而緊跟著關於弓弩製作的知識就像泉水一樣湧出。

    水善,不知道這是不是魔法!

    但是辦公桌最下層的抽屜,還藏著不下十隻的簡易吹箭,那同樣是她親手所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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